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长老笔直的站立在一片空地中央,身前摆放着三个青色的藤筐,是刚刚克尔带着人搬运至此的。藤筐高约一米,宽而阔的外沿需要三名莫野族人才能将其环抱住,框中高高的堆放着一个一个形状饱满的圆形果实,这些‘粟果’便是此次要交付麻里族的供给税。
看着这些族人无法食用,却要耗费大量耕地以及人力种植的‘粟果’,拉姆长老强压下胸中的抑郁之气,轻轻的来回摆动着右腿,以脚底摩挲着地面。
脚下的地面干燥而平整,表面还被密密压实着一层白色的细土,看上去十分干净整洁,但脚底顺滑细腻的触感,却无法缓解拉姆长老的忧虑。转过头,视线越过身后以尼尔为首的七位守护队成员,看向在远方聚集在一处的族人们,那一双双彷徨无神的眼睛,让拉姆长老只觉得双肩之上的负重感,压得自己难以呼吸。
这一片开阔的空地,便是森青村内莫野族人祭祀先祖的广场,位于‘天坑’中紧靠石壁的一个角落。广场的轮廓呈不规则的扇形,扇形的内弧靠近高陡的石壁,外弧则与‘天坑’中心的潭水相呼应。
在石壁的底角搭建着三间宽大的石室,正中间的那间石室约十米宽,高度约为五米,而两侧石室的宽与高则反了过来,高度高达十多米,宽则约五米,看上去犹如两个高大的护卫,拱卫着中间的石室。
中间的石室正是所有莫野族人的诞生之地,也就是前面克尔所说的‘生房’。与别的石室不同,生房正面有着两个宽大的方形门洞,没有门扇,只是透过门洞内的黑暗,隐隐可见巨大的石块封堵于其间。
两侧高大的石室则和其余石室一样,周围的墙面上没有门,只是在朝向广场的墙面,以左五右四的格局,一共开设了九个一米见方的窗洞。九个窗洞高矮不一,其后漆黑一片,不时的传出如蛇爬行般的蠕动声响。
数以百计的莫野族人聚集在三间石室之前,在克尔的引导下,以八人为一组,围坐成一个个形状完好的圆圈,圈与圈之间紧靠在一起,远远看去整齐而有序。李耀祖、雷莱格与尼莱琼基三个地球人,此时也出现在了广场之上,只不过形单影吊的站在一旁,与莫野族人的团团簇集有些格格不入。
尼尔转动着硕大的脑袋,看了看左右两侧身形壮硕的守护队成员,目光在他们手中打磨精细的石质武器上打了个转,而后上前一步,凑到拉姆长老身边,疑惑的问道:“长老,麻里人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子了,这一次为什么要排出这样的阵仗呐。”
“只可惜我们莫野族受天资所限,这已是森青村所能聚集的所有抵抗力量了。”
拉姆长老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这才看向尼尔,伸出右手在身周划了一圈,缓缓说道:
“四周的植物都在警示我,麻里人的这一次的到来,会伴随着极度的危险,而我的直觉也告诉我,红黄之祸近在咫尺。此刻,惊惧与惶恐正在我内心深处不断地滋长,这种感觉就像当年我与你登上乌蒙山颠,直面漫天雷云的那一刻。”
“我可记得呐,那是我这辈子最丢人的时候,当时我吓得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尼尔用手臂蹭了蹭大大的脑袋,随后又拍了拍胸膛,说道:
“不过现在,我的心中可装不下害怕呐,只剩下自责与愤怒。长老,你也不必过度忧虑,有我们几个在,再加上您的‘之苍’,至少在这片广场之上,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族人们不受到伤害。如果这一次麻里人实在太过分,那就干脆和他们拼了,我可忍了他们很久呐。”
拉姆长老摇摇头,看着远处水潭边高低错落的房屋,碧绿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情,说:“拼到最后呢?两败俱伤已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我们能够保住大家的性命,但这片养育我们许久的土地又会怎样?没有了安谧的家园,去到外面凶险万分的蛮荒世界,除了我们几个觉醒者,其他的族人都只是野兽眼中多汁可口的果实而已。”
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尼尔就晃着大大的脑袋说:“长老,我脑子笨,和克尔不同,在很多事情上都帮不了您。但是,从您将我选为守护队成员那一天开始,我就把守护村子,保卫族人当做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说着,尼尔粗壮的双臂相互一击,脸上凝聚出一片坚毅的神色。
“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所以,您只要指出方向,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向前进。”
听到尼尔的誓言,拉姆长老脸上显现出欣慰的神色,目光轻柔的晒在尼尔的身上。
“好孩子,你有着族中所有人都没有的天赋,是我们中最特殊的一个,我曾期望着你能带领莫野族走向辉煌,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维持这份本心,好好的活下去。”摸了摸尼尔柔韧的头顶,拉姆长老扭头看向身后茫然无措的族人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愿先祖护佑,使我们能够渡过这一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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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瑾怀等人在身高腿长的麻里族人的裹挟之下,一路小跑,很快便来到广场近前。站住身形,还没有喘上几口气,就发现麻里族人并没有止住前进的势头。
丝毫没有与莫野族人交流的打算,身形高大的人形种们纷纷亮出身上的武器,全副武装的在广场之前一字排开。然后,马辛酋长的大手突然向前一挥,这些杀气腾腾的麻里族人,便面向广场恶狠狠的扑了过去。
落在了队伍后面的马辛酋长,将进击炮架在肩头,只见他挺胸抬首,肌肉虬结的肩臂猛地向上一扬,一道耀眼的红光在炮管外壁一闪而过,紧跟着,一团巨大的火球自炮口喷射而出,带着炽热的尾焰,直直的向石室前的莫野族人袭去。
看着远去的火球,感受着尾焰带起的热浪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洛瑾怀却感觉到一道冰凉的冷意,由尾椎处顺着脊背直抵后脑,激的他手足无力,心神俱废,最终,无法自控的闭上双眼,只剩下麻里族人肆意嚣张的阵阵狂笑,以及莫野族人的声声惊呼,充斥于耳边。
屏息良久,预想中的爆炸声却迟迟没有传过来,四周喧闹的声响也逐渐消沉下来,很快就陷入一片沉寂。洛瑾怀用手指碾了碾手心的冷汗,稳住心神,这才慢慢的撑开右眼。
眼前的景象一切如旧,莫野族人围坐形成的圆圈未见凌乱,但冲锋的麻里族人却都止住身形,齐齐的抬头向上看去,面目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随着少年目光上移,只见在那半空中,凭空悬垂着一根粗大的绿色藤蔓,藤蔓约有成人大腿粗细,极为绵长,在空中旋转腾挪并不停地扭动着,藤蔓的末端高高隆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圆球,球体齐中向左右裂开,裂口中显露出层层叠叠的绛红色褶皱,裂口边缘参差不齐、犬牙交错,远远看去,就像空中飞舞着一条长着可怕巨嘴的绿色大蛇。
此时,这条‘大蛇’正张着巨嘴昂首向天,左右两颚以夸张的角度向外延展,紧邻巨嘴的藤蔓茎秆部位也发出痉挛般的抖动。忽的,如同打嗝一般,一股白色的烟气由巨嘴深处涌出,顺着嘴角从两边冉冉升空,再徐徐飘散,一时之间,空中弥漫出一股植物碳化后的焦黄味道。
顺着茎秆一路看下去,洛瑾怀这才发现,整条藤蔓是从一间高大石室的窗洞之中探出,窗洞边缘完好无损,让人不禁感到疑惑,如此巨大的巨嘴又是如何穿过那一米见方的窗洞的。
“嘎~嘎~,我就知道,你们应该还有什么底牌,看来就是这个玩意了,它叫什么来着?”马辛酋长呲着亮闪闪的钢牙,双眼死死的盯着藤蔓状的大嘴,猩红的双眸流露出嗜血的兴奋。
伸手压下尼尔等人的骚动,拉姆长老说道:“这是‘之苍’,我族源生之地的守护植物。马辛酋长,我们两族也不是首次打交道了,为何此次却是这般不留余地。”
“没办法。”马辛酋长耸耸肩,神态轻松的说道:“谁叫纳族的商队正好有我需要的东西,而你们正好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我怕你们不愿意给,那就只好硬抢了。”
“却不知是何物?让酋长您如此极端。”拉姆长老问道。
马辛酋长用猩红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拉姆长老,沉默片刻,然后,竖起右手食指,一字一顿的说道:“一百个植物型类人种的心核。”
“什么!”拉姆长老的双眼一下子撑开到极致,碧绿的瞳仁紧紧的缩成一点。
“这不可能!”
还未待拉姆长老开口,尼尔就大声呼喊起来,声音急促而高亢。
“你们这是要夺走我们三分之一族人的生命。”
似乎没有感觉到尼尔语气中的愤怒,马辛酋长伸出右手小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再凑到嘴前作势吹了一口气,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
“睿智的我,就知道你们会不愿意,所以这才自己动手的嘎。既然谈不拢,那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这条‘大蛇’,能不能挡的住麻里族无畏的勇士们吧。”
说罢,马辛酋长将进击炮交到左手,高举右手,随着他的手势,高大的麻里族人曲腿弯腰,将手中的武器平置于身前。而后,马辛酋长右手猛然握拳,麻里族人便呼喝着战吼,一步一步的向前逼压过去。
“呼咔~”
“呼咔~”
看着队形严整,并不断逼近的麻里族战士,拉姆长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长长的吐了出来。呼吸之间,她将双臂在胸前交叠,用双手扳住双肩,闭目凝神,一道无形的精神讯息向后方的高大石室传递过去。
“醒过来吧,之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