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淡是从老佣客那里继承了这柄大扫帚,那一年他十岁,扫帚比他人都高半个头,不过那时候扫帚还是木头柄。每日清晨太阳还在云层里呼呼大睡时,小丑儿便拖着那柄巨大的扫帚在青云石阶上舞动。起初小丑儿每天干完活儿,手腕红肿脚跟酸痛,老佣客心疼不已打算不让小丑儿继续做这重活。小丑也心疼老佣客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以前利索,他性子的倔强让他在和老爹的争吵中占了上风。这柄大扫帚也就成了小丑儿的专属,一晃数年过去,小丑儿长大了,扫帚在手里变得轻巧,不过属于他的活计更多了。
住在山上确实远离尘世,能够衬托出青云门派与世人不同的“高”字。在百姓眼里高手都是住在深山老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涉足江湖。很多门派为了自己在世间的名声,都跟风地把老家搬上了山,这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些苦恼和麻烦。比如说:山上吃不到水。
大多数门派都让自己出入门的弟子来做这些粗活,而青云不同。青云是大门大派,很多弟子都是富贵人家慕名前来拜个师的,他们身份金贵的很,有的是腰缠万贯的巨贾弟子,有的是朝中权臣的旁支落叶,所以青云养了大批的佣客。
吃不到水?有佣客!山上落叶太多了?有佣客!最近伙食不太好,掌门下令改善一下,果蔬肉鸡运不上山?有佣客!
老佣客已经年迈老朽,小丑儿便把老爹的活计全部揽了下来。每天七八里的山路来回十来趟挑水,挑完水后再来一遍扫尘。这便是小丑儿五年里每日要做完的活计。在颠簸的山路和沉重的挑子下,小丑儿练就了一身精悍的肌肉。硕大的扫帚在他手中轻巧地像是一根羽毛,指哪儿扫哪儿,他还觉得这玩意太轻巧不好用,偷偷地在负责打造家用铁器的老马头儿那里搞来一根铁棍,替代了扫帚原先的木柄。
所以说,当小丑儿手中那根沉重的铁扫帚呼呼砸向张布山时,所有人都没有看出那根铁棍的厉害。张布山手腕一挑,长剑斜斜向上扬去,一手风起青云使得是炉火纯青。众人一遍叫好,这一招是青云剑法中的解招,用来破自上而下的斩击。配合青云的内功心法,可以轻松地将敌人的力道卸向一旁,在敌人招式已老的情况下占据先机。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柄黑乎乎的铁扫帚遮天蔽地的一击将张布山手中的长剑击飞到不知何处。就在铁柄即将把张布山打成肉泥时,扫帚硬生生停在张布山脸上,扫帚丝上还挂着一只果皮,耷拉在刚刚还英姿不凡的张师兄鼻子上。众人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陷入了沉默,丑小淡收回扫帚时还特意把师兄鼻子上的果皮轻轻拨掉。他淡淡地鞠了一躬道:“师兄承让了。”。说完便抡起扫帚继续清扫起来。
大伙儿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那个最末组的小哥们一扫帚把三组的师兄解决掉了。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丑小淡已经挥舞着扫帚走远了。张布山惨白着脸,他鼻子还在一耸一耸地抽动,这个自恃来自三组的师兄没想到自己苦练了七年的剑法和两年的内功在一根扫地的扫帚面前惨败收场。他哪里晓得丑小淡虽然没有正式学习青云的武术,但少年在每日勤劳地做工中练得一身好底子。手腕、腰部、肩膀和下肢这四个部位力量的锻炼是真正学武之人必先修行之处,无论如何厉害的内力和剑法,没有一副强健有力的筋骨支持都是花架子。何况张布山这种初入茅庐的小剑徒,属于半桶水晃来晃去的水准。他距离修成内胎初入小武之境还早上十万八千里,所以青云独特巧妙的内功,在他手上只能作为与同伴们平日里嘻哈比试的玩具,哪里能够在见真招时运用出十分之一的力量来。
张布山连被嗑飞的长剑都没有去捡,他在众人直勾勾的眼光中掉头就走。几个看热闹的热心观众开始点评:“这张布山也没什么真本事嘛,连一个小丑儿都打不过,枉我先前还敬他比我多来几年,称一声师兄。我呸,真丢人。”。
“是啊是啊,这一出手就见真本事了。那招风起青云使得也是半吊子,我见我大师兄使过这招,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我看啊那张布山就是平日里偷懒好玩,所以才被一个招式都不会的小丑儿打败。”。
众人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觉得那张布山一点儿本事没有,那小丑只是捡了个便宜,要是自己上去还不啪啪给那小东西两个大嘴巴子。他们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亲自上阵给少剑侠出口恶气,谁让这丑小子打搅人家少侠练武的来着?可此时小丑儿已经走远了,众人看着他仍在挥舞着大扫帚的身影,心里不由地想起刚才那呼隆隆的一下子,没有人敢上前继续叫阵。几个人相互打个哈哈,都说有事先走了,就这样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散去了。
丑小淡根本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让他本应平淡无奇的人生添抹上什么样的色彩。只是某一天平日里几乎见不到的瘸子师父找上了门来,当老佣客站在自己小院的门口喊小丑儿出来见师父时,小丑儿还以为老头儿老眼昏花看错人了。
瘸子靠在小院子的门口,那只还健全的手上提留着熟悉酒葫芦。看到小丑儿走出来瘸子一转身说道:“跟我走。”。小丑儿小朋友心里满是问号,这瘸子没事儿找他做什么?让自己给他下山打酒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青云山的一处山崖旁,瘸子停了下来用牙齿咬开酒葫芦的瓶口咕噜咕噜灌上一大口。他喷着酒气对小丑儿说道:“你和人打架了?”。丑小淡小朋友这才知道自己和张布山比试这事儿传到了师父耳中,他连忙解释道:“没伤人。我没伤人。”。瘸子奇怪地笑着重复小丑儿的话:“没伤人?你没伤人?”。他把酒葫芦挂在腰间,丑小淡眼前一花,自己的手就被瘸子握在手里。丑小淡惊讶之下用力一挣脱,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铁链锁住似的纹丝不动。瘸子脸上露出奇特的表情:“是有点儿力气,你再多用点儿力,全使出来!”。瘸子说罢手指暗暗使劲,小丑儿吃痛脸都挤到一起了,他又疼又惊不知道瘸子为何要提张布山出头惩治他。瘸子不知道小丑儿心里在想什么,他只道:“没吃饱饭吗?就这点儿力气?你就这点力气还能把人家打输了?”。瘸子一边质问着小丑儿一边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巧劲儿。小丑儿痛的眼泪鼻涕直流,一股子不甘心的怒火从心底喷涌而出,小丑儿全身肌肉紧绷,他的脸上青筋毕露大声吼道:“我没有伤人!”。瘸子感到一股大力猛然把自己一拽,他连忙气吐丹田,暗喝一声收住了正要挣脱的小丑儿。瘸子松开手掌如闪电般变掌为指在小丑儿周身点了数下,小丑儿一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了下来。“不错啊。”瘸子赞道:“你小子不错。”。丑小淡发现自己手腕的痛感瞬间消失了,身上感到轻飘飘的使不出力气,他大惊道:“师父你做啥子了,是不是废了我的功力?”。正在往嘴里倒酒的瘸子没忍住噗得一声把酒全吐了:“功力?你?哈哈哈,你连内胎都没有修炼出来哪来的功力?”。
丑小淡讪讪地问道:“啥是内胎啊?”。
瘸子一脸嫌弃道:“你连内胎都不知道,你还练武呢?”。
丑小淡:“我师父不是你嘛,你没教过我啊。”。
瘸子:“.........我他娘的把这事给忘了。听好了,所为内胎指的就是吸收天地灵气为自身力量所结成的印记。古法云,上胎为天成,中胎由缘生,下胎随修行。胎心小成方能入境修行,入境修行方可窥视五境。第一境为小武境,入者身轻如燕,气长如山河,拳碎青岩脚裂黑土,是武学巅峰;第二境为大畏境,大畏胜过无畏,一畏天命,二畏地势,三畏人心,知大畏者方知进退,善守善攻,来去自如,是初入小修。第三境为纵横境,视天地万物为刍狗,不惧天地,不惧生死,不惧前因,纵可开天横能裂地,是为纵横也。第四境为墨守境,入此境者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破小天便入大天.........”。
瘸子说到兴奋处唾沫横飞,小丑儿张大着嘴巴看着瘸子滔滔不绝黄河泛滥。直到日沉西山,瘸子才收住嘴巴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丑小淡的脑袋可劲儿直摇。
瘸子:“........你光练体力没用知道吗?练得再厉害也是一副空壳子,你肚子里面没货啊。”。
丑小淡看着自己小腹道:“我每天吃得不少啊,怎么会没货。”。
瘸子差点儿没晕过去:“我说你没有内胎就没办法修行!你没有内功心法就练不出内胎!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答就完事儿了,你想不想学咱青云的内功?”。
瘸子这样一讲丑小淡立马明白了,“早说不就行了吗?非要硬整一堆弯弯绕。”。丑小淡心里埋汰着瘸子嘴巴上却回答道:“想!我当然想!”。
瘸子脸上露出笑容,他狂喜道:“想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