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叁已经离去,屋内只剩下了孟续一个人,此时已是夜晚,隐隐的虫鸣声不断,而窗外的太阳也换成了月亮,照的这家寒酸宗派的山门一片皎白。
屋内点着灯,散发出昏黄的火光,往窗外透出一点亮芒,在早些时候,会发现这处山门怎么一片烟火气,明明是修士宗派,一到饭时怎还是会升起袅袅炊烟,更像是一处世俗的道院。
是岳叁强撑着为孟续做了晚饭,其实不用进食也不是不可以,岳叁自身已是筑基修为,身体血肉所需已经从普通的饭食改换为优质直接的能量,要维持血肉健康,大概三个月补充一次特殊的辟谷丹药即可。
而孟续虽非是修士,但将平日里师兄所服的辟谷丹药分做两份,就着水吃下去也可以管十日上下,再多孟续的躯体便难以承受了,其实按理来说,于一般凡人就算是分做一半也不可服食,会因为精气遍布全身,刺激到脑部而变得兴奋异常,而躯体难以消全多余的能量,会致使在兴奋状态中受到刺激的血肉疯狂搬运本无法吸收的能量而运动过载,头脑会变得痴傻,肉体则是自以为强化之后突然松软化,直接伤到本源。
孟续可以服用修士丹药的发现来源于小时候的一次误吃,当时的小童是把药丹当作了糖丸,事后让岳叁惊吓之余,啧啧称奇了许久。
岳叁推测应该与从前孟续所承受的高阶灵药的那般药力冲击有关,当时捱过一劫,再恢复的肉体竟也强韧了不少,也算因祸得福。
岳叁心思一活络,本欲以灵丹的方式刺激孟续灵根,使之重新生长,但毕竟孟续不是修士,长久服用的后果便是体内能量冗余过多,机能的优先级用于化消,整个人每天都变得昏沉,几乎大半天都要在睡眠之中,而醒时也痴痴傻傻,那损毁的灵根也没有丝毫要有反应的意思,吓得岳叁赶紧收手,不敢再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饭食能做便尽量做了,岳叁在孟续来之前也有为小胖子如遇做饭的需求,他的手艺并不差,自己也不忌口,吃饭时大多时候他自己也一阵狼吞虎咽,孟续常常是碗里装多少便吃去多少,不少吃也不多吃,小胖子如遇则是绝不错过,待得三人吃完后,小胖子如遇跑去修炼或是偷懒休息,岳叁用御物的手段带起盘子碗筷,扔到后山的小溪涧里,任它冲洗。
.....
屋内的影子有了变化,是孟续开始了忙碌,他将自己小床上的被子和床单卷做一团放在床脚,又跑到一旁古朴的木质立柜前,打开柜门,从其内抱出一个布团,原来是另一套褥单,他用力将新拿出的褥单一扔,看它精准的落到床上,又跑去将本来的那套铺置移至还未关起的柜内,闭合柜门后,他认真的铺展开新换的褥单,看他们整整洁洁的躺在床板上,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孟续有一点小洁癖,对午时别人睡过了的铺置有些嫌弃,虽然是师父,不,这和师不师父什么的没有关系。
他很快换好衣服,美美的睡进被子里去,若非因为师父的事让他一直挂怀,一定可以有一晚好眠。
屋内的油灯依然亮着,孟续没有要灭去它的打算,他习惯睡觉时屋内有不强的光芒,待得不多的灯油耗尽,它自然就会熄灭了,而到那时,孟续应该已经顺利的睡着。
一会儿后孟续似是想到了什么,在被团里翻身了好几次,最后干脆直接坐起,他甩甩头,起床跑到了书柜下方,又将那珠子掏了出来,然后很快的回到床上,将它置于在枕头边,就像床伴一样。
他侧身睡着,盯着圆圆的珠子,看着珠子中倒影的自己,喃喃道:“珠子呀珠子,你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呢?”
他看着看着,看着看着,窗外的月亮也又走了一截,床上小童的呼吸节奏开始渐渐放缓,不知何时眼睛已经完全闭上,是睡着了。
屋内的油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滴灯油,骤然熄灭,在屋内黑暗的一瞬,却有另一个东西暴露了自己也是一处光源,但只一瞬,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完全沉寂了。
孟续再“看”到东西时,眼前是一片虚幻的白芒,他忘了感知自己,只见到白芒深处矗直着一根从上到下由粗到细,周身分出五个枝杈的苗丫状物体,这物体半透明,周身显得圆润,在慢慢的摇曳着,但这苗丫的状态似乎并不正常,仔细看去,本该通澈的透明上遍布着深白的裂纹,裂纹间有与构成苗丫相同的片状透明裂块往下塌碎,在掉落的过程中再变成一粒粒虚幻的光粒,直至完全消失不见,而塌碎处的裂纹则因为持续的缺失缓缓变大,似乎总有一天,就会维持不住形体了。
孟续没有‘看见’的实感,似乎只是单纯‘存在’着,此时他‘眼’边有一道淡黄色慢悠悠的游过,淡黄色在形变糅合中拉长缩短,就像一匹柔软至极的、细沙做的绸缎。
孟续的思想一片混沌,不足以支撑他开始思考所见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又有相同的一道淡黄色游过,这时第一道已经行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又过了不知多久,第三道淡黄色出现,让人不禁猜测或许还会有更多,这些淡黄色的‘虚流’缓缓的,以一个相同频率,向着白芒深处游去。
它们在抵达那苗丫所在之处时停下,然后开始静静地环绕着那苗丫,就像是对它温柔的安抚,待得终于汇聚了一定数量后,它们在运动中缓缓往下沉降而去,最终全都聚于了苗丫的底部,看上去像是变成了苗丫扎根的,小块的土,它不仅很小,还很虚幻,还很浅薄,似是受到了共鸣,苗丫根部又有同样的几块‘土’浮现出来,然后与新生的‘土’融合在了一起。
淡黄色沙绸的行军从未停止,这片地方没有时间可言,在觉得它仿佛只会永远将这幕枯燥重复下去的时候,似乎那苗丫有近乎不可见的微微一颤,像是要从迷惘中苏醒,但马上便又没了生息。
......应该只是盯视过久的错觉,不过有一处又出现了不同,一丝丝更微薄的淡黄从‘土’中飞出,它们的目的地是苗丫上遍布着的裂口。
只是如那‘土块’一般,这些淡黄实在太小,太小了,小得就算千缕万缕,也填将不满其上最微小的一道裂口。
睡梦中的孟续无意识的挠了挠屁股,然后可能是发现位置不对,挠动的手撩开衣服,又往上移了一点,但就像发生瘙痒的地方隔着千山万水,他怎么挠也挠不到正位,于是在痒痒难耐中直接醒了过来。
突然有感的身体压到放在身后的手,一瞬后传来的不适感让孟续想发出一声痛呼,但还未发出的痛呼马上又被浮现的困意打断,强行变形成一个哈欠,他迷茫的睁开眼睛,开始接收视周传来的昏暗光线。
还未看得完全清楚,他突然理解到自己醒来的原因,那是他体内的不知何处,一直不断的传来瘙痒的感觉,不知何处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知道就在自己体内,甚至从下靠近臀部,但就是隔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屏障,怎么也触及不到,也无从通过抓挠来遏止分许。
视线终于变得清楚,他下意识的看向枕头侧边,那里一颗土黄色的珠子正乖乖的躺着,然后他准备看向窗外,又迟疑地抬起头,回忆起自己在睡梦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场景,但这场景就像是蒙了一层迷蒙的纱幕,越是认真去想,便是越厚,最后就犹如一堵巨墙,将他挡在了面前,再也无法通过。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虽然因为平时基本不会做梦,而对这突然的梦境有些小在意,但是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明知道由来于自己体内刺激着他的瘙痒。
窗外已经初明,透过树叶覆盖间的疏漏,可以看到躲在东边远山下的太阳还未露头,但天际已经有一条明显的亮线,似乎就要越来越高,最终盖过现在眼前的这片深蓝。
孟续强忍着进行了思考,觉得现在约莫是晨时五时多些,正常时候,大概再过一会儿也要起床了,确实没睡够的他并未抱怨什么,只是莫名的瘙痒让他实在难以承受,他闭上眼,抿着唇默默试着硬撑一下,片刻后只能迷茫的睁开眼,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小童孟续感到烦躁,生气似的拍拍被子,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他准备看书转移注意力!
说做就做,他一翻身爬了起来,果断的开门跑去,吱呀声中冷气袭来,孟续先打了一个寒颤,没想到瘙痒的感觉却被压制住了几分,他抿抿嘴,紧了紧穿着的单衣,站在门外又眼含担忧的看了一眼岳叁所在的方向,那是离自己房间隔了两道门的大屋最右边,孟续像是想到了什么,朝那里快步小跑了过去。
还未完全靠近,他便听到内中隐约的鼾声传来,如此距离都能听见,若在近前,端得是震耳欲聋,但孟续却露出自心的笑容,停了一瞬后转身继续往洗漱的偏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