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正用着饭,元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看模样,是喝了点酒,俊削张扬的脸颊有些微醺。
“收了罢。”进了门,看见我桌上才动了没几筷子的菜,便向丫头们道。
“你要干嘛?”我嘴里含着汤,含糊地问。
“我说叫你们收了。”他不理我,只向丫头道。
千叶很是为难:“将军,夫人刚没吃几口呢。”
“秋儿,把桌子收拾了。”他干脆直接吩咐秋儿道。
千叶小芍不动,秋儿几个不是我陪嫁的丫头倒很是听话。上来三两下便开始撤我的碗碟。
“别动别动,我还吃呢。”我一边试图拦截,一边含糊地往嘴里塞了块扎实的牛肉。眼睁睁地看着东西陆陆续续被撤下去,眼睛里泪花闪烁,“你这又是哪出?元濯疏!”
他不理我,只向外头道:“拿上来!”
秋儿依言,同其他几个姐妹将新的食盒陆陆续续呈上来。我见她们打开食盒,里头的热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真叫一个香啊。
千叶小芍帮着布菜,忍不住舔着嘴唇道:“水盆羊肉,炙羊肉,烤鹿肉,鲜鱼馄饨,灌汤包,汤饼……县主,这可都是咱们骊京的美食。”
“噢,是吗?”我好像不是很欢喜。不过聊胜于无,总比没得吃强,“夫君这是打哪里吃酒回来?还能想着给我带吃的,真是劳烦了。”
他不答话,倒是秋儿忙答道:“这些都是澄善居从骊京请来的大厨做的,将军今日特意从澄善居带回来给夫人的。”
“废什么话,要吃就吃,不吃算了。”他拍拍衣袖,转身进了暖阁。
千叶见他估摸已听不见了,方才小声道:“想是今日县主在二老爷府里作的诗,将军听进去了。”
“诗?”噢,我恍然大悟般地,“你是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千叶点头:“将军恐怕是以为你想家了。”
“怎么可能?他会想到这些?”我瞧他平日虽然也看书。不过都是些兵书,就算能听懂,大抵也不可能会考虑深处。他那样一个傲气的人,怎么会细心到这样的细枝末节呢。
我可不信。
可是不信归不信,既然这厮有意示好,我也不能一丁点表示也没有。
用过了饭,我亲自替了丫头给他换衣沐浴。不过脱到还剩贴身衣物时,他便不肯让我动手了。
“转过去。”他吩咐道。
“你害羞什么,我不是你娘子吗?”话说我还没有真正亲眼见过元欺的身体,瞧他平日穿衣裳那么挺拔有形,脑子里不是没有幻想过。虽然我这身体才十四岁,可是我的灵魂那可是21世纪二十四岁妙龄的自由青年。谈过恋爱,也有过那方面的经历,断断不是单纯无害的小白花。
他见我微微一笑,反而很是嫌弃地将我的脑袋朝后一扳,朝向墙面。我刚刚试图扭一下脖子偷看,他便色厉内荏道:“你敢!”
好家伙,我不敢我不敢!这厮阴招多,我还是不惹为妙。
等身后传来落水声,才听到他道:“可以转过来了。”
他早已进了浴桶,水面堆满花瓣,我只看得见他裸露在水面的半片胸膛,光洁结实,有好看的胸肌。再往下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目光落在水面,好奇地试图往花瓣里探寻隐秘。他冷着脸问:“看什么?”
“没看什么呀。”我忙收回目光,绕到他肩后假模假式地替他捏肩擦背。
秋儿放好干净衣物,拖着千叶往外头走。
“哎,你们别走呀。”我忙道。
秋儿道:“我同千叶去取热水来换,夫人略等等。”
“噢。”等人走了半天不回来,我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我不会擦背,不会给人洗澡啊!在背后挠痒痒似的擦着他的肩膀,引得他生气:“你不会擦其他地方吗?”
“哦。”真是烦人精!心里一边骂,一边勉强拧湿了帕子,往他背部慢慢擦去。
“力气大些。”他嫌弃道。
“哦。”我忍了。手下加重了力道,用尽全身力气,没两下就把他背给搓红了。
“你干嘛?想死是不是?”他恼了一声。
我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要我使劲吗?”
他反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子,将我扯到跟前来。我猝不及防,险些摔进浴桶里。半个身子悬在浴桶上,手撑在他肩膀上,勉强稳住身体。离他的脸近在咫尺,鼻子几乎就要怼到他脸上了。
好险!
但不得不说,这厮长得真心挺帅的。眉骨锋利,鼻若悬梁,生得俊俏张扬,眼睛灿如星辰,完全没有一丝文弱之气。
我不由自主从他脸颊打量到脖颈、锁骨、胸口,不知道是不是眼神过于赤裸,这厮不自在地放开我的手,一把将我推开,“看够没有?”
哟,这厮不是脸红了吧?脸怎么比刚才还红?
“谁叫你拉我手?”
他横了我一眼,“你就只会擦背吗?”
“噢。”我拧了下帕子,毫不避讳地上手就擦他的胸膛。这个光洁结实的呀,真个诱人。心想着,他要是没那些风流历史,人再温柔点,性格再好点,我绝对喜欢。可惜可惜。
元欺将脸转到一边,不知是不是不想看到我的脸,但却没有阻止我手下的动作。
我边擦边道:“谢谢将军今天为我带回家乡的美食。”
他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谢,也是难得。”
“你说这信都有从骊京来的厨子,有没有从蜀地来的厨子啊?”
“你想说什么。”
我努嘴,委屈道:“我想吃麻婆豆腐,水煮鱼片,夫妻肺片,回锅肉……真的想得厉害。”
他白了我一眼,“你想吃西梁的东西?”
西梁?噢,我记起来了,那不是大俞的国境。秦岭淮河以南以西,包括整个西蜀,全都属于西梁。听说,大俞与西梁一直处于敌对关系,想来,我这想吃辣菜的心思等同于白日做梦了。
唉……
他见我叹气,方淡淡道:“不是没有,只是难寻。西梁的人甚少到大俞,就算有,也不过是些南来北往的商贩。”
“噢,没事,我只是想想而已。”
洗了澡,他换了寝衣。看样子,今晚是打算住下了。我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近一个月来,他约莫在我这里睡了六七次。不算多,但对我来说也不算少。
不过,想起白日里云姨娘来找我说话,听说,自打云姨娘进门,他便一次也没有去过紫薇苑。怎地,他难道是新鲜感不在,将人家忘了不成。
瞧今日云姨娘那小可怜见的,也着实叫人心疼。
我便亦步亦趋捧了茶过去,“今日云姨娘过来找我了。”
他抿了口茶,挑眉看我:“找你做什么?”
“嗯……那个,将军是不是这些日子都没有去看过人家?”
“她好好的,也没有生病,我去干什么?”
这厮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真气人。
“当然是云姨娘想您了呗,你要是得空,还是去瞧瞧人家呗,最好晚上就歇在那里。云姨娘温柔,可会伺候人了。一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微眯起眼睛,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那你怎么不去?”
我愣住,“人家想得是你,又不是我。”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去找她睡觉了?”他反问道。
“这个我可没说,您想去哪睡还不由得你吗?”我赔笑道。
“你可真是个好妻子啊,大方,得体,宽容。”
“客气客气。”我怎么觉得他说这话时,有些不怀好意?
“行,我今晚就去她那。”他重重得搁下茶杯,刚刚还在笑的脸一下子就比冰块还冷,也不等我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候在门口的秋儿见他出来,忙问:“将军你要去哪?”
只听他冷声道:“紫薇苑。”
秋儿愣了愣,才忙不迭地进来拿披风,神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隐晦道:“夫人,你惹将军生气了麽?”
我两手一摊,“谁惹他了?”
秋儿不敢再多问,赶忙追出去,“将军您穿上披风再走,秋日夜里凉。”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
“他生气了?”我懵懵懂懂地问千叶。
她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呵,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我还是该睡觉睡觉呗,既然我看不懂他的心思,那就别去想了。爱咋地咋地。
这一夜,元欺歇在紫薇苑。
次日一早,流水价似的礼物便往紫薇苑送去了。
去瞧热闹的小芍道:“好家伙,那些锦缎可真真是鲜亮,还有那些摆件,可不比咱们的差呢。”
这丫头,以前文文静静的,现在越发会学我说话了,张口闭口就是个“妈呀”“好家伙”。
我有些忍俊不禁,毕竟这两个月见得好东西太多了,实在有些见怪不怪。只道:“云姨娘得宠,咱们也不能不表示。你们啊,去库房里取几件好看的金银首饰送过来。”
小芍有些不乐意,千叶方道:“这是应该的,不然叫外头又编排我们县主小气,容不得人了。”
说着,推着小芍往外走。
“哎,你们挑了拿过来叫英嬷嬷瞧瞧,可别拿了我最最珍贵的,那我可得心疼死。”我忙唤住两人道。
千叶小芍对视一眼,不禁笑了,忙道:“县主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