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筋疲力竭,觉全身瘫软,麻木冰冷,手脚不止地向前拖挪,如一具尸体。
柯绊倒在地,耳边已听不清,唯嗡鸣,眼前模糊一片荒黄。
自他从那光中脱出,就陷入黑暗寂静,不知跑出多远,不知到了何处。
他失明了。
耳边似人声嘈杂,忽听闻熟悉人声,是师父?
“屺兄,今日不醉不休!”
那爽快低沉之声......脚步不自觉跟去,却一脚踏空,如坠下悬崖。
“汪屺,你......”听师父怒喊,渐模糊耳边,坠落,坠落,风声萧萧而过,身已失魂落魄。
醒来时,失去了左眼。
“济柯,你为何独自跑去西塔镇?”屺坐石椅上,严肃问。
“不是屺长老你叫我去的吗?”柯疑道。
“你整日都在石房里,我怎会叫你去?”屺皱眉。
“这么说来,是我糊涂了。”柯自嘲,大笑。
“天灾将至,这几日勿出太玄。自己好生休养吧!还有机会恢复。”屺冷道,起身离。
“难不成?”柯摸身上,绯雾玉珠已不见。又找遍身上,无一处东西。
“竟困在幻境里,可是何时?”柯惊觉,“央怎会这般信任我,肯把空银履给我?”
忽惊醒,身躺石床,摸了摸身上,那块玉佩还在。
“你竟醒来了。”青蓑缓道。
“果真是那时?”柯漠视,警惕收着手,“我肉体破碎,不可能活下去。”
“也为你好。”央忽入,“接下去的任务,以你心性,恐怕难以承受。以此磨练,你的心境想必有所提高。”
“呵,还得多谢你的好意了。”柯冷笑。
“济柯小儿,别对央主这般误解。以汪屺心机,你那点心思不够他看的。”青蓑劝解,“先前算是测试,你既然成功脱出,就表明你的意志坚定,不会被阴谋纷扰影响目的。你合格了。”
“现在季羡已被放回,以季羡身份恐难以再近汪屺。我会安排新任务给你,暂且先躲在玄天城,待我线人联络。”央淡道,脸上毫无波澜。
柯阴沉沉望着,央不以为意步出,留下他独一人。
猛捶石墙,柯嘶声力竭,悲痛饮泪。
终究还是玩物......
玄天城
街上热闹,小摊叫卖、店面兴隆,行人往来、车水马龙。
柯乔装漫步路边,天气阴沉,映着屋檐红光。一小孩跌跌撞撞奔跑,撞在柯身上。
“没事吧?”柯扶住他,小孩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正觉奇怪时,脚边多了张纸条。柯四顾无人,踩在脚下,使真气勾在鞋底。
暗巷打开,其上潦草字迹书“鸿天酒店”。
世人遗忘得总是很快,济柯的通缉榜揭下未几天,人们早已言他。
哪怕摘下斗笠,店小二也只愣下,离去时嘴里还念叨着“这人我在哪儿见过?”
毅倒酒,先干为敬,邀道:“趁热吃!”
“毅兄找我何事?这般神神秘秘。”柯举酒一饮而尽,环视圈店面,装修极为喜庆。
“我就不瞒你了。”毅放碗,递石令。
“这是?我师父的信物!”柯惊讶瞠目。
“不错,我之所以助你,是因我同为季师之徒,不过算半个徒弟。”毅笑道。
“毅兄表明身份,定是有事相求吧。”柯直入。
玄天城外,泠湖
『季央与汪屺不过一丘之貉,利益不同而争,他不可信你。』
“秋景虽盛,却是凛冬之前的挣扎绽放。你来此为何事,我明了。”央淡笑。
『若要杀他,必先取得信任。』
借花献佛?呵,是借刀杀人......
“一年春秋,轮回往复。凛冬之寒,不过一时之痛。我渴望春的新生,而非冻死荒原。”柯谦卑道。
央意外看柯一眼,继道:“河洲雎鸠,彼此爱慕,若真情实意,岂非不死不休?”
柯咬牙,松掉紧攥实拳,淡道:“逐巢而来,逐鱼而去,何谈真心?欲窃江鱼,死于大浪;欲掀江河,岂不同途?任江中鱼游,任空中鸟飞,从未敢违。”
“哈哈哈!”央大笑,似嘲似乐,“识时务者为俊杰,红尘世俗过,道儿女情长,不过床上恩爱。既明大义,足矣!”
柯心里不是滋味,舌上越发苦涩,深深闭目,心已沉墓。
递出一块石刻令牌,岩石表面竟亮着光辉,沉稳地映着光泽,温润如玉。
“这便是你所说的,尊师之信物?”央双手取过,仔细端详番,“既今日坦诚相待,我不可再有所欺瞒。”
央往前迈步,眺望夕阳,“太玄垂暮,枯草杂布,腐朽扎岩,不再如故。我欲做野火,燃尽这片荒漠,使土壤复苏。纵使荒草燃尽,在所不惜。”
柯饮下怒火,平静注视日暮,附和道:“此火定会燃尽太玄腐朽,燃尽一切异端,使草木旺盛,一切如故。”
“我欲除尽汪家。”央阴冷道。
柯打颤,只觉一阵阴寒攀附上背脊,故作镇定道:“汪家家大势大,如何能除尽?且太玄不能失季、汪任何之一。”
“不瞒你了。汪派早已行动,拉拢势力,打压季家,暗中修改条例,集结队伍,欲斩季家以除之后快。据我所知,汪派有三线并行,为三乾。目前已聚集超太玄一半势力,可与季家一战,却易两败俱伤。”央沉声道。
柯惊诧,不曾想太玄早已暗流涌动,且这般声势浩大。
央不顾柯,继续道:“季家为护太玄根本,也设三坤相对。两家已就情报斗争已久,寻找彼此薄弱处。止时机尚未成熟,因而未撕破脸皮。”
柯闭目,压住心潮翻涌,潮水断断冲击心石,摇摇欲坠。
“而我,则是其一领袖。”央淡道,仿佛与自己无关。
心如惊雷历下,劈开心石,刹那浪卷苍空。柯按捺惶恐,声颤抖,“你,真是三坤其一领袖?”
央从容,“正是本座。不过隐于低位,以掩护自身罢了。依我看,汪屺也是如此。”
柯不自觉地顿首,恭敬道:“拜见领袖!”
央轻声笑,扶起济柯,兴致道:“今后你随我献身太玄,我们共济世间。”
柯沉默,似默许,似负沉重心绪,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