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的太阳长出无数只触手,将天地勒得喘不过气来。柏树下,林之然扇着折扇,绕有兴致的打量着壮汉,壮汉满头大汗,鼻间呼呼的冒着热气,手上的水囊瘪瘪的,已然空了。
“大山啊!看着挺壮个人,才跑跑了一小会,怎么就那么虚呢!”
“少爷,你管这叫才跑了小一会吗!咱们可是连续跑了四五个时辰了,别说人了,是牛也会累啊!更何况这天这么热,俺又长得那么高,自然挨不住啊!”
林之然看着坐着仍高自己一截的大山,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两人又行了二三十里,大汉又没劲了,在身后吃起饼来,林之然连忙催促道:“大山,该练练了,你这脚力,我们怕是走到天黑都出不了道门!”
壮汉看出了少爷的担忧,随即挺出身子,上前说:“少爷,别担心,咱们有车!”
“哦!在哪?”
“不远了,应该,再向西10里的那片林子里!”
“好!走!”说罢,林之然一个箭步,如子弹般飞了出去。
“哎!少爷!等等我啊!”壮汉急忙将大饼塞进嘴里,提着行囊,大步蹒跚的往前赶。
两人一追一赶,就这样一路小跑着,终于在傍晚前赶到了车前。
林之然看着这无比硕大的车,直发蒙。
眼前,一只身长数丈的巨蜥吐着信子匍匐在地上,背上长着一座矩形楼阁,楼阁上高高竖着林家的符旗,四周嵌着灯笼,灯笼下三两个庸人,来回踱步。
林之然正打算跳上楼阁,巨蜥陡然耸起身子,厚厚的眼睑缓缓展开,黄澄澄的眼球里,一道椭圆的黑线横亘在中间,下颚不断的吐着信子,满是警惕的看着他。
看着这三丈高的巨蜥,林之然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抽出长剑,架起剑势,大喝一声,正准备发起进攻。
大山大惊,连连摆手制止,惊呼:“公子,别!别别!俺来!看俺的!”
林之然缓缓将剑收回剑鞘,望向他说,好奇的问道:“你有什么高招?”
只见,壮汉走向前,从腰间掏出一串古旧的铜铃,对着巨蜥轻轻晃了晃,悦耳的铃声响起,顿时,巨蜥便如同小狗般再次爬下。
林之然拍肩赞道:“可以啊,大山,没想到你竟有驭兽之能,我小瞧你了!”
见少爷夸奖,大山遂得意起来,拍拍胸脯,连连解释道:“少爷,俺家世代驯兽,这种小蜥蜴,俺5岁就会训了,从小到大,俺训的兽已经有能排满整个神都了!”
“真的这么厉害?”林之然颇为质疑,揶揄道。
“那当然,要不我怎么会被相爷看中来接少爷你呢!说起来这次来的匆忙,我的坐骑黑虎在家中没带来。若是有机会,请少爷你来俺家,看过我的库房后,就知道俺所言不虚了!”
“好啊!一言为定!”两人击掌为誓,定下约定。
蹦蹦蹦!
山林间,飞鸟乱窜,巨蜥健壮的四肢在崇山峻岭间飞速跳跃,几经辗转腾挪,来到河道口,巨蜥身形向后一压,凌空跃起!
嘭!水花四溅,水面上,巨蜥四肢一展,向前一冲,便是数百尺。
当行至一处湍流之地,雷雨大作,一场暴雨将河道整整拉高了数百尺,汹涌的河浪迎面扑来,巨蜥被巨浪卷得来回摇摆,四肢拼命的摆动,但却是寸步难移,难以挣脱。
楼摆的楼阁间,林之然看着这磅礴大雨,不得不佩服师傅算得真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给的东西竟全用上了。
林之然顶着油纸伞,跟着山魁来到栏杆处,观察水情。
大山趴在栏杆前,观察一番,顿时瞳孔紧缩,惊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这雨下得太大了,水势太汹涌,这巨蜥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少爷!咱们快逃吧!”
林之然点头肯定,回道:“可是,大山,这河浪这般汹涌,站都站不稳,我们能逃去那?”
大山抬手望了望,边指边说:“少爷,你可看见西北角那边的峭壁上的那个山洞了吗?”
林子然望去,那是山间一座浅浅的台阶,有一个口子,大约有两米宽,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山坳。
这是大山掏出铜铃,说:“少爷,俺尽可能的控住巨蜥,稳住身形,以咱俩的身手到山洞,俺相信一定没问题的!”
林之然点点头,旋即指了指惊恐得失了魂的仆人,“那他们呢?”
壮汉满不在乎的说道:“少爷,俺知道你们道门中人善良,但咱们都大难临头,自顾不暇了,还管他们作甚?况且奴才保护主子,这是他们的本分,事后,咱们只需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他们家属便会领到丰厚的赏钱!那赏金可不少!够他们逍遥一辈子了,俺想,他们是不会有怨言的。”
听罢,林之然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的在他自以为是的脸皮上摔了三巴掌。
啪啪啪!
壮汉捂脸哀求道:“少爷,俺说错了什么!为何打俺?”
啪啪啪!又是三巴掌。
“俺到底错那了?少爷”
啪啪啪!又是三巴掌。
“少爷,他们只是下人啊……”
啪啪啪!
“少爷……”
……
一来二去,整整扇了36巴掌,壮汉两腮鼓鼓的,似长了瘤,苦着脸更像是只癞蛤蟆,血红的掌印刻在臃肿的脸庞上,像极了检疫合格的猪头肉。
终于,壮汉跪了下来,连连叩首拜道:“少爷,俺错了。”
“错在哪了?”
“俺错……俺错……错……错!请少爷恕罪,俺知道说错了话了,但奈何脑子愚钝,还请少爷明示!。”
林之然略微停下了手,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怒火,缓缓说道:“大山,一个人的命是可以用钱财来衡量的呢?”
“俺……对不起,少爷,我知错了!”随即低下头不言语。
林之然拍拍他的肩膀,说:“大山,我希望我这三十六个巴掌能让你记住,天地万物皆有灵,请不要不把人命不当回事儿!你好好想想,若他们是你的至亲,你愿意用你亲人的性命换取钱财吗?”
听罢,壮汉细细思考,确如公子所言,随叩首拜道:“多谢公子教诲!俺将谨记于心,善待下人!”
林之然补充道:“不止是下人,而是所有人,每一个人!”
“是!”大山轻呼一口气,朝楼阁深深鞠了三个躬。
另一边,林之然正发愁,看着自己最近的洞口,估摸着得有十多丈宽,孤身闯过倒是没什么困难,但若是想带人,是一定跳不过去。
为难之际,看见楼阁上牵住灯笼的飞曳绳索,心中有了想法。
“大山,多找几条绳子,我要带你们过去!”
“绳子……哦!少爷,好计策!”大山恍然大悟,连连夸赞。
不一会儿,林之然紧扣绳结与腰间,向前飞窜,在栏杆前,飞身一跃,留下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在石缝中选一块稳妥之处扎好绳结,一条四绳道的索道赫然跃于河道上。
他连连向大山挥手,示意带人过来。
这时,楼阁摇晃得更厉害了,四散的仆人纷纷跑出楼阁,惊慌失措的抱住楼角,惊声尖叫。
留给众人逃亡的时间不多了,大山得马上送人过去。大山双臂大开,冲过去,一把将所有仆人揽入怀中,一个箭步窜到栏杆前,将其一个个递上绳索。
仆人连连感谢磕头,甚至拿出金银软细,大山欣然接受,找单全收,心想,可没白做好事,一边爬上索道,一边连连催促道:“快走吧!时间紧迫!你们要感谢,就感谢少爷,你们的命是少爷救的!这一切也是少爷的主意。”
四人倒挂在绳索间攀爬,绳下巨浪喷涌,风雨不断,索道如橡皮筋般上下起伏,摇晃甚是厉害。风雨交加,起伏不断,迫使众人只能缓缓前进。
刹那间,风雨大作,滔天巨浪吞噬了巨蜥,在河道中形成了巨大漩涡,搅动周边山川,无数山石滑落,就连索道尽头的山洞也难以幸免。
绳索极速下坠,索道众人的惊叫声骤然响起,林之然眼疾手快,极速扶起绳索,牙关紧咬,奋力一抓,向后一扯,绳索在空中摆了个圆,随即四人纷纷落下,林之然气喘吁吁的看着众人,突然,面色一冷。
山洞前大大小小的落石如下雨般接踵而至,林之然急忙掐诀,周身灵气扩散,汇聚成一道3米宽金色屏障,虽是裂纹无数,但也勉强护住众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刻,最危险的事发现了,地面上嘶嘶的冒出了一道道龟甲般的裂纹,气流喷涌而出——山洞快塌了!
林之然使出浑身解数,但却无力回天,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天边灯笼大的眼珠如海上灯塔般投射出了希望的光芒。
一双硕大无比的羽翼极速掠至对岸的峭壁间,随后昂首扭转身形,冲向山洞口上方,来回盘旋观察。经过几个扑腾后,尖尖的利爪不紧不慢的落在山洞前。
只见白色的鹰头高高竖起,一个穿着银色披挂的男人从雄鹰的背上伸出左手,对着林之然,大喊:“诸位,在下北川龙山候罗晋!此地甚是凶险,请随各位速速随我上来,逃离此地!”
届时,林之然一干人登上巨大的雄鹰,一阵轰鸣,消失在你那高而远的深邃的天空中。
林之然心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身疲力竭躺了下来,侧目看见下方汹涌澎湃的水浪,深深长叹此此番行程的艰难。
鸟背上,大山看着白盔男人,分外熟悉,走进一瞧,立马惊叫道:“侯爷!公卿大人!是我啊!大山!你好生看看!”
男人看着这鼻青脸肿的面庞,一头雾水,走上去,掐了掐又仔细端详一番,这脸,似乎有些印象,直到看见他腰间的那一个银穗的铃铛,霎时,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颜。
“呵哈哈!原来是你啊!大山,你不是去相国府当差了吗?怎么弄成这幅德行?”
“俺……”大山羞愧的低下头,随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予了男人。
咕~咕——咕!
翌日,伴随着雄鹰的长吟,林之然一行人来到了北川侯的府邸。
此时,白盔男人已脱下盔甲,一袭白衣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个子很高,仅微微矮大山一点,鼻翼挺拔,眉头圆润整洁,看起来很注重仪表,眼神凝而不散,略有些疲惫。他环视众人一圈后,发现一个陌生的少年。
他目不转睛瞪着那位少年,看着他眼睛,闪闪的发着光,边看边向着少年走去,俯身轻语:“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林之然回道:“前辈,小道今年一十有五!”
男人微笑着点点头,自语道说:“那就对上了吧,跟我女儿同岁!”
随即略带期许的问道:“孩子,你可还认得我吗?”
虽是一点都不认识,但出于救命之恩,林之然委婉回应道:“前辈,你我本是初见,互不相识,但我却感觉我们像是似曾相识的故人!”
“好,好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人,不愧是林一山的儿子,果然很会说话!”男人将其揽入怀中,拍了拍林之然的肩膀。
原来少年是北越国掌关大臣林一山的二儿子林之然,出生时紫云福天,万花齐放,神树开花,乃是天人一级的修炼之才。在五岁时跟随父母参加祭祀大会时,被道教三巨头的浮云真人一眼看中,起初,其父母本是不舍和孩子远隔千里的,但浮云道人再三恳求,林父想着自己孩子跟着名师他日必成大气,遂答应浮云道人上山学艺。
今去山门十余载,再见故人难相辨自然也情有可原。
紧接着罗晋哈哈大笑,说道:“孩子,想必你对我不了解,容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北川的龙山侯,主管北川四郡百姓,因在北川,办事严明,有求必应,有些名头,人称罗公卿。说起我,肯定要提到你父亲,我与你父亲是拜把的兄弟,也多亏你父亲扶持,我才有今日之光景。所以,以后无论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你罗伯伯,不论多大事,老夫都将一帮到底!”
啊!
原来这是父亲的结拜兄弟,林之然连忙跪下,拱手拜道:“拜见!罗伯父!”
罗晋眉头一展,怜惜的搀扶起来,欢喜的说:“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来,坐下,与老夫共享早宴!”遂拉着少年的手,请上宴席。
宴席上,罗晋斟酒,林之然因道府戒律婉拒,以茶代酒,豪饮三大碗。
宴席过后,男人微醺,想着走出门,吹吹风,但看着门外的暴雨,罗晋顿时面色一改,愁眉不展。
林之然见伯父不悦,向前刚想问,顿时一惊,眼前,竟是滔天洪水,北川城邑哀嚎遍野,密密麻麻的尸体在河水翻腾,汹涌的河水无情的淹没求助者的额头,上空数百只巨鸟在漫天洪水淹没的城邑上空紧锣密鼓的展开救援。暴雨肆虐下,不时有几只飞鸟坠下,有的安稳降临府邸,有的葬身滔天洪水之中。
林之然面色一紧,惊叹不已,靠着门帘,缓缓说道:“伯父,如此洪流,这是天河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