若是别人说来,就该本是荒谬的话。但却在阿满法师的嘴里听来却是十分的正式威严,容不得别人不相信,他所做的决定同时也浇灭了耶律摩的希望,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是愤恨却苦于无法表现,只能强忍下来。
我突然间意识到,就算此时因为阿满法师的话让最后的结果定了下来,但是谁又能够保证耶律摩会甘心臣服?到时候,耶律摩兵权在握,恐怕还是很难对付的角色。不过立刻我开始嘲笑自己的多虑。
我怎么可以将耶律扬将要对付的事情全部摆平然后摆到他的面前,这些挑战本来就应该是他应该去面对的,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正是像当初耶律寒为我所做的一样?
或许我已经习惯做耶律扬的长辈,始终不放心让他自己独挡一面,我应该适时的放手。总是被护着的雏鹰永远无法展翅成为弩北苍穹飞驰的雄鹰。我的一时担忧或许才是真的扼断了雄鹰的翅膀。
“我弩北的新王,我想耶律寒王的法事还没有做吧?我特意来此为尊敬的耶律寒王做法……”
阿满法师的语调依旧平静地,却是让底下所有的耶律扬的人感激不尽,因为阿满法师不仅将耶律扬从危机中解救出来,更是将王位双手捧到他们面前,现在竟然还要为耶律安定人心而留下来……
此刻恐怕是所有人都要对这位阿满法师感激涕淋了。但是耶律摩除外,他终于无法按奈自己的性子,起身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去,眼看到手的胜利,到手的王位却在此刻消失,空手而返,他脸上的怒意说看不见是骗人的,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相信他将再度回来挑战……
这一次,对于耶律扬而言,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所有人都绝望,等待失败的时候,弩北的法师竟然如同从天而降,解救了大家,还将胜利送到了失败者的手中,此生恐怕没有比这个更为刺激和不可思意的逆转了吧?
接下去的日子里,耶律扬的大部队在遭受如此重挫之后都开始修养,以备耶律摩的再度反击。有时候我真是无法明白耶律家族为何如此热忠兄弟相残,将弩北蛮族的血腥残暴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回想我自己的家族,为了皇位的争斗,谁又想的明白?帝王家,却是最冷漠无情,至亲甚至不如陌生人。
阿满法师为耶律寒做法事的时候,女子是不被允许进去的,不过本来我就是胆怯而不敢相见的。所以我有了堂而煌之的理由不过亲眼看见,那个冰冰冷的墓穴,那里没有温度,甚至会抽走我的温度。
曾经千百次想象自己如何面对耶律寒的墓,心中的话念叨过无数次,可是我却缺乏最后一口勇气去面对,哪怕只是冰冷的土堆,只是那些作为寒的代替品,仍旧让我无法跨出那最后的一步。
我曾经甚至认为寒是死于非命,所以我甚至都带来了霓,想要到时候一探究竟。但是惟独面对寒,我失去了我所有的勇气,我连见他一面却都不敢。所以,我迟迟没有任何举动,也没有询问关于寒的事情。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只要是触及,哪怕是听闻?我都害怕?这胆小的女子不是我,可是我好象只有在他面前才是这样,可能我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是如此,自然的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所以寒,你会原谅我吗?原谅我的胆怯?
弩北的高山我很喜欢,因为它宁静神秘,让我的心平复;弩北的草原我很喜欢,因为它广阔无垠,让我无限向往;但是我最爱弩北的夜空,因为它是那么的高远,因为曾经有过一个很温暖的冬夜。
“陛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闯入我宁静的欣赏。
在弩北,我的人只会称呼我“主子”,而耶律扬最多只会戏称我女皇帝,其他再无他人知道我的身份,除了他……
我此刻正躺在草原之上仰望天空,我没有起身看那个称呼我的男子,去确认我的猜测,我在想我要如何面对被我欺骗却反而帮助我的男子?
我只是回道:“法师,今天谢谢你。”
不过突然我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他只是在离我很近的草地上躺了下来,草原上两个人并排躺在草地上,却同时仰望着天,没有说话。
不想让这难得相聚机会就如此浪费,我开口说道:“你该叫我婉儿,在这块土地上,我只是普通的女子。”
“那婉儿应该叫我灵,因为现在是夜晚。”
是啊,曾经有个男子在雪夜对我说过。白天他是威严的法师,晚上他只是山间的浪子。那个夜我一直记得,因为那是一个很温暖的雪夜。
男子的话让我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却正好触及他的视线。我看到了那个温暖得让我一直怀念的温热少年。
“灵,谢谢你来了。”
我的笑很真诚,我从不言谢,但今天是例外,而我甚至再三言谢。不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终究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为了你这句谢谢,我的到来,我的决定都很值得……”
男子亦说得很诚恳但是他眼中的深情让我直觉上想逃避。
没有回应他的话,我转而说道:“真是神明的决定吗?”
男子却不回答我,只是笑着说:“婉儿下山前不是问我,自己心中所想是否会成,忘记我那时告诉你的吗?会成功的……”
我的脑袋不再平静: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的由来,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却能如此真心诚恳的待我。从小我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如何利用人家获得自己的目的,没想到我却碰上一个不在我的章法之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