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家
自从张扬抱了外孙女以来,李斌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张扬了,这让张扬打心眼里感到奇怪。
按理说,李斌每隔一段时间会和自己联系一下的,如果双方都忙,两个人会打个电话相互之间谈一谈最近的生活近况,工作上的趣事,或者是遭遇的什么不顺心的事。时间更长一些,也免不了想见上一面,酒局就必不可少了。这一切在以前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早已成为旧例。
可是最近,张扬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李斌了。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张扬给李斌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一直不接,就连发短信也不回,张扬一头雾水,心想说我又哪个地方得罪他了?总之,不管张扬怎样想方设法找他人,始终找不到。
时间一长,张扬就开始无聊了起来:垃圾站上的工作清闲,平时自己除了唱唱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没有了李斌,张扬一时半会还真就找不出另一个人陪他喝酒。
一天下午,张扬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闲着没事干,坐着实在烦躁,顺手又拨通了李斌的电话。
本来张扬没有抱多大希望的,但是这一次,电话打通了。
“喂······”电话刚接通,张扬就听到李斌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等一会儿······”
张扬皱起了眉头,打个电话轻声细语的,这大斌子在搞什么名堂?
“喂,老扬。”李斌的声音大了起来,看样子是换了个地方:“我跑到阳台上来了,怎么?有事儿?”
张扬心里窝了火,也没好气道:“你最近跑哪儿去了?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我的电话敢不接了······”
“哎呀,老扬,最近我有事儿······回来请你喝酒······”
“怎么回事?你说话怎么支支吾吾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有什么事咱兄弟俩一起担着,刚才你在哪儿呢,说话轻声细语的,躲着谁呢?”
“你想多了·····我是个警察,我能摊上什么事······唉······你别多想了。”
“我告诉你,斌子,你指定有什么事,你要拿我当兄弟就实话告诉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叹了口气:“唉……实话告诉你吧……到在这之前我先跟你说清楚,告诉你可以,你别告诉别人,嫂子也不行。”
“行!我不说。”
李斌沉默了很久,最后憋出了两个字:“睡了······”
“什么睡了?”
“刚才,”李斌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我那样说话,是因为孩子睡着了······”
“孩子?什么孩子?”
“你来找我吧,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长征基地体能训练室
跑道,无尽的跑道。直线与圆形弧度的完美契合成就了跑道,从起始到终点,没人能有明确的界限。人从起跑线一溜烟的一个猛子窜出去,在周而复始的疲惫中最终失去了方向感,转过头来怎么也找不到最初的起点,连终点在哪儿也不知道了。
张旭在大队伍中气喘吁吁地追上了跑在前面的李曼,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少圈,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处的是哪一个队伍。
张旭:“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李曼:“嗯,暂时还吃得消。”她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自从训练以来,我感觉自己的体能的确有明显的上升,这是好事情,不过,每次回去休息的时候,身体还是酸痛的不得了。”
张旭放慢脚步跟上了李曼的节奏:“一样的,在这种超负荷的训练下身体不酸痛还不正常呢。现在应该到吹哨的时间了,还不吹哨,教练员们都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教练员便吹起了哨子:“嘟~~休息时间!”
张旭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隐隐地感觉喉咙眼儿里有血的味道,他赶紧咽了两口唾沫,把腥味压了下去。
张旭:“呼~真累啊,真想就这样躺着睡上一觉。”
李曼:“自从体能训练以来,你信不信,基地的耗氧率翻了不止一倍。”
张旭:“这个我信,我觉得不止是耗氧率,食物的消耗也多了不少。瞧没瞧见,基地的渡船最近频繁的很······”
李曼:“这话不假······你别这样休息,对身体不好,站起来活动活动吧。”
“好嘞,”张旭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活动了肩膀:“不过虽然累些,但在太空中,倒少了那些地球上的烦心事。”
“也不全是烦心事,不过最近地球上的事挺多倒是真的。”
“哦?”张旭扭了扭脖子,最近他的确太累了,新闻什么的也没有精力去关注。
李曼:“我也只是了解一些,具体的不太清楚。前两天看的,说是物理学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好像是什么技术得到了突破,让物理学领域的人挺吃惊的。”
“物理学?”这的确让张旭感到了意外,在他的认知里,物理学早已止步了很久了。
“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博斯特公司和白页集团现在在争金星的掌控权,两边都不肯让步,说是快要打起来了。”
“哼。”张旭不免由心的不忿,转念又觉得可笑:“太阳系什么时候成私有财产了?这些资本家,说不定哪天拿下了太阳的掌控权,全世界还要为阳光纳上一份荒唐的税呢。”
“哈哈哈······”李曼又被张旭逗得直乐,咯咯咯笑个不停。
“嘟~继续训练!”哨声又响了起来,李曼和张旭相互做了个鬼脸,便扭头开始跑了起来。
地球——警属院1864号
张扬第一次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睡觉。
张扬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孩子,长长的睫毛,胖嘟嘟的脸蛋,再加上红润的嘴唇,这般俊俏,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怜爱。
张扬再三看了看这个孩子的样貌,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李斌那样的糙大汉联系到一起。这么好看的小孩子,怎么能和李斌挂钩?张扬摇了摇头,想要打消这个念头。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卧室,顺带轻轻地关上了门,恐怕一点声响就能把那个正在酣睡的小天使惊醒。
扭过头来,李斌正坐在沙发上一脸无辜的看着张扬,张扬看着他那无辜的眼神,心里不自觉的发毛。这个表情出现在李斌的脸上怎么看都觉得唐突,张扬白了他一眼,走过去拍了他一下,指了指阳台的方向。
“你怎么回事?”一到阳台上,张扬就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谁的?”
“不知道······”
“不知道?!”张扬恨不得立马掐死眼前的这个混蛋,但出于理智,他忍住了。“你怎么能不知道?”
“我怎么不能不知道?”
“你······”看着李斌一脸无辜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牙根直痒痒:“你这么大岁数了·····还······”
“你想到哪儿去了!”李斌一下子意识到了张扬的意思,声音立马提高了个八度,突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个孩子在睡觉,立马捂住了嘴巴。
“不是吗?”看到李斌的反应,张扬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低着头不好意思嘿嘿的笑了一下。
“前一阵子,”李斌无奈的解释道:“我们局里抓了一个贩毒集团······这个孩子······是其中的一员。”
张扬瞪大了眼睛,吃了一惊。自从享乐主义抬头以来,毒品就成为了一部分人消遣的工具,尽管联合政府大力打击,但是因为市场的需要,毒品产业一直以不小的规模存在着。
“这可是重罪······”
“你先听我说完嘛,虽然这个孩子是其中的一员,但是没有直接参与到交易链中,只是一个帮忙打扫卫生的······”李斌朝着屋里头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我们没查到他父母的信息,当时局里面商量着要把他送到福利机构的,但是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抽就把他领家里来了。”
“怎么?你想养?”
李斌沉默了一阵儿,点了根烟,望着窗外点了点头。
“他很喜欢我,这孩子······性格不错,我平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老扬,我真的想养他。”
“这·····法律上允许吗?”
“我问过了,他们说,法律上可行。”
“你这个岁数,如果你收养了他,你让他叫你什么?叫你爸爸?还是爷爷?”
“叫什么都行,老扬,你一定要支持我啊。”
张扬什么也没说,一直以来,李斌都是毛手毛脚的,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有这种心思,他不清楚这对那个孩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孩子多大了?”
“六岁多······”
“斌子啊,”张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想好了,一旦领养了,你就得对那个孩子负责。上学,教育,饮食这些,不比你一个人的时候,那可是很麻烦的。”
“这些······我会下心思的。”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李斌在一旁大口的抽着烟。
“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孩子已经醒了过来,站在客厅里喊着在阳台上抽烟的李斌。
李斌赶紧把没吸完的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了两下,扇了扇自己身上的味儿,转身向那孩子走了过去。
“睡醒了?饿不饿?”
张扬看着屋子里笑着和孩子玩耍的李斌,他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从缝的里面,张扬看到了闪闪的微光。
他不免眼睛有些潮湿,低下头来,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无意间看到了地下还未熄灭的烟,也抬起脚轻轻踩了两下。烟带着火光滚了滚,最终不再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