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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都不曾想过与自己的父母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内心会作何感想,而伶俐的内心其实什么也没想。十七年并未让她的父母改变太多,也没有让她自己改变太多。在大多数人的内心里总有那么一次会问到自己‘我要如何与父母相处’。有人是在结婚后,有人是离家时,总归会问自己那么一次的。这就是亲情的位置,无论到哪里生活如何变化,他们始终是你的他们。

当她跟父母吃完晚饭时已经快七点,洗漱完便进屋立马躺床上睡觉了,待她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开了灯坐起身,一遍又一遍看着眼前的四尺半的大床,高高的写字桌和矮了点的凳子,书桌上一叠凌乱的课本。人不困了,她也清醒了。回到十七岁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她要怎么办才好呢?看过不少人生重来的小说,让她在这一刻突然有一种过来人不用怕的错觉。

首先,对于回到过去这件事,她想了很久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去求证。第一,对比脑海里多出的太多关于工作关于爱情的记忆以及十分稀少的学生时代的记忆来看,很像是穿越。第二,从她目前还能自我分析、情绪可控,并且还能知道不去破坏自己的生活这点来看,也不像是大脑出什么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她不可能装年少。回忆里年少时的自己,那时无忧无虑,虽然什么都不算好,但那心真的是天真爽朗。如今的自己学不来的,她很想很想是年少的自己过年少时光,而不是长大了的她。于是她懂了,从明天开始只是三十好几的她在和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们在一起学习罢了。

突然,她很想知道年少的自己究竟有的是什么,让这一刻的她即使找到了自己过去那么多的缺点却依然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能否替那个她过好现在。抬眼试图寻找答案,却空荡荡……

时间滴答滴答过得很快,再醒来时已是清晨。手机的闹铃很陌生但这个时间她却很熟悉,五点三十分。夏天的清晨会很明显带出新生的气息。若是你很好奇大自然是如何起始的,在夏日的清晨中散散步健健身,必定能感受到一二。她在床底下翻出了两个沙袋,束在脚踝处。这个1kg一个的沙袋刚好,她后来因为束带断了便又换了1.5kg一个的沙袋,1.5kg就太重了容易让脚踝受伤。她跟爸妈打招呼要下楼的时候好像把他两吓到了,他们好像听到自己女儿要下楼晨练时觉得挺意外的。但是,还是迷迷糊糊允许了。

小区治安一直都不错,而且夏天的清晨早锻炼的应该也不少。其实,早锻炼的人多不多她并不知道。晨练是工作一段日子后才开始养成的习惯。漫步在建成不过七八年的小区主干道上边走边活动胫骨,拉拉筋、耸耸肩。走出小区大门,直奔西面的学校。

这所学校的建筑是伶俐儿时记忆里陌生又有趣的观光拍摄地。小时候没有见过圆顶的建筑,那里有,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学校,那里很宽广。那里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她听来是“学校”,却只当是拍照、玩耍的去处,留下了已经记不清却印象里有趣的画面。

学校有围栏是进不去的,但旁边有一条林荫道三百米左右极为适合短跑。放眼望去,那里真有不少晨练的人。噢,她居然又看到了眼熟的人。这是一位个子极高头发花白的跑者。十七年后的他头发白了很多,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跑步时必然会被关注到。而且,伶俐还暗暗跟他比过速度,跑步输给一个老人家这么丢脸的事要不记得也难。

站在灯柱边原地跑适应了下沙袋的重量便正式跑了起来。在不足三分之二距离处她就感觉到自己刚跑得太猛了,从小体弱多病哪能带着沙袋还想跑出速度。哎,尴尬地停下来,喘着气慢慢走到红绿灯口。休息一阵后慢跑了两个来回,算是结束今天的晨练。满头汗水,心脏也在扑通扑通快频率跳动,头微微有些晕乎。这些都是很熟悉的感觉。她每一天的锻炼结束总是做不到太从容,脸上的表情以及身体的状态总感觉很虚弱。今天也是那样,加上空腹跑步还没带个巧克力备着状态更不怎么好。她对自己因慢跑而感觉到的不适有些无奈,内心抱怨年少的自己体质倒是一如既往的差。

到家的时候爸妈早起床了。餐桌上摆放的三碗白粥正时不时冒出一丝丝蒸汽,而那盘酱油炒蛋虽然勾起了她的食欲但却比不上她对白开水的渴望。客厅的餐桌上厨房的大理石台面上还有房间的书桌上等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用的杯子。“妈妈,你看到我的杯子吗?”

“你的杯子?”

阳台那传来的妈妈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什么,却又什么都回忆不起来。正在此时,眼神瞥见矮柜里放着的玻璃杯,忙说道:“噢,没事,我找到了。”

凉凉的水下肚真是解渴,水杯见底又倒了一杯,坐在餐桌边的木凳子上,有些愣神。她到底是在她的现在还是过去?没等她沉下心想一想,爸妈已经来到了桌边叮嘱她赶紧洗个澡然后吃早饭。原本以为他们会问些什么,但是并没有。她回房前还是没忍住转头依着墙壁探头询问道:“你们怎么没问我为什么大清老早出去跑步?”

开口的是爸爸:“你都买沙袋了,要出去跑个步很正常。我们两前两天还在猜你可能什么时候要去跑步。你是去大马路那的公园跑的还是学校旁的林荫道跑的?”

“学校旁的林荫道。”

“其实我觉得小公园的八字型走道很适合慢跑。”妈妈突然说道。

“那里适合老年人快走吧,我喜欢林荫道,可以练速度也可以练耐力。”

“慢慢来,先慢慢跑,何况你还带着沙袋,更得量力而行。”

聊了几句伶俐便回房拿校服去了,洗完澡吃完早饭理好书包出门时刚好早上七点半,坐上车时已是七点四十五分。上学的路上她有近一个半小时的发呆时光。好笑自己明明很矮却要把书包带子拉那么长。也惊喜原来当时父母还猜测过她会到哪里晨跑,可惜当时的她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车里的广播是音乐台,歌曲是熟悉的情歌。我第一次也凝视了车厢里或坐着或站着的上班的人们,他们的穿衣打扮在过去的我的记忆里完全是空白,没有一件是我的记忆里有的,我像刚认真看一眼似的,看了又看当时的上班族。

他们中是否有人被这歌曲里动人的情话所感动,正也因为一首歌拥有了一份甜蜜的爱情?她曾经以为那么多的爱情故事是给所有人看所有人听的,但其实不是。最适合听的人,是那个正在问“我爱他(她)吗?”的人。一个不在找爱的人,听到的只是旁人对爱的宣言。错过了爱的人,听到的只是一段伤心往事。而只有茫茫人海中那个在问自己“我爱他(她)吗?”的人,那些情话会落在心头成为誓言。

12路公交车车厢里一路都是十分拥挤的,到杜鹃路水杉路站也依然是如此。九点零三分是下车的时间,直到她走到教室门口刚好迟到二十分钟。瞧见讲台上站着一位卷发女老师,她记得是英语老师。“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见老师点头后便找到坐位坐了下来。

萧如意是个笑起来挺好看的女孩,笑容与笑意的表达也十分统一。就像此刻的笑,掂着下巴挑着眉,幸灾乐祸的样子一览无余。“早啊,嘿嘿,你今天整整迟到了半节课。记得晚上留下来打扫卫生。”

“早,哦,好的。”

书包里拿出英语书和练习册又探头看了眼萧如意摊着的课本页数,她在课本上找到了相应的页数。听着老师抽同学对答案的对话声,又看着自己空白干净的页面实在有些囧。这作业什么也没做嘛。作业记录本上没有看到昨天有作业啊?难道是前几天的?哦,对了,英语课是二五的课,作业记在前一页。想起自己又是去晨跑又是轻松出门一切妥妥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很欠揍。

哎,又只能一手撑着头,一手翻看着课本。她脑海里想着各种办法来度过这节课,但都跟不上节奏,于是彻底放弃了。原来完全无准备下的这每一道英语题听着答案也像在听天书,而她成了文盲。

下课铃响,二十分钟终于度过了,而她很幸运没有被叫到。看着这满页的空白,伶俐的内心其实挺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这里待多久,她是需要开始这眼前的学习还是与己无关什么也不做呢?这个问题不适合现在想,暂时先不想吧。

她这一身的肉另加一个不算大的头的重量僵直垂挂在骨架子上。她闭上眼聆听着嘈杂的对话声。萧如意正在跟前排的男生对漏掉的填空题。加不加S的问题成了他们之间争论的焦点。姜美丽跟姚果果在讨论昨天买回去的新番。果果估计跟她一样对动画片的画风极为喜爱,总在表达***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多么传神,而姜美丽则在一个劲地猜测着白天使的感情归属。有人在说昨天没睡好。还有人在说珠算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她还听到了他们说陈帆也还没到……

伶俐脑海中浮现李子诚的照片,又浮现陈帆的模样,叠加的瞬间她本以为会有什么答案的。比如说陈帆就是李子诚这样的答案。但什么也没有,真的只是像而已。伶俐烦躁地起身想去上个厕所,没想到竟撞上了正提着书包走来的陈帆,还踩了他的脚。与他对视的后一秒,她发现了自己视线里对象的错误。她想收回视线然后平静地望过去,可做不到,视线里看到的是李子诚。僵硬地低下头想试着从他边上过去,但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处在那没侧身没挪步。算了,她停下脚步又回到座位坐下,余光瞧见陈帆往里走去。

叮铃铃……上课了。此刻的伶俐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学生的自觉,在大家各坐各位老师还没准备开讲时便冲了出去。她的行动换来了老师大声询问,只听到里头有人回答她是去上厕所。她无法顾忌这些,她得找点空间平复心情。她就像复读机似的对着自己一遍遍念叨着陈帆不是李子诚。很有效,念着这句话的心情不久就从恋爱情绪变成了与己无关。等她再回到教室时只见老师在笑,同学们也在笑。她没敢往陈帆的座位瞟,即使她很想看一看,但她很清楚这是错误的。

第二节课的内容就轻松很多。教新课文,讲解新单词。边听边学的授课形式让她这个穿越回来的人又一次真实上了一节英语课。十七年来她的英语可谓一如既往的很差。找过不少原因,但都收效甚微。就在刚刚,她一度认为自己若是这样一直学下去英语会变好。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可不想一直待在少年时,再怎么说也已经三十好几了。

时间对谁都不会停留也不会跳跃或遗漏,即使对她这样只是重新过这一天的人也是如此。她一样要在这里吃中餐有午休,也逃不掉因迟到而必须接受的小小惩罚。只是没有想到今天就她一个值日生,记忆里一般值日生都应该有两个。不过打扫卫生的工作量一点也不大,擦黑板排桌椅扫地拖地倒垃圾,最后一个走就检查投影关窗关灯。当然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认为的教室打扫卫生,对于年少时的伶俐来说,并没有想得那么齐全,总是匆匆忙忙急着了事。

关上灯离开教室时已是四点五十二分,瞧见隔壁班灯还亮着,有两个女生正在关窗。话音刚到喉咙口便作罢了。觉着没必要打招呼,真的只记得脸却叫不出名字了。沿着昏暗的楼道向下,沿着操场外的花坛向前,她走出了校门。终于,回到过去后有意识地经过了这第一天。今天是周五,是六月的第一周,快期末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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