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花卷?不吃三明治了?”李娜把一杯豆浆放在林清暖的桌子上,“早上新榨的红枣黑豆豆浆,感觉还不错,你尝一下,给个尝后感呀。”说罢粲然一笑,坐在了林清暖旁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你什么红枣黑枣歪脖枣,到我这儿就是一杯豆浆。”林清暖心里哀叹一声,却也还是端起了豆浆,浅尝一口:敷衍道:“嗯,是红枣豆浆,比公司楼下小王卖的好喝,嗯,好喝。”
放下豆浆,抬头却发现李娜一脸幽怨地盯着她:“我还加了黑豆,红豆,等等豆子,你却只喝出了红枣,你这个人,真的是...”“了无生趣!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豆浆豆浆,肯定是有豆子啊,你再不不回去,蒋哥又要来提溜你了。”林清暖无奈一笑,把李娜推着往外走。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得喝完豆浆啊,补气血,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吃葱花卷了,卖三明治的小哥没上班?”李娜这个话痨,边走还不忘瞎问。
林清暖看着面前的葱花卷,就是很普通的家常葱花卷,少许葱花沾在面卷皮上,想起那个大姐边递给她边说:“里面撒了椒盐,不用配咸菜吃的,咸菜吃多了不好....”“巴拉巴拉,还真啰嗦。”林清暖便吐槽边转手买了包辣条,走之前似乎还看见了大姐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要吃这个?”林清暖一懵。卖花卷的大姐在小区门外支摊子已经有几年了,只卖葱花卷和馒头,林清暖早上是习惯自己在家包个三明治的,从来没注意也从来没想到过要买花卷,但是今天早上她起床起晚了,本来不打算吃早饭,当她走到小区门口,看见大姐招呼着卖花卷,鬼使神差地就上前买了个花卷,还捎带着买了包辣条,卫龙那种。
“呵~”本打算扔掉,可那葱花的香气还有咕咕叫的肚子实在是让她狠不下心,“不过,有多久没吃葱花卷了呢?一年两年?……”
林清暖没忘,只是不想让自己记起来,初中的时候她最喜欢吃学校食堂的葱花卷了,一个有拳头那么大,软软的,热热的,每天早上她都会买两个,加一包卫龙辣条,悠哉悠哉地走在学校的操场上,说来也挺囧,当时学校的跑道有800米,不过不是塑胶跑道,完完全全是土地,砖砌的边缘,中间特别空旷,时不时冒出一两颗杂草,最怕刮风和下雨,一刮风满脸沙尘,嘴里的花卷就特别牙碜,下雨了是没法在外面吃的只能带到教室去,可是鞋子上裤腿上,都沾满了泥巴,脏兮兮的。
偏偏不愿想起的却突然在脑海里蹦出来了,还那么清晰,“真是讨厌呢。”林清暖吃着花卷,葱花椒盐花生油,香气充斥在嘴里,她突然扑哧一笑,“为什么当时一点儿也不觉得脏呢?高洋那个傻小子还偏偏不带伞,说什么有我一把就够了,后面还不是嫌两个人挤。”
有的事想忘忘不了,有的人偏偏还要来捣乱。高洋,林清暖心中微微一痛,嘴角弯了弯,嘲弄地摆弄着那杯豆浆,“还真是幼稚!”一仰而下,仅是止了止渴。
2008年,那一年,中国发生了很多事,南方雪灾,汶川地震,北京奥运,那一年,林清暖14岁,对于年纪不大的她来说,她只是感受到了有人在受苦,有人在欢呼,生活在鲁东市一个小乡村的她,所有对外界的感知只来源于家里的一台彩色电视。而在她心里,最真真切切的是,白云中学,初二三班,林清暖认识了转学生高洋。
“暖暖,班主任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
“林清暖,这是刚转学过来的高洋,要在咱们班里待一年,高洋,这是班长林清暖,你有什么问题问她就好了。”
十月份的阳光和煦温暖,透过窗外层叠的法桐树叶,过滤到了林清暖的脸上,直射在高洋的白色衬衣上,舒倘、漫长,“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男孩子?”林清暖微微一笑,伸出右手:“你好,林清暖。”高洋一愣,也缓缓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高洋,谢谢班长了。”转而粲然一笑,露出两颗呆萌呆萌的小虎牙,林清暖突然红了脸,“我去,这也太帅了。”
“那林清暖,你把他带回教室吧,跟李波一个座儿,我下节有课,你就先带他跟班里的同学认识一下。”
“好的,老师。”
长长的走廊上,林清暖在前边走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也没再说过话,林清暖不是多话的性子,以为高洋也是那样。其实高洋哪儿是话少啊,纯粹是看林清暖沉着脸没说话,以为自己得罪她了,愣是没敢作声。这倒是高洋冤枉林清暖了,她天生就长这样,说实话,脸上没表情的时候是挺让人产生错觉的的。
教室里,林清暖让高洋做个自我介绍,高洋也不怯场,差点儿把祖宗三代都给交代了,说的林清暖一愣一愣的:“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说,我看错了?”她还在发愣,下边一阵清脆的笑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高洋,我是郑云雨,欢迎你来到初二三班。”
接着就是一阵起哄声,“哟~行啊,高洋,你刚来就得到我们班花如此那么热烈的欢迎,优秀,优秀啊,来,大家一起来鼓掌……啊!班长,你敲我干啥啊,我这欢迎新同学呢。”
“李波,你就别起哄了,马上上课了,高洋坐你旁边,你可别带坏了他。”林清暖把手上的书一放,李波悻悻然也老实了起来。
林清暖就坐在李波前桌,还真担心俩话痨聚在一起可怎么管,谁知,高洋那洋洋洒洒的自我介绍是他提前演练了N遍的,人根本就不是一话唠,倒也不是沉迷寡言的性子,相处之后才发现,嗯,怎么说呢,干净?!
前后桌的距离让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林清暖跟郑云雨两个人家离得很近,本来在学校也经常在一起,后来又加了高洋,冥冥之中,林清暖就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少女早熟,敏感卑怯,可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她也不甚在意。
从宿舍到教室,要经过学校后门的一个破败花园,说是花园,也没什么植物了,当时学校人少,整个学校加起来不过500人,住校的更少了,三个人经常在食堂里碰着,林清暖和郑云雨两个人一般是买着早饭路上吃,过了操场也就吃完了,高洋碰见她俩也会凑上来一起走,每次都会碰见林清暖抱着葱花卷辣条啃,问她怎么老吃这个,林清暖很随意地回答:“因为好吃啊。”也不知是真的好吃还是为什么,后来高洋的早饭也变成了葱花卷加辣条,不过,他会多买两袋牛奶,分给林清暖和郑云雨。
高洋是体育特长生,练短跑,每每看见他在操场上训练,林清暖都不住地摇摇头:“我当时怎么就觉得他是个学习成绩优异的温润少年你?”“林清暖你看人从来就没有准过,就住我们附近那个小胖子你还觉得早晚得是个非主流杀马特呢,结果呢,成绩在你我之上哦。”说完,郑云雨拿起地上的一瓶水就给高洋送过去了。
夕阳红霞,俊男靓女,“真是好看啊,为什么我就不行呢?”林清暖,学习成绩好,性格脾气好,老师眼中的优等生,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儿胖乎乎的,在13、4岁的年纪里,胖是缺点吗?当然不是,可换了13、4岁的自己,谁又敢说不是。
朦胧的少年感情,说不上的喜欢还是爱,打住,“林清暖,好好学习,考大学啊……”本来劝得自己好好的,可是啊,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个郑云雨呢?郑云雨,集林清暖的所有优点再加上苗条的身材,姣好的相貌,开朗活泼,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林清暖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羡慕郑云雨,是林清暖常常挂在嘴边的,妒忌郑云雨,林清暖不想承认自己卑劣。每当林清暖和高洋单独在一起时,林清暖总会说:“要是我是郑云雨就好了,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高洋总是淡淡一笑:“不要这样说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你也很不错啊。”这时候,林清暖就会低下头,脸色阴沉的吓人:“呵~。”
不要低估女孩子的妒忌心,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毁掉一个女孩子的,就是妒忌。不过林清暖不会,她永远不会因为妒忌去做什么,少男少女的心事之外,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要考大学,任何一所大学就好。
手里的葱花卷就剩下最后一口,林清暖突然不想吃了,扔进垃圾箱,她突然回忆起高洋离开的那一天,郑云雨好像哭了。林清暖知道郑云雨喜欢高洋。
“我喜欢高洋。”操场里郑云雨告诉林清暖,“咦~十几岁的小孩子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没事玩什么非主流。”林清暖是不屑一顾的,她以为郑云雨是舍不得高洋离开,却不知暗地里郑云雨向高洋告了白,被高洋拒绝了。那一天是下雨天,高洋仍然没带伞,这次,林清暖却没有给他打伞,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打。
高洋上车的前一刻,盯着林清暖,说:“林清暖,你好狠。”林清暖也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林清暖不知该说什么,眼角不知滴下的飘进雨水还是蓄积的泪水,她望着高洋的车慢慢的走远,再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郑云雨问她:“高洋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林清暖依然没答话,她好累,好累,闭上眼睛,她却突然很想高洋,很想很想……
高洋给她们买的牛奶是林清暖最喜欢的黑咖啡牛奶,高洋会在林清暖羡慕郑云雨的时候摸摸她的头,高洋会在林清暖肚子疼的时候递给她一杯热水,高洋会在别人笑话林清暖胖的时候说瘦的人都是吃不饱,高洋会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陪在林清暖后面跑完800米,高洋会在林清暖不开心的时候讲蹩脚的笑话,高洋会在郑云雨旁边的时候总有个林清暖,高洋会在林清暖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只布偶熊,上面还有一张贺卡:“林清暖,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林清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本就是敏感的少女,早熟而又细腻,可那又怎么样,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可以……
林清暖其实很喜欢很喜欢高洋......
望着垃圾桶里剩的一口葱花卷,林清暖开始自嘲:“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还真是年纪大了,好了,上班了,努力挣钱,加油加油!”
刚想收拾一下办公桌,老大又催开会了,林清暖仰天长叹:“唉~消停会儿吧。”
开会的时候李娜一直朝林清暖挤眉弄眼,搞得她莫名其妙。李娜这个人,性格直爽,本以为她会是个女侠类型的,喜欢仗剑走天涯,结果却爱好烹饪没事,游走在厨房之间,林清暖果真不是个会看人的。
李娜比她早来半个月,入职后听同事聊起来两个人都在找房子,一番交谈之后,一拍即合成合租室友了,不过也得亏李娜能受得了林清暖这个不咸不淡的性格,每每有什么新菜式,新花样都会让林清暖品尝一下,这要搁五六年前林清暖还能评头论足一下,这两年的林清暖,吃啥都一个味,真是应了那句话:吃,只是为了活着。
会开完了,还没等林清暖脚踏出会议室呢,李娜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她拉进来茶水间,还没等林清暖站定,便神神秘秘的跟她说:“我小舅从国外回来了,晚上请我吃大餐,我说了要带着我的室友,怎么样,一起去?我小舅人可好了。”
“不去了,晚上继斌约我一起看电影。”林清暖笑着拒绝。
“那好吧,就不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了。”李娜一脸遗憾。
李继斌是林清暖的男朋友,两人是两年前相亲认识的,后来觉得他人不错,就交往试试,这一试,就是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