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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外国神话作品欣赏

一、外国神话作品概述

神话是人类最早的文学形式之一,是人类童年时代思维和认识的产物。世界各民族的先民都以一种诗性的智慧和直观的方式呈现世界、分析世界,询问“为何”与“如何”两个相关问题。但由于后来一些话语霸权者的篡改或摧残,许多民族的神话都丧失了。保留得相对较多且别具特色的只有古希腊神话、古希伯来神话和古印度神话。

(一)古希腊神话

无论从数量、系统性还是从审美的角度来看,古希腊神话都是人类文学史上最辉煌最美丽的开端。它不仅是古希腊文学的母体,而且是后世西方文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宝库。古希腊神话散见于荷马史诗、赫西俄德的《神谱》以及古希腊的诗歌、戏剧、历史和哲学著作中。现在我们所见的古希腊神话都是后人根据这些古籍整理编写的。

古希腊神话主要由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两大部分构成。这两大部分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古希腊人力图诠释纷繁复杂的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原始观念,曲折地呈现了从蒙昧时期到野蛮时期,从母权制过渡到父权制的史前史,是对人的存在和人生意义的一种前哲学、前逻辑的思考。

神的故事经历了“前奥林匹斯神系”和“奥林匹斯神系”两个阶段。前奥林匹斯神系主要讲述了开天辟地、万物生成、人类起源、神的朝代与谱系以及神的日常活动等故事。根据赫西俄德《神谱》记载,茫茫宇宙中首先出现的是混沌神哈俄斯。哈俄斯产生地母该娅,在大地底层出现了黑夜女神诺克斯和黑暗神厄瑞波斯。黑夜女神与黑暗神结合生出了白昼神与光明神。地母该娅在自己身上生出天神乌拉诺斯,两者结合生出了六男六女,总名为提坦巨神。12个提坦巨神彼此结合生出了太阳、月亮、曙光和普罗米修斯,构成提坦巨族。他们都被乌拉诺斯囚禁在地下。乌拉诺斯的小儿子克洛诺斯不满父亲的暴政,在母亲该娅的鼓励下,阉割了乌拉诺斯,成为第二代天神,并救出被囚的兄弟姐妹。克洛诺斯娶了妹妹瑞娅为妻,生下三男三女,即波塞冬、哈得斯、宙斯、得墨忒耳、赫斯提娅、赫拉。克洛诺斯惧怕神谕关于他将同样被儿子推翻的说法,于是想到了一个策略,那就是子女一生下来,就把他们吞食掉。瑞娅本能地反感克洛诺斯这一举动,她在生最小的儿子宙斯时,用襁褓包上一块石头让丈夫吞食,然后把宙斯转移到克里特岛并托付给仙女抚养。长大成人后的宙斯最后逼迫克洛诺斯吃一种呕吐剂,吐出所有的子女。此后,宙斯率领众兄弟姐妹,联合提坦巨神,经过十年的交战,终于打败了克洛诺斯。此后,宙斯自立为王,成为第三代天神的领袖,并娶姐姐赫拉为妻,带领兄弟姐妹迁址奥林匹斯山巅。奥林匹斯神系主要讲述了以宙斯为首的12个主神的故事。宙斯是雷电之神,奥林匹斯山上众神之主。他指挥宇宙的一切,能呼唤急风暴雨,能使四季更迭有序,能给人类降临幸福或灾难、善良与罪恶,也能支配人类命运,洞察未来。在神或人的战争中,他所向无敌。神后赫拉,既是宙斯的姐姐,又是宙斯的第七个妻子。她代表着自然界女性的因素,掌管着婚姻和生育。赫拉以嫉妒和狠毒而著称。传说宙斯用情不忠,常常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和许多女子恋爱,赫拉非常嫉妒,用各种手段残害宙斯的情人。波塞冬是海洋神,宙斯的哥哥。他经常手握三叉戟,乘着海马拉的车子在海上扬波巡行。他能呼风唤雨,大吼一声就会引发地震。他心胸狭窄,报复心重,因儿子独目巨人波吕斐摩斯被奥德修斯刺瞎,极力迫害这位英雄。哈得斯是冥神、地狱之神,也是宙斯之兄。他专管地下财产,并从地下赐予人间收成。得墨忒耳是农神、丰产谷物神,宙斯的妻子,赫拉之妹,珀耳塞福涅的母亲。其圣物为果树、谷穗、罂粟花。赫斯提娅乃灶神或家室女神,宙斯的姐姐。雅典娜,即智慧女神,传说她是宙斯与第一个妻子墨提斯所生的后代。宙斯害怕墨提斯所生的后代比自己强大从而危及王位,便吞食了怀孕的妻子,但雅典娜却在宙斯的头脑里发育成人。一天,宙斯感觉头痛难忍,请匠神赫准斯托斯用斧头劈开他的脑袋,雅典娜便全身披戴铠甲从里面跳出。因此,她是智慧与力量的化身,也是雅典城的守护神。阿波罗,即太阳神,是宙斯与勒托的儿子。阿佛洛狄忒,即爱与美之神,代表着最高形态的爱情和最低形态的情欲,是文明与优美的赐予者和保护者。阿瑞斯,即战神,是宙斯与赫拉之子。他性格暴躁残忍,作战时有恐怖、争吵、混乱和毁灭四个可怕的神相伴随。赫淮斯托斯是跛足的匠神、万能的制造家。他虽然貌丑,但却为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修建了巍峨富丽的宫殿,为希腊联军大将阿喀琉斯铸造了精致无比的盾牌。赫尔墨斯是神使与商旅之神,亦是盗贼的保护神,是宙斯子女中最忠顺乖巧者。

英雄传说是古希腊人在幻想中追忆远古社会生活和部落中杰出人物时创造出来的。传说中的英雄多是神和人结合所产生的半人半神的后代,力量过人,智慧超群,能为集体利益作出巨大的贡献。因此,这些英雄实际上是部落英雄或部落领袖的化身,是理想化的人的力量与智慧的代表,是人类健康向上、积极进取的正面本质的象征。英雄传说起源于对祖先的崇拜,主要呈现的是远古的历史、社会生活以及人类与自然的斗争等事件,具有超自然因素和神奇的色彩。古希腊英雄传说以不同的个人或家庭为中心形成了许多系统,属于个人英雄传说的主要有赫拉克勒斯12大功绩、俄狄浦斯的传说、奥德修斯漂泊的故事、忒修斯杀死吞食童男童女的弥诺斯牛的故事等。属于集体英雄传说的主要有与金羊毛和美狄亚悲剧有关的阿耳戈英雄故事、与古希腊第一美女海伦有关的特洛伊战争英雄故事等。

神人同形同性是古希腊神话最突出的特点。在世界神话史上,古埃及神话与巫术、迷信混合,充满怪诞、神秘、恐怖的意味。中国神话充满着东方伦理色彩,三皇五帝都被历史化、伦理化,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成为泯灭个性的道德偶像。总的说来,中国神话布满了后人雕琢的痕迹,是一种“善”的神话。古希伯来神话(如伊甸园的故事、诺亚方舟的故事等),其核心主题就是顺上帝者昌、逆上帝者诸事不遂甚至灾祸临头,因此,是一种“信”的神话。比较起来,古希腊神话的“人话”色彩最浓郁。一方面,希腊诸神是人的典型和人类本质力量的高度概括,是人将自身理想化而想象出来的形象,健康完美,长生不老,能主宰人间的祸福,具有惊人的超自然力量;另一方面,希腊诸神不仅具有人的形体、性别,而且还具有七情六欲,具有人的正直、勇敢、残忍、嫉妒的品格。他们贪图眼前的享受与现世的快乐,极少有神的恐怖感和神秘感。他们有时为争风吃醋打得不可开交,有时又可以玩世不恭地进行恶作剧。如战神与爱神私通,被匠神(爱神的丈夫)发现,于是把他们包在一张网里送到众神面前,引得众神哄堂大笑;又如宙斯耐不住寂寞,经常与人间的女子谈情说爱。由此可见,虽是神,却有人的性格和行动;虽是神话,反映的却是希腊社会的世俗生活,洋溢着一种以人为本的精神。

命运观念是古希腊神话的关键,反映了处在蒙昧时期的人民面对时时肆虐的狂暴大自然和变幻莫测的人间纠葛而产生的恐惧。命运三女神中的克洛托不动感情地纺着生命之线,拉克西斯使生命之线通过各种命运的波折,阿特波洛斯则无情地剪断生命之线,从而终结某个“必死之物”的生命。

古希腊神话中所运用的夸张、想象、浪漫的艺术手法也为后人所推崇。古希腊神话采用奇特美丽的想象,艺术地概括了古希腊人对世界、对自然、对社会的天真幼稚的认识,呈现了古希腊人解释自然、控制自然、减轻劳动强度、战胜毒蛇猛兽的美好愿望。比如,古希腊人展开丰富的想象,借助浪漫夸张的手法,将火的起源演化成一个感天动地的英雄故事。提坦神普罗米修斯在用水和泥创造人类后,看到人类像野兽一样野蛮地生活,动了怜悯之心,不顾天神禁令,用茴香管从天庭盗得火种,并教人类怎样使用火。火的使用开启了人类的智慧,促进了人类的文明与进步,但为了给人类带来火种,普罗米修斯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宙斯让匠神赫淮斯托斯锻造铁锁将他绑在高加索悬崖上,每天派一只老鹰去啄食他的心脏。普罗米修斯的心脏白天被啄食,晚上又长出来,第二天又被啄食,鲜血将他脚下的大地都浸透了。普罗米修斯就这样受着无穷无尽的巨大痛苦,但他始终不屈服,坚持与宙斯抗争。

由此看来,古希腊神话呈现了人类童年时期的天真与幻想,它不仅初步建立了文学的叙事模式,而且也产生了许多基本的文学母题。古希腊人后来创造的无数艺术作品,都直接从神话中取材,后代作家诗人也多从希腊神话中获得灵感。可以说,希腊神话孕育了欧洲的文学艺术。

(二)古希伯来神话

希伯来神话虽然数量较少,但对后世文学的影响却相当深远。它主要汇集在古代希伯来文学作品总集《旧约》之中,较著名的有耶和华创世、伊甸园、巴别塔、诸神众子等神话。这些神话对世界的形成、人类的起源以及偶婚形式的出现、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的从属地位、人类伦理道德的形成、女性生育的痛苦、人类的苦难经历、多种语言的出现等困惑和社会现象进行了文学性诠释。

耶和华创世造人和伊甸园的神话最为著名。耶和华创造了天地万物之后,在第六天又按照自己的形象用地上的泥土造了男人,取名亚当,到第七天休息。耶和华将亚当安置在伊甸园中,吩咐他可以随意吃园中各种树上的果子,只有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不能吃,吃了必死。后来,耶和华又在亚当熟睡时从他身上取下一条肋骨,造成女人做他的妻子。亚当给他的妻子起名为夏娃。亚当、夏娃在蛇的引诱下,吃了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顿时心明眼亮,有了智慧,对自己的赤身裸体感到羞耻,于是便用无花果的树叶编成裙子围在身上。耶和华发现他们违背了自己的旨意,大发雷霆,对蛇、亚当和夏娃都发出了严厉的诅咒,并把他们逐出了伊甸园。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的被逐使人类从此背上了“原罪”,祸及子孙,人只有皈依上帝,接受现实,才能在死后升入天国。

巴别塔故事叙述的是这样一件事情:闪和雅弗的后代为纪念统一与和睦,决定在幼发拉底河谷地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直接通达神所居处的天界,并以之作为本族各部集结的地点。他们烧制砖块,为巨大的建筑结构奠定了良好的地基。然而,等到建造城和通天塔的时候,各部落的神祇却为地位的高低发生争执,并由神的争执引发了人的争吵。尽管如此,人们依然为建造城和塔忙得不亦乐乎。正在这个时候,耶和华下来查看,发现他们不仅同族同宗、使用同一种语言,而且也冒犯了神的权威。于是,耶和华突然让他们说起不同的语言,让他们散居在世界各地。这样,耶和华瓦解了人类团结和统一的力量,打消了人接近神、接近权威的企图。

由以上描述看来,希伯来神话有三个显著特征。一是没有神的谱系。在希腊神话中,我们领略到的是宙斯、赫拉、雅典娜等诸神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管辖着天上、海上、地上和冥界的各种生灵,其故事在诸神之间以及诸神与人类之间进行演绎。而在希伯来神话中,耶和华神是先于混沌而存在的,他独立于宇宙之外,是宇宙中唯一的神,没有性别,没有神族。因此,希伯来神话也就不存在神谱。二是唯一神耶和华缺乏人性色彩。耶和华是一个一不吃、二不喝、无形无影的抽象的神灵。他只是从“至道”出发,以话语的形而上魔力创造了天地万物,创造了人类,使人成为上帝光辉的人间载体。三是神与人的冲突贯穿于神话始终。由于希伯来神话的根本出发点是以耶和华为独一神,所以不存在能与耶和华对立的其他神灵,不存在诸神之间或神力之间的较量与冲突,冲突与紧张关系只能是存在于耶和华与人之间。在希伯来神话中,耶和华是造物主和万物的统治者,是至善至美、公义公正的化身,只有他能评判是非善恶。唯一神耶和华创造了人,人与耶和华订立了契约。人敬畏神、听从神的话语、与神同行就是履行了契约,就是善;违背了神意就是践约,就是恶。处于罪恶中的人类要受到神的惩罚,但神在惩罚人的同时也在拯救人。希伯来神话这种深沉的痛苦虽然失去了希腊神话的天真烂漫,但却蕴涵了很多关于人的本质的思考与命题,具有原型意义。尤其是神话中所形成的“创造—堕落—救赎”的叙事模式,对后来的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古印度神话

古印度神话也是人类神话史上一颗别致晶莹的明珠,其璀璨之光照耀着辽阔的南亚大陆,联系着印度的过去和今天。古印度神话主要保存在《吠陀》、《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和《往世书》中。

《吠陀》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学作品之一,它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的《吠陀》仅指《吠陀本集》,即《梨俱吠陀》、《夜柔吠陀》、《娑摩吠陀》和《阿闼婆吠陀》;广义的《吠陀》则包括本集和解释这些本集的一大批附属文献,主要有15部《梵书》、四种《森林书》、一大批《奥义书》及天启经、法经、家庭经等各种经书。《吠陀本集》比较集中地记载了古印度神话,尤以《梨俱吠陀》保留的神话最多、最集中。《梨俱吠陀》颂扬最多的是雷雨神因陀罗。因陀罗是在天地未分、宇宙尚处于一片混沌状态的情况下,由天空神和大地神结合所生。他一降生就嗜好苏摩酒,身体疯长,并因此获得强大无比的力量。天、地二神感到惧怕,从而向不同的方向逃离,永远无法聚合。成长起来的因陀罗,正赶上众神与巨蛇弗栗多争斗时期,众神根本不是弗栗多的对手,只好请力大无穷的因陀罗帮忙。因陀罗趁机开出条件,要众神承认他为王,众神无奈,只得答应。于是,因陀罗连饮三大觞苏摩酒,拿上金刚杵,英勇出战。经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因陀罗终于消灭了弗栗多,并且劈山引水,把世界分为四个部分:自己统治天国,太阳神的大儿子阎摩统治南方的冥府,海神婆楼统治西方的大海,财神统治北方的夜叉国。从此,因陀罗不仅完成了创世功业,而且也巩固了自己的“万神之王”的统治地位。

《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是世界上最长的两部史诗。《摩诃婆罗多》主要叙述了古代婆罗多王族后裔为争王位而展开的一场大战,因而被印度人称为“历史传说”。这部史诗将所谓的王族传说完全神话化,另外,还穿插了大量的神话材料。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创世神话,它是这样解释人类和万物的产生以及宇宙的演变过程的:“没有光辉,没有明亮,各方面都为黑暗所笼罩。一个巨卵出现了。它是众生不灭的种子……从这里生出了老祖、主宰、唯一的生主、梵天,天神祖宗、摩奴……婆罗吉多族,还有陀刹和陀刹七子,从此生出11位众生之主,还有那本质无量的布鲁沙……还有水、天、地、风、八方、年、季、月、半月、日、夜,还有世间见到的一切。所有这一切眼见的,静止的和活动的,出现的东西,到由伽时代灭尽时,全世界又再减缩起来。正如季节中种种季节都变换一样,在由伽之初这种种事物再出现。”《罗摩衍那》虽然叙述的是罗摩战胜恶魔的故事,但较精彩的是神猴哈奴曼的传说。哈奴曼乃印度教罗摩派崇拜的对象之一,其面色红赤、毛色金黄、头戴金冠、尾长无限,是史诗中猴子国的一员神将,也是罗摩的得力助手。他骁勇忠诚、机智勇敢,而且变化多端、神通广大、力大无比,能飞行、能跨海、能搬山。为了救回罗摩的妻子——美丽的悉多,哈奴曼随同罗摩进行了漫长而传奇的远征,最终消灭了恶魔。神猴哈奴曼的这些特点颇似我国神话小说《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因此,胡适和陈寅恪都认为孙悟空的原型就是哈奴曼。

18部《往世书》是印度教的经典,其内容相当丰富,且十分集中,可被视为神话传说集。约公元七世纪时的《长寿字库》就将《往世书》的主题归纳为“五相”:一是世间的创造,二是世界毁灭后的再创造,三是天神和仙人谱系,四是各个摩奴时期,五是帝王谱系。从这“五相”可以看出,这批著作是以神话传说为主的。

与古希腊、古希伯来神话比较,古印度神话主要有以下特点。其一,数量巨大,堪称世界之最。抛开《吠陀》文献不说,仅《摩诃婆罗多》就超过《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八倍,18部《往世书》又相当于《摩诃婆罗多》的四倍,由此可见印度神话卷帙浩繁。其二,印度神话中的神祇之多为其他民族神话所不及。据文献记载,仅印度教神话中就有3.3亿个神。大神小仙、男神女神、动物神与植物神、有形物神和无形物神应有尽有,与之相联系的神的化身也多,这反映了古印度人的“泛灵论”思想。梵天、湿婆和毗湿奴是印度神话中的三大主神。除梵天外,湿婆和毗湿奴都有众多的化身。他们的每一个化身后面都有一段精彩的长篇神话。比如毗湿奴有一千个称号、十个化身。其中化身为罗摩,就构成了《罗摩衍那》,化身为黑天,则成为《摩诃婆罗多》的主要角色之一。其三,印度神话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生与灭的辩证思维。例如湿婆既是世界的创造者、人类的保护神,又是万物生命的毁灭者。他曾用额上第三只眼的神火烧掉作恶多端的三座妖魔城市,保护人类的生命财产安全,又用他的神火使天上、人间、地下都燃烧,还喷出可怕的暴风雨,将整个世界击打淹没。其四,印度神话始终与宗教保持密切的联系,神话与宗教互为因果,共同发展,或者说,宗教借神话获得人们的信仰,神话又通过宗教得以保存和广泛流传。这一点与古希伯来神话颇为相似,但却相异于中国神话和古希腊神话。总之,古印度神话内容丰富、特色突出,不仅是印度也是东方辉煌灿烂的文化得以孕育生长的土壤。

二、外国神话作品欣赏实例

世界各民族神话都有一条明显的“创世—毁灭—再创世”之路。初民创世,使宇宙或者世界摆脱了一种混沌的状态,再创世,则成为文明的开始。在这两者之间,毁灭世界的普遍方式“洪水”无疑占有重要的地位。因此,洪水神话是一个世界性的故事类型。据马克·埃萨克2002年在网上发布的《世界各地洪水故事》记载,世界上已有181个国家和民族有洪水故事发生。也就是说,在遥远的古代,那些在洪水灾难中侥幸逃生的人,将洪水事件代代相传,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集体记忆。而在这众多的洪水神话中,古希伯来的挪亚方舟神话因其蕴涵着异常生动形象的审美效应而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耶和华在创造了世界万物和人类之后,发现人类日益堕落,于是决定用洪水灭绝人类和一切活物。因为挪亚虔诚敬神,富于感恩,所以,耶和华免除了他及其一家的灭顶之灾,让他预先建造了一只大船。方舟造好之后,耶和华降下40天的瓢泼大雨,挪亚一家遵照神意带着一对对飞禽走兽躲入了方舟中。洪水四处泛滥起来,田野、树木、高山都被淹没了,一切生物都被淹死了。只有方舟在大水中飘荡。洪水泛滥150天之后,方舟停泊在亚拉腊山上。挪亚打开方舟的窗户,先放出乌鸦,不见回来,又放出鸽子,第一次没有落脚之处;七天后,他再次放出鸽子,鸽子衔回了一片新拧下的橄榄叶。挪亚从而得知洪水已经消退。挪亚全家和各种活物争相离开方舟。后来,挪亚筑坛向耶和华献祭,神赐福给挪亚并以天上的彩虹为标志与挪亚立约不再发生洪水。从此,挪亚及其后代在地上繁衍生长,世界又充满了生机。

这则神话与苏美尔—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中的“乌特拿比什提姆的传说”有着极大的渊源,但它不是对乌特拿比什提姆传说的简单复制。它结合了古希伯来民族的需要、民族性格、文化传统和心理特点对乌特拿比什提姆的传说进行了创造性改造。在挪亚方舟神话中,上帝威严,令人畏惧。他不仅操有万物生灵的生杀予夺之权,而且也支配着人类的一切活动和人类历史的发展趋势,其个人意志决定着一切,具有绝对的权威。本来,人是上帝有目的的创造物,是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出的奇迹。可是,人违背了上帝的意志,在世间作恶多端。于是,上帝掀起了一场大洪水,试图毁灭自己的创造。然而,上帝并非不讲理的专制主义者,也并非要完全灭绝人类,他的决定饱含着无尽的忧伤与痛楚。所以,当他看到人类还存在着一位不仅正直善良而且完全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挪亚时,又禁不住怀着对人类的无限爱怜留下了挪亚及其所带的诸种活物,并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与挪亚立约。由此看来,“上帝”、“惩罚”、“救赎”、“立约”是挪亚方舟神话的主题词,整个神话彰显了希伯来人的“神定胜人”、“上帝至上”、“神意不可违”、“惩罚与救赎”等宗教观念。而苏美尔—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中的“乌特拿比什提姆的传说”基本上不存在“惩罚”、“救赎”、“立约”与信仰上帝的主题。

此外,挪亚方舟神话故事还呈现了希伯来人面对洪水时与众不同的态度及其独特的伦理观念。如果说中国洪水神话彰显的是英雄主义和集体主义精神的话,那么,挪亚方舟神话则折射出一种逃避主义和个人主义精神。在神话中,上帝降洪水惩罚人类,挪亚没有像中国神话中的鲧禹那样,在自然灾难面前,积极自救,领导民众奋起与洪水斗争,以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巨大毅力战胜滔天洪水,使人民得以安居乐业,而是带领家人以一种消极逃避的方式躲进了方舟。这实际上形象地反映了古希伯来人在威严凶恶的自然面前的恐惧与屈服。同时,挪亚方舟神话还反映了古希伯来人极其重视夫妻关系、配偶关系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从而显示出不同的伦理观念。

从美学的角度来审视,挪亚方舟神话的艺术风格也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神话。浪漫式的想象夸张与细节的真实描写有机融合、悲剧性美学元素与喜剧性美学元素相互交织是它的最大特点。神话仔细地记载了方舟的尺寸、材料、形状,强调了洪水开始和持续的时间,描写了乌鸦和鸽子试探水情等细节。它们从不同的层面渲染和夸张了洪水的规模,表现了上帝的绝对权威,也使故事本身带上了强烈的真实感。上帝摧毁人类和世界生灵这一件悲剧性事件,是整个神话的叙述中心,在这一叙述中心里,我们看到了人类在宏大自然力面前的渺小以及不自量力的挣扎,但感受到的并不是挪亚一家的恐惧与害怕而是一种怡然自得,领略到的是挪亚一家逃出洪灾、彩虹矗立在天边的喜剧性结尾。难怪中世纪时期关于挪亚的“神迹剧”以及现当代的以挪亚为题材的卡通片都以喜剧形式对这一古老神话加以处理。

总之,大洪水和挪亚方舟是世界文学史上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在人类的语汇里,尤其是在西方文学和文化里,挪亚方舟既是灾难的象征,也是救渡、再生和避难所的代名词。历代的文人墨客都在不断地重做这个方舟梦。当代女作家张洁在她的《方舟》中,也设身处地为三位女主人公寻找一叶方舟,帮助她们找回在生活的苦海中失落了的自我。这或许是当代作家赋予方舟的新的历史使命。

三、作品选

挪亚方舟神话

惟有挪亚在耶和华眼前蒙恩。挪亚的后代记在下面。挪亚是个义人,在当时的世代是个完全人。挪亚与神同行。挪亚生了三个儿子,就是闪、含、雅弗。世界在神面前败坏,地上满了强暴。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凡有血气的人,在地上都败坏了行为。神就对挪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满了他们的强暴,我要把他们和地一并毁灭。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分一间一间地造,里外抹上松香。方舟的造法乃是这样,要长三百肘,宽五十肘,高三十肘。方舟上边要留透光处,高一肘。方舟的门要开在旁边。方舟要分上、中、下三层。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滥在地上,毁灭天下。凡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我却要与你立约。你同你的妻,与儿子、儿妇,都要进入方舟。凡有血肉的活物,每样两个,一公一母,你要带进方舟,好在你那里保全生命。飞鸟各从其类,牲畜各从其类,地上的昆虫各从其类。每样两个,要到你那里,好保全生命。你要拿各样食物积蓄起来,好作你和它们的食物。挪亚就这样行。凡神所吩咐的,他都照样行了。

耶和华对挪亚说,你和你的全家都要进入方舟,因为在这世代中,我见你在我面前是义人。凡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七公七母;不洁净的畜类,你要带一公一母;空中的飞鸟也要带七公七母,可以留种,活在全地上。因为再过七天,我要降雨在地上四十昼夜,把我所造的各种活物都从地上除灭。挪亚就遵着耶和华所吩咐的行了。当洪水泛滥在地上的时候,挪亚整六百岁。挪亚就同他的妻和儿子、儿妇,都进入方舟,躲避洪水。洁净的畜类和不洁净的畜类,飞鸟并地上一切的昆虫,都是一对一对地,有公有母,到挪亚那里进入方舟,正如神所吩咐挪亚的。过了那七天,洪水泛滥在地上。当挪亚六百岁,二月十七日那一天,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正当那日,挪亚和他三个儿子闪、含、雅弗,并挪亚的妻子和三个儿妇,都进入方舟。他们和百兽,各从其类;一切牲畜,各从其类;爬在地上的昆虫,各从其类;一切禽鸟,各从其类,都进入方舟。凡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都一对一对地到挪亚那里,进入方舟。凡有血肉进入方舟的,都是有公有母,正如神所吩咐挪亚的。耶和华就把他关在方舟里头。洪水泛滥在地上四十天,水往上涨,把方舟从地上漂起。水势浩大,在地上大大地往上涨,方舟在水面上漂来漂去。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水势比山高过十五肘,山岭都淹没了。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凡在旱地上、鼻孔有气息的生灵都死了;凡地上各类的活物,连人带牲畜、昆虫,以及空中的飞鸟,都从地上除灭了,只留下挪亚和那些与他同在方舟里的。水势浩大,在地上共一百五十天。

神记念挪亚和挪亚方舟里的一切走兽牲畜。神叫风吹地,水势渐落。渊源和天上的窗户都闭塞了,天上的大雨也止住了。水从地上渐退。过了一百五十天,水就渐消。七月十七日,方舟停在亚拉腊山上。水又渐消,到十月初一日,山顶都现出来了。过了四十天,挪亚开了方舟的窗户,放出一只乌鸦去。那乌鸦飞来飞去,直到地上的水都干了。他又放出一只鸽子去,要看看水从地上退了没有。但遍地上都是水,鸽子找不着落脚之地,就回到方舟挪亚那里,挪亚伸手把鸽子接进方舟来。他又等了七天,再把鸽子从方舟放出去。到了晚上,鸽子回到他那里,嘴里叼着一个新拧下来的橄榄叶子,挪亚就知道地上的水退了。他又等了七天,放出鸽子去,鸽子就不再回来了。到挪亚六百零一岁,正月初一日,地上的水都干了。挪亚撤去方舟的盖观看,便见地面上干了。到了二月二十七日,地就都干了。神对挪亚说,你和你的妻子,儿子,儿妇都可以出方舟。在你那里凡有血肉的活物,就是飞鸟、牲畜,和一切爬在地上的昆虫,都要带出来,叫它在地上多多滋生,大大兴旺。于是挪亚和他的妻子、儿子、儿妇都出来了。一切走兽、昆虫、飞鸟,和地上所有的动物,各从其类,也都出了方舟。挪亚为耶和华筑了一座坛,拿各类洁净的牲畜、飞鸟献在坛上为燔祭。耶和华闻那馨香之气,就心里说,我不再因人的缘故咒诅地(人从小时心里怀着恶念),也不再按着我才行的,灭各种的活物了。地还存留的时候,稼穑、寒暑、冬夏、昼夜就永不停息了。

神赐福给挪亚和他的儿子,对他们说,你们要生养众多,遍满了地。凡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都必惊恐,惧怕你们;连地上一切的昆虫并海里一切的鱼,都交付你们的手。凡活着的动物,都可以作你们的食物,这一切我都赐给你们,如同菜蔬一样。惟独肉带着血,那就是它的生命,你们不可吃。流你们血、害你们命的,无论是兽是人,我必讨他的罪,就是向各人的弟兄也是如此。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因为神造人是照自己的形像造的。你们要生养众多,在地上昌盛繁茂。神晓谕挪亚和他的儿子说,我与你们和你们的后裔立约,并与你们这里的一切活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凡从方舟里出来的活物立约。我与你们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神说,我与你们并你们这里的各样活物所立的永约是有记号的。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记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水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虹必现在云彩中,我看见,就要记念我与地上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永约。神对挪亚说,这就是我与地上一切有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了。出方舟挪亚的儿子就是闪、含、雅弗。含是迦南的父亲。这是挪亚的三个儿子,他们的后裔分散在全地。挪亚作起农夫来,栽了一个葡萄园。他喝了园中的酒便醉了,在帐棚里赤着身子。迦南的父亲含,看见他父亲赤身,就到外边告诉他两个弟兄。于是闪和雅弗拿件衣服搭在肩上,倒退着进去,给他父亲盖上。他们背着脸就看不见父亲的赤身。挪亚醒了酒,知道小儿子向他所作的事,就说,迦南当受咒诅,必给他弟兄作奴仆的奴仆。又说,耶和华闪的神,是应当称颂的,愿迦南作闪的奴仆。愿神使雅弗扩张,使他住在闪的帐棚里,又愿迦南作他的奴仆。洪水以后,挪亚又活了三百五十年。挪亚共活了九百五十岁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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