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可以挤一个被窝,同喝一瓶矿泉水,分享所有的秘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青春就是一个可以许下许多愿望,再把它们一一打碎的年纪。
“干什么?”
她磨蹭的样子让人生气,耐不住性子的夏东柘跨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手就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干吗呢?我是老虎吗?还是你那么没决心和我划清界限?”
“激将法……”低着头,她嘟囔。
“嗯,是激了,有点效果行吗?”
“行。”
抬起头的陈轻眼看着夏东柘,黑漆漆的眸子像剔透的玛瑙,在他眼前停了不过几秒,他喉结便忍不住一滚,头随即别去一旁。
“和你那个室友聊什么了?”
“就算是哥哥,也不能过问妹妹的隐私呢。”
“嗯,我这个哥哥比较专权。”夏东柘嘴角一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看见她上楼了,她知道叶李在楼上吗?”
“知道。”放弃“抵抗”的陈轻垮着肩,干脆蹲在了地上。秋风拂面,一高一低,一蹲一站,这是目前她能拉开的和他最大的距离。脸埋进肩里,她闷闷地说,“大A想通了,她要和叶李和好。”
“她那个男朋友呢?”
“分手了。”想到大A终于结束了那段有些荒唐的恋爱,陈轻舒心地松了口气。她是发自内心地庆幸朋友的迷途知返,也因而对夏东柘说的话感到意外和反感。
“女人都是固执的,认准的事除非受了重大刺激,否则很难改变,你觉得你这个朋友会因为你的苦口婆心放下执念、立地成佛吗?”
“什么意思?”
“你没想过,她喜欢叶李,叶李却不喜欢她,你又总和臭小子走那么近,她会不会产生情绪?”一高一低的距离让夏东柘不适,他索性之后也蹲了下来,“爱而不得的东西被自己的好朋友轻易得到了,很容易有不好的情绪产生的。”
盯着傻眼的陈轻,夏东柘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嫉妒。”
“大A才不会呢!”
陈轻第一次觉得夏东柘是这样一个讨厌的人。
她皱着眉,手使劲儿在他身上一推。她只是想让夏东柘离开自己,却忘了她自己的姿势并不稳当,手才一使力,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地朝后倒去了。
“哎哟。”她揉着屁股,摔得真疼。
夏东柘也摔了,姿势并不比她好看多少,差别只是比她少了些狼狈而已。
手撑着地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理学学过吗?她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想不通,突然改变的做事风格预示着可能的畸形心理产生……”
“没学过,也不想学。这么说大A的你才心理畸形呢!”
有生之年,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反驳给了夏东柘,陈轻却一点都不后悔。大A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朋友就该全心信赖的。
瞪着夏东柘,陈轻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起身往校医楼走:“不想再见你了。”
“不想再见我了?”目送着稍显臃肿的背影进入楼道,夏东柘半晌才哼了一声,“为你好你还不领情,有天你吃亏了就知道我说的是好话了。”
恰巧有老友来电,带着情绪的他接起电话便朝对方哼了一声。
“我没心情不好啊,没有没有没有,都说没有了!好吧,有……”和一个心理学专家谈话没几秒,他缴械投降,乖乖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说话刻薄?哪里刻薄?哪里刻薄!好吧,有点刻薄……”
结束了电话,夏东柘反思起了他最近的所作所为,他是好心,他是嘴贱、刻薄。
这可怎么办呢?
只有等她摔跟头时他再出场吧。唉,想想胖丫头走时的样子,他撇撇嘴:“没想到,还挺倔。”
陈轻不觉得自己倔,她只是觉得夏东柘太不尊重她的朋友,把她的朋友想得太坏了。这想法一直持续到她走上楼,看到相处别扭的大A和叶李,心情这才微微转好。
“你们以后别再闹别扭了,做不了情侣,做朋友不是一样的吗?”她走过去,挽起大A的胳膊摇着。
“做朋友?我没问题,只要某人不要每天惦记着我。”叶李扭着头,受伤的鼻梁贴着纱布,表情“傲娇”而滑稽。
“当我就非你不可吗?再嘚瑟小心我削你!”大A挥着拳头。
“看吧看吧,凶成这样谁敢要?”话音才落,他一把拉过陈轻挡在床前,“陈轻,保护我,要出人命了!”
“拉挡箭牌也没用,我今天就要收拾你!”
被两人拉来扯去的陈轻突然就忘了刚刚的不快,因为大A和叶李终于和好了。
心情太过愉悦,几乎让人忘记寝室的另一个成员正遭遇着一个不小的麻烦,直到陈轻和大A手挽手回了寝室,看到孤零零一个人倚着方凳在灯下看书的哔哥,她们这才发现,坐地户还没回来。
“她家里知道了,嫌她丢人,连学校都没来一趟。”哔哥不无惋惜地合起书,封皮上手术刀的造型在晕黄的灯光下仿佛发着森然寒光。
“孩子是谁的知道吗?”被坐地户家人的做派吓到,陈轻愣在门口,甚至忘了身后挡着的大A。
身子一晃,大A推开她,进了屋:“总之不是大款就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不能那么说话啊……陈轻看着已经回到桌前整理东西的大A,有话却说不出来。
又能要求本来就互有成见的两人在困难面前生出多少同情心呢?虽然大A与坐地户的事情无关,虽然大A的话过于刻薄了。
哔哥摇摇头:“我听人说,老师问她,她死活不说,老师让她堕胎她又死活不同意。除了承认怀孕,她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
陈轻的提议换来一阵沉默,似乎没人赞同她。
“陈轻,你也别总那么老好人了,就算你现在去看她,按她的性格,会领情吗?”手里的书本重重朝桌上一摔,大A白了陈轻一眼。
陈轻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话无从说起。
尴尬的局面眼看便要蔓延在整个寝室,哔哥想起什么,从桌上拿起几张纸,跳起来递给陈轻。
“陈慢慢,你的体检报告下来了,体重掉了六斤呢!”
啊?陈轻勉强撑住赖在她身上的哔哥,感觉一只精瘦的手在她的下巴上来回划拉。
瘦了吗?她怎么没觉得呢?
那晚,陈轻辗转反侧,做了一夜的梦。
乱七八糟的梦境混乱可怕,等她出了一身冷汗起身时,窗外月色正好。
“唉……”她叹了口气,大A忘记拉窗帘了。
她顺着梯子爬下床,对黑暗的不适应让她摸索了半天才摸到拖鞋。
穿好,她走去窗前,正准备拉窗帘,突然看见窗外远处的小操场上,一个人站在月色里,抓着手机,看样子正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声痛哭。
“坐地户?”她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后,确认。
一直担心她跑出去后坐地户已经不在了,还好,还好。
看着月色下独自抱着手机哭泣的坐地户,陈轻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除了一句“你没事吧”,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现在这种场合的问候了。
听见声音,坐地户抹了抹脸回头:“是你啊?”
“你……”
“我没事,学校的老师安排了手术,明天我去做。”
啊?
陈轻不明白坐地户怎么说变就变了,她不是很坚持要孩子吗?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不良少女,孩子是我鬼混回来的?”坐地户苦笑一声,低头温柔地抚摸着肚子,“我爱他,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陈轻,我没什么朋友,明天的手术你能陪我去吗?”回寝室前,坐地户请求。
“好。”陈轻轻轻地点头。
陈轻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坐地户被推进手术室时,脸上悲伤的神情。
“我才知道,看人不能只用眼睛,要用心。我就是瞎眼了。”进去前,坐地户说。
陈轻不知道这话坐地户是说给她听的,还是坐地户自己。
或许老天还尚存一丝怜悯吧,并不轻易把人逼去绝境,至少对坐地户是如此。
月末,原本准备贴在教务处的处分公告被一张更大的竞赛宣传海报取代了,湛蓝色的海洋画面波澜壮阔,动感的线条一同带离思绪,坐地户被开除学籍的处分瞬息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是吗?”
“是啊。”
坐地户坐在寝室里,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衣服,太过平静的神情仿佛方才听到的事与她无关。
陈轻挠挠头,问:“我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头了?”
“你觉得呢?”坐地户抬起头,睨了陈轻一眼,细长眉眼中透着“就是这样”的神情。陈轻拽了下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不过真的为你高兴。我在卖水果的大娘那里称了些苹果,给你带了两个,你身子虚,补补吧。”
走过去,挑了袋子里最红最圆的两个放在她桌上,陈轻退了回来,见坐地户依旧什么反应,再说什么也显苍白,她索性坐到大A的桌前,打开电脑,继续完善她的参赛课题。
她发现当人真正开始专注于一件事时,就没那么多时间去瞎想了。
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夏东柘了,她按了按眼角。
“你们的项目进展得顺利吗?”
发呆的坐地户突然开腔,陈轻一愣,发起了愁:“有点难,他们都很强,我觉得我们希望不大。”
“我看你和对面寝室的同学现在处得不错。”
“谁?”拍了下头,她恍悟到坐地户说的是邀请她参赛的同学,“说不上来不错,不过是比之前好了不少了。”
“她家境不错,眼界高,很不容易看上谁的。”
淡淡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味道,陈轻回头,发现坐地户在发呆。
“我觉得本地外地的概念都是自己框定出来的,她们其实也蛮好相处的。”
“或许吧。陈轻。”
“嗯?”
“其实我很……”
她正等着坐地户的下文,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聒噪的喊声。
隔着枯黄的蔓草,叶李在窗外的小径上上蹿下跳:“陈轻,快出来。”
“干吗?”她起身,走去窗前。
“干吗?当然是吃饭了!傻子,都几点了,你不饿吗?”
摸摸瘪下去的肚子,陈轻这才想起,今天的午饭还没吃。
“一会儿我自己买点就是了。”想想没做完的报告,她想拒绝。
“别磨蹭,大A在饭店点好了菜等我们呢,你快点吧。”
“好吧。”看上去真的没办法拒绝,她只好妥协。
从椅子上拿了件外套,她披上,出了门。
已经走到门口了,她又回头问:“坐地户,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坐地户摇摇头:“我不去了。”
看着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陈轻开门出去。
安静下来的房间只余一个人的呼吸,那人起身走去了大A的桌旁。莹白的电脑屏幕上,文档还没关,她坐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手放在了键盘上的“Backspace”键上。
“咚咚咚。”
陈轻被叶李一路拉着去了饭店,风掀起衣襟,猎猎作响。她喘着粗气,直到走到门口。
幌子轻晃,叶李正要往里冲,没想到撞到了正准备出门的一个人。
“是你?”
“好巧啊。”说是巧,杭舟脸上却没有一丝好巧的神情。目光越过叶李,她同后面的陈轻说了句,“陈轻,好久不见了。”
其实真的没有很久,从她走再到她回来,还没有半年呢。
陈轻愣了一下,喊了声:“杭老师。”
杭舟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并没耐下心再和陈轻聊两句,便道别离开了。
“她不是去非洲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叶李撇着嘴,“别不是后悔离开,回来找夏东柘的吧?陈轻,你怎么了?等等我呀。”
紧追着陈轻,他跟进了饭店。
靠窗的卡位里,大A正看着窗外,随着陈轻进门,她的目光一同收了回来。
“看见杭舟了?”大A问。
“嗯。”陈轻点头。
“她刚刚在等人。”手执起桌上的玻璃杯,大A的脸隐在橙黄色的饮料后,声音同脸一起扭曲成一道道波纹,“我觉得她十有八九是在等夏东柘。”
“嗯。”等就等吧,和她也没关系,陈轻心想。她低着头,想问大A究竟点了什么菜,没想到大A下面的话让她出乎意外。
“陈轻,如果你决定不再喜欢夏东柘了,你考虑过叶李吗?我觉得你俩蛮配的。”
“说什么呢你?大A!”像是在听一场天方夜谭,陈轻不敢确信这话是大A说的。
大A是她的好朋友,重要的是大A喜欢过叶李。
大A怎么会开这种玩笑呢?
“你是说着玩的吧?”陈轻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是了,要知道我到现在还对叶李余情未了,怎么会傻帽一样撮合你们呢?”大A笑着说。
拍拍胸脯,陈轻放心了。另一个人却不大高兴了:“陈轻,你那是什么表情,和小爷我成一对你很吃亏吗?还有你,大A,说了做哥们儿我才敢和你说话的,爷有魅力,可别对爷余情未了。”他一脸“我有节操”的表情外加合拢衣襟的动作逗笑了陈轻,以至于她没发现大A当时的异样。
陈轻是个认死理的人,好比当初她想追夏东柘就一门心思去追,好比现在打算放下,便真的做到不去想不去看。
所以,在这个傍晚,当她抱着装衣服的篮子从浴室回寝室时,看到等在楼外的杭舟,人还是有些意外的。
“杭老师。”她讷讷地打招呼。
“陈轻,几个月不见,人瘦了不少嘛!”
她摸摸脸,只当杭舟是在恭维。
“老师,找我有事吗?”
“我想找东柘,可是打他电话他不接,发他短信他也不回,我想问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
陈轻苦笑一声,说:“杭老师,他寝室就在那边,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不接你电话的。”
“陈轻,你很聪明。好吧,我承认我们见过面了。我在非洲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选择回国,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或许是我太天真,把自己想得太过伟大,现在我有些后悔,却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陈轻!”
她正百感交集,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抬眼望去,夏东柘正风尘仆仆地朝她们跑来。
“夏东柘……”
她想说什么,却再次被他打断了:“参赛项目弄好了?没弄好还有心情在这里闲聊?头发湿答答的也不怕感冒?赶紧回去擦头发、弄方案去。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哦。”
悻悻离开时,她不免回头看了两眼。
落日金黄,照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一种不和谐的情愫正流淌在那两人之间。陈轻想不出为什么,不过她感觉得到,在非洲的这段时间,杭舟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她改变了之前的某种想法。
算了,收起思绪,她不想去想这些事,毕竟都与她无关。
寝室里没有人,大A、坐地户和哔哥不知道去了哪里。想起夏东柘的话,陈轻拿着毛巾坐在了电脑前,趁着开机胡乱擦起了头发。
才擦到一半,门外有人敲门。她喊声“进来”,便看见住对面的人兴冲冲地跑进来,紧接着“哎呀”了一声。
“狮子狗转世吗,陈轻?”女生拍着胸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陈轻嘿嘿笑了两声,问:“你的资料弄好了?”
“弄好了,我专程过来和你汇总的。”
“我的还差点儿,不过也快了。”
接了同学递来的光盘,陈轻将毛巾绕在了脖子上。空下来的手放在鼠标上,她点了下桌上的文档,随即“咦”了一声。
气温下降,透明的云绵延在天上,云影落在枯黄的草间,留下行行暗影。目光好不容易收回来,陈轻忍不住发愁地捏了捏下巴:“唉,这下该怎么办呢?”
她想不通明明排好版的报告怎么会莫名其妙少了后半段,最难整理的那部分去哪儿了呢?想想才打发走的同学,她为自己顺嘴编出来的瞎话一阵脸红。
“陈轻啊,你可真行。”
看着显示屏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好好的文件怎么少了一半。
“‘讳疾忌医’,说的就是你。”川天椒啜着管子,咖啡色的液体在嘴角留下印子,被她说着话快速舔去,“你猜得到是谁做的,对吧?”
“我没看见是谁做的。”陈轻一脸茫然地说。
“废话,要是被你看到她还有机会做坏事吗?”川天椒翻着白眼,高举的手不客气地朝她脑门上一敲。
“疼……”陈轻龇着牙,揉着脑门,手按住的那一块地方越来越红。
“这事除了她没别人,你们寝室外人没法单独进去,除非你怀疑哔哥和大A。”
“怎么可能?”
“你也知道不可能,排除她们,是谁干的还需要我说吗?”
陈轻无言以对,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叫你来不是让你说这个的,帮我想想怎么办?我和对面寝室的人说了,有些资料还没弄好,再给我四天时间。”
“四天?你弄那个东西花了多久时间?”
“半个月。”陈轻实话实说。
她坦白的样子让川天椒无言以对,川天椒叹了口气,说:“能怎么办?好在是你弄过一遍的东西,资料是现成的,重新弄一下不难。”
“……资料也不见了。”
“……”
川天椒想揍人,管她是陈轻还是坐地户,随便揍谁。
随后知道这件事的大A和哔哥也同样气愤了。
“什么东西,我找她去。”哔哥最先跳出来,这次比赛哔哥出力不少,她的气愤可想而知。
“找她又能怎么样?还是抓紧时间整理资料要紧。”
大A的话引来侧目,哔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打量了大A三秒,“你被什么附体了吧?这种事最容易激动的不是你吗?”
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大A别开头,说:“那是我以前想不通,有许多办法比发火打架更实际有效。”
不得不说,大A变了,说的话很有道理。
平复好情绪,陈轻把她回忆起的东西敲进电脑,再分给朋友们分头去整理。
度过了地狱的三天。
一只飞鸟从外面经过,停在窗前歇脚,“吱吱”的叫声惊醒了窗内伏案熟睡的人,打了一个激灵后,陈轻睁开眼,看着屏幕前未完的报告,恍然忆起今夕是何夕。
忙着赶报告的三天,也是坐地户没在寝室出现的两天。
她们说她是做贼心虚,陈轻开始不信,可现在……
唉。
揉揉眼睛,她正准备继续报告,大A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陈慢慢,叶李找你,在外面等你。”
“啊?”叶李找她,怎么是大A来叫她呢?
“今晚体育馆有舞会,我看那小子因为家里的事正不开心,就问他要不要去玩玩。舞会需要舞伴,他想找你。”
“可是……”
“别可是了,我是看他突然多了个爸外加一个哥有点可怜才提议的,我对他早没意思了。你快去吧,他那个急脾气,等得不耐烦又要暴躁了。”
“大A,你真的……”
“我不介意,你再啰里啰唆地废话,他不急我都要踹你出去了!”大A抬起脚,作势要踢,终于如愿把陈轻推出了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倔强上扬的嘴角终于还是垮了下来,大A背倚着床脊,头无力地垂下去。
她怎么会不在意,可是在意又能怎么样?叶李的眼里始终没有她,无论是作为爱人,还是交心的朋友,都没有她。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时,他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大街中央争吵,一个打扮妖娆的年轻女人在一旁看着他们,像在看一场好戏。
那次,她拿出自己所有的钱,只为帮他付掉车子的磨损费。
也是因为那件事,她知道了原来叶李同她一样,都有个见不得光的身份——私生子。
叶李说她的情况比他好,她起码有个“完整”的家,她不这样觉得,只回了一句“冷暖自知”。
最初的喜欢便是源于这个不能轻言出口的秘密,不知不觉,她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深。
性情所致,她喜欢对他凶,却不肯轻言喜欢。
她以为他慢慢地会发现,她没想到他会和自己的好朋友走得那么近。她承认自己嫉妒过、矛盾过,也释然过,因为在酒吧醉酒后,陈轻的那些话她听见了。
或许,她和他注定没有结果。
鼓劲似的握紧了拳头,她站直身体,走去电脑前。
“跳舞啊……”陈轻为难地蹙紧眉,“可是我不会哎……”
“不会可以学,我也不会。”叶李兴致高涨。
“你也不会?我也不会,咱们和谁学呢?”陈轻摇着头,不敢苟同。
叶李被这个问题难住,一时语滞,支吾了半天,他挠挠头:“舞会也不一定要跳舞,可以看其他人跳舞嘛,大A说你这几天因为报告吃不好睡不着的,该放松放松的。”
陈轻还在犹豫,叶李又说:“再说我也累了,也想放松放松,我自己去很尴尬,你陪我一起吧。”
“大A也可以啊。”
“不要她。”叶李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时候的他脑子里反复响着的一个声音是:我哪敢招她啊?
陈轻无语地望着叶李,被他眼中的坚持一点点动摇着,想起他家庭的变化,她最终只得妥协:“那好吧,几点?”
“晚上六点,体育馆,不见不散。”
“嗯。”
心满意足的叶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女生寝室,他美滋滋地想:这算是约会吗?不知道夏东柘看到陈轻和他在一起,脸色还会好看吗?
他得意地想着,不免对即将而来的舞会多了丝期待。
入秋,天黑得极早,中央讲堂上的挂钟才敲过六响,体育馆里亮起的灯光让室外显得越发漆黑了。
一道灯光沿窗照出来,落在一只正不耐烦地点地的脚上。
“叶李,你别点了行吗?才到时间。”目光从手表上收回,大A抿唇看着叶李。
“我……我是鞋进沙子了。”不想承认自己是在着急,叶李装模作样地脱了鞋子倒了倒。
他并没看大A,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远处树下的人。
今晚杭舟穿得并不多,一条款式简单的白色布裙让她本来就瘦削的身形显得越发单薄,她没发现有人在看她,除了偶尔看眼手表外,其余时间她都专心看着远方。
她也在等人。
至于等谁,答案不言而喻。
慢慢地,周围的人依次排队进场,灯光照亮的室外变得越发空旷,杭舟抬起头,终于发现了他们。
她张张嘴,准备说什么时,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声。
“大A、叶李,我们先进去吧,陈轻估计来不了了。”哔哥几步跑近,朝他们挤眉弄眼,“有人看见夏老师把陈慢慢带走了。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戏了?最近怎么没听慢慢说起,谁会想到这丫头闷声不响本事就这么大了呢?叶李,能把你那张死人脸收收不?真当你在追陈慢慢呢?咦,大A,你又怎么了?”
体育馆里乐声响起,喧嚣热闹的气氛让门外的几人显得格外孤寂。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杭舟离开了。
月亮渐渐横在树梢间,月光落在休息室的白色窗帘上,层叠成诡异的影像。
门口的声音引起陈轻的注意,她抬起头,手随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看着消失几天的“坐地户”,她嘴巴犹豫着开开合合:“是你吗?”
发涩的声音带着胆怯,她怕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又不信那可能而来的否定。
脑门突然挨了对方一下,她揉着额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坐地户”:“干吗打我?”
“不该打吗?辛辛苦苦,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把你扶到这里,你问我‘是我吗’,就是我!”
对方的声音隐含着怒意,让陈轻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终于睁开了眼。
“夏东柘,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在这儿,我不在这儿你就死了!低血糖、营养不良,还有贫血!”男人拔高了音量,“想不通你这个体积怎么会和贫血挂上钩的!陈轻,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呢?”
她不怕夏东柘对她的爱答不理,也不怕他骂她、凶她,可她受不了他这样突然低了声音问她——“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她好与不好他在意吗?撇了撇嘴,她低下头,闷不吭声。
当下蜜糖,彼时砒霜,对让她执着了那么久的夏东柘,她想做到泰然处之,却发现还是有点难。
好在夏东柘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多,他随手甩了甩手里的单子:“你不会在减肥吧?体重掉了些,就是还是个大胖子,抱你过来我算是费了牛劲了。”
“我刚刚……真晕了?”
“我对天发誓,不是我敲晕的。”
“……”
她的窘态让他突然没了继续挖苦的冲动,清了清嗓子,他坐在了陈轻对面的藤椅上,一脸不信地问:“在减肥?”
“没有。”
“那怎么瘦了,据我所知,你的体重可是顽固得很。”
一副直逼真相的态度让人顿失了底气,她眨眨眼,蔫头耷脑地闷声开口:“报告出了问题,这几天在忙着补救,睡得少了点,可能是累的。”
“饭也没好好吃吧?”
想想今天的确只吃了一顿饭,她点点头,头低得更低了。
她心虚,怕挨骂。怕完她开始反思,干吗要怕呢?
好在夏东柘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提了句好在她胖后,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陈轻说的“问题”上了。
“出了什么状况?”
“文件丢了,有些东西需要重新弄。”
“你这么废寝忘食的,应该是弄完了?”
“还差点儿。”
“点儿?”
喉咙一噎,她只好实话实说:“还差不少。”
夏东柘没再说话,而是凑近,翻了下她的眼皮。
“嗯,看样子神智还算清醒,不晕了吧?不晕就走吧。”
他力气大,不温柔的动作揪得陈轻眼皮疼,陈轻揉了揉,“哦”了一声,下了床。
出了走廊,她才发现刚刚是在校医室,自始至终没出现的校医让她一阵不自在,天知道夏东柘怎么占了人家的地盘照顾她的。
她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没回头,只说:“那我回寝室了。”
“回吧。”
“嗯。”
走出几步,她回头发现本该分道扬镳的夏东柘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再回头,发现夏东柘还在后面。
“你寝室在那边。”指着一个方向,她说。
“我知道。可你的寝室在那边。”指着另一个方向,他说。
“我已经好了,不用你送我。”
“我不送你,只是要去那边办点事。”
好吧,再没什么说辞的陈轻只得回身继续朝前走。
等到回了寝室,她便自信夏东柘再没有说辞解释他为什么要跟进来,可是宿管阿姨竟然允许他堂而皇之地进来。
“你要干吗呀?”紧盯着大大方方坐在大A椅子上开机的夏东柘,陈轻仿佛听得到走廊里同学的议论声。
“不干吗,阿姨担心她女儿太拼命、体力不支,要我帮忙照顾一下。”
“你给我妈打电话了?”陈轻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东柘,他怎么能和她妈说呢?她不想她妈担心她的。
事与愿违,夏东柘点头承认。
“说不准她一会儿就会给你来电话。”话音才落,桌上的电话便“叮咚”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陈轻认命地接受了现实。
拿过电话,她“喂”了一声:“妈,我没事,真的。”
来自家乡的惦念让陈轻鼻子发酸,她“嗯嗯”地点头回话,看着已经打开文档的夏东柘对着屏幕快速敲击着键盘。
“知道了,妈……”心情颇为复杂地挂了电话,陈轻想了想,拉着椅子坐去了夏东柘旁边。
“你不喜欢我,这是你给我的感觉,就算我再懂怎么整理自己的心情,就算我的心和身材一样胖,可我也需要空间调整自己。夏东柘,杭舟已经回来了,你就不能和我保持一段距离吗?求你了。”
说这些话时,夏东柘嘴里也在喋喋不休着:“这个方案底子不错,就是细节粗糙,尤其是第三部分……”
他声音越说越大,一直盖过了陈轻,直到陈轻可怜巴巴地说出那句“求你了”,他终于撑不下去,闭了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明明做梦都想你别再缠着我的。”伸出的手轻轻放在她头顶,夏东柘正准备说什么,寝室的门突然从外被推开了,他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目瞪口呆的大A和哔哥。
记不起夏东柘是怎么离开寝室,走前又是怎么解释的,或者根本没解释,陈轻愣神了片刻,低下了头,解释道:“我晕倒了,他送我去校医院的。”
“慢慢,这里可不是校医院呢。”几步走近的哔哥捅捅她,挤眉弄眼着。
“他非要帮咱们弄下方案报告。”如实的作答显然不能被舍友采信,陈轻索性不去解释了,她凑近电脑,看着上面真的好了不止一点点的报告,心中五味杂陈。
“陈慢慢,叶李一直等你到舞会开场后半小时呢。”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大A幽幽地说。
“啊?”陈轻这才想起她忘了叶李。
“陈小胖,我的内心受到了伤害!”当晚,叶李站在操场上跺脚高喊的声音响了许久。
“对不起嘛,叶李,我错了。”陈轻也道歉了许久。
吵吵闹闹的日子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报告终于整理提交给了比赛组织方,回程的路上,哔哥兴奋地说着那些奖品。
“如果我们进了决赛就有机会出国交流,光一个获奖证书就能给以后找工作加分不少呢。陈慢慢,你说是不是?”
“其他组也很优秀的。”陈轻淡然地说。
“说什么丧气话,我们明明更优秀好不好,何况还有你家夏老师帮忙操刀,我们稳赢的,大A,你说是不是?”
被问话的大A突然停下脚,神情怪异地看着陈轻。
“陈慢慢,你就不能有点出息,非要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吗?”
“我没有啊。”陈轻有些委屈。
“是啊,陈慢慢不都说了吗,是她晕倒了,夏老师送她回来,顺道整理了我们的报告。”
被大A严肃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哔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大A,你没事吧,又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干吗凶巴巴地说话?”
“我!”大A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终于泄气地摆摆手,“算了,你的事我操什么心啊,回家,饿死了,要吃零食。”
零食成功缓解了僵持的气氛,陈轻跟在大A后面,反思着这几天她的所作所为。
很快进了走廊,站在8174门前,站在最前面的大A“哗哗”拿着钥匙,没想到门自己开了。
几天没回寝室的坐地户站在屋里看着他们。
“回来了?”坐地户笑着说。
看着谈笑自若,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的坐地户,愣神片刻的陈轻终于回过神,却不知道应该做怎样的反应。
“你……”她张嘴看着坐地户脸上的笑,竟觉得单从气势上讲,她倒像极了做过亏心事的那个。
哔哥推开她,继而撞开了挡在门口的坐地户,一句“我们不能回来吗”把气氛推向了更为尴尬的境地。
“坐地户,有件事想问问你。”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陈轻迈步进了房间。半开的门板隔着两个人,陈轻看着坐地户,“之前电脑里的报告突然少了将近一半的内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脾气太好了。”
肩膀一沉,陈轻侧过头,看到站到一旁脸上满是不屑的大A。大A的手很快从她肩上收回去,改成抄手,“你该问她,为什么那么坏心眼,把别人辛辛苦苦做好的报告删掉。”
大A的直接换来陈轻无奈的叹气。
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最大的嫌疑者就是坐地户呢?只是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寝室,撕破脸皮太过难看,她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因为她不觉得坐地户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她不习惯对一个并不算坏的人表现得那么咄咄逼人。
可是大A这样问了,她也只好认了。
本以为会有的否认并没发生,坐地户淡定地点点头:“是我弄的。”
“呵,有胆承认!不错啊!”大A冷笑着,摆弄起拳头,眼看情况不对劲的陈轻想拉哔哥帮忙劝解,无奈她发现自己的手臂竟不知何时被哔哥拖住了。
“也该教训教训她了,慢慢,这事咱们别管,大A有分寸。”哔哥劝她。
什么分寸啊,大A做事就是凭一腔冲动,劲头上来,什么都是不管不顾的。陈轻跺着脚,哔哥也铁了心地拽住她不放手。
场面一度失控。
正暗暗叫苦时,坐地户突然开了口:“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大A才不信她讲的,步子紧跟着又逼近了些,“说说怎么个不故意法?我什么性格你清楚,说得通,什么事没有,说不通……”两声冷笑后,大A握紧了拳头,“那可是陈慢慢忙活了两个月的东西。”
“知道陈轻忙了两个月,可不止她一个人在忙,你和哔哥哪一个没帮忙?别忘了,我也帮着弄了些东西,虽然不多。我不是傻子,我也想得奖。”
一番话后,原本充满火药味的房间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弄的呢?”陈轻眨着眼,想起这个不得解的问题。
“我想做些修改,还没修改好,咱们屋就停电了,文件没来得及保存。”摊着手,坐地户一脸她是无心的样子。
“好好的就停电了?”大A不信。
“寝室没电了,是我后来去交的电费,收据在门后,你们可以看。”
走近门旁,果然如同坐地户所说的那样,陈轻找到了那张标明缴费时间的收据。
握着那张小小的纸条,陈轻释然了:“解释清楚就好,不过,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坐地户。”
“家里有事。”
坐地户的解释过于精简,让人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扯了扯悻悻的大A和哔哥,陈轻小声说:“解释也解释过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大A执拗地还想说什么,终于被陈轻的劝说压了下来。
“回头我把电脑加密。”大A赌气似的说,她声音不小,并没避讳坐地户。
坐地户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意,如果你觉得那么做安全的话。”
“当然。”大A较劲地回答。
恐怕再没什么比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几人相互防范戒备来得让人痛苦了。
那段时间,8174寝室的几个人就是如此,陈轻甚至还要痛苦一些,除了处理处于冰点的室友关系,她还要准备马上到来的竞赛决赛,还要应付叶李,甚至还有杭舟。
这天是周末,难得终于把决赛需要展示的PPT全部弄好后,陈轻终于松了一口气,只等明天的决赛。
走出寝室楼的她想起之前和叶李的约定,于是打消了去食堂的念头,转身朝夏东柘住的寝室楼走去。
她有些发愁,因为叶李还在为之前她舞会“爽约”的事而恼火。
“你要真心真意地和我道个歉,我才考虑原谅你。”
想起叶李的要求,她便开始头疼,她不是真的有意爽约,她解释了是因为自己晕倒了,夏东柘送她去了校医室,所以没去成,即便是这样,叶李仍然不依不饶。
哔哥曾说,像叶李这样没长大的少爷,没经历过挫折永远会以为太阳是围着他转的。陈轻赞同哔哥这种说法,却不想因此不理他。
他已经没什么朋友了,何况没长大算起来不是什么错。
每每这么一想,陈轻就不忍心疏远叶李了。
寝室楼里,才敲了几下门,门便开了。
手扶着门把手,叶李昂着下巴,上下打量起陈轻:“礼物呢?道歉不会连个礼物都不准备吧?”
“叶李,我来就是想和你说,我那天没想爽约,我晕倒了,夏东柘刚好在,他送我去的医院。我没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就是想再来和你说一次,理不理解在于你,该说的我说完了。”
得意的神情随着陈轻落下的话音凝固在脸上,叶李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紧接着便不知所措地拽住了陈轻:“你干吗?你别走,陈轻,你是不是也嫌我烦了,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叶李,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可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叶李形容她的想法和感受。
还在脑子里搜刮着可以用来描述的词汇,她胳膊上突然多了一股外力,她甚至连个挣扎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叶李拽进了屋里。
“你想干吗啊?”陈轻大叫。
“嘘!”叶李大力比画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随即凑近了陈轻。
距离真的很近很近,近得陈轻能看清他睫毛的根数。
一直觉得除了夏东柘,没人会让她心跳加速的陈轻默默吞了口口水。
推开他,陈轻有些生气地转身开门。
“叶李,做朋友也不能胡搅蛮缠,你再这样,我真不敢和你做朋友了。”
伸手转动门把手,她准备开门,没想到门还没打开,手就势被叶李抓住了。
“没有……”觉察到不妥,叶李触电般收回了手,他焦躁地挠着头,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不让他那么尴尬。
“哎呀,如果你想见杭舟那个疯婆子那你就开门,我才不管你呢!”情绪让他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
“杭舟……”
陈轻愣神的工夫,门外真的传来了杭舟的声音。
“东柘,你不是真喜欢上陈轻了吧,以前是我错了,我以为我能做到老师那样,可去了非洲我才发现不是,你开开门,我们谈谈好吗?”
陈轻张着嘴巴,想象不出那么骄傲的杭老师有天会这样说话。
她回头看眼叶李,原本握紧门把手的手慢慢松开了。
“几天了,她总来这儿堵夏东柘,那个家伙也是够狠,根本不回来,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看门受罪。”似乎不想把事情夸大,让陈轻害怕,叶李马上又摆了摆手,“不过没事,一会儿准走。”
是吗?
陈轻觉得她的脑子开始不够用了,才几个月的时间,杭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咚”的一声。
“什么声?”陈轻问。
“不知道。”叶李摇着头,“肯定在搞什么花样,不用管她。陈轻,说说咱俩的事,刚刚……”
他准备和陈轻好好谈谈,可是这个打算随着洞开的房门瞬间化为泡影了。
“你不能不这么……”
“杭老师,你怎么了?”
看着陈轻去扶倒在地上的杭舟,叶李手里的所有动作也随即停止,他想:这个女人在搞什么啊?
“叶李,你来。”
“干吗啊?”狐疑地摆弄着脚,被叫的人迟迟没挪动步子。
观望的态度让人发愁,陈轻不得不又叫了一声:“你来,杭老师有点不对劲。”
“她会有什么不对劲?”原本想把她拉回来的叶李凑近一瞧,当即吓了一跳,“她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陈轻蹲下身子,费力地扶起杭舟。杭舟额头上不停地渗着冷汗,双臂抱紧还是止不住发抖,样子可怕得几乎让陈轻失去了反应能力,几秒钟过后,终于找回声音的陈轻一把拽起杭舟的胳膊,对身后的叶李大声喊着:“叶李,你给夏东柘打电话。”
“我不给他打!”叶李拒绝得果断,他才不想给夏东柘打电话呢。
“好吧。”接受现实的陈轻肩上一使力,就势把身体瘫软的杭舟朝他面前一送,“那你送杭老师下楼,电话我来打。”
“还是我打电话吧。”二者相比较,朝夕相处的夏东柘对他来说至少他已经习惯了,叶李不甘心地嘟囔着,跟着陈轻边朝电梯走边拨通了夏东柘的电话。
一阵忙音后,他举着手里的电话:“我打了,没通。”
这个叶李,不通就再打啊,干着急的陈轻无奈分身乏术。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门应声打开。从里面大步走出一个人,那人几步走到陈轻跟前,伸手在杭舟的鼻息、脉门上探了探。
“把她交给我吧。”说话的同时,夏东柘已经不由分说地抱起杭舟,走了。
电梯门闭拢时,陈轻听见杭舟虚弱而惊喜地叫了他一声:“东柘,你来了。”
或许,真如同同学们说的那样,她是夏东柘失恋失意时的一块倒计时,现在真的女主角回来了,她就没了存在的必要了吧。
再次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陈轻表现得比想象的要淡然许多。
“陈轻,你真的不难过吗?”叶李拿着两瓶矿泉水,小跑着回了座位,却发现哔哥和大A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了陈轻旁边。
快到午饭时间,二食堂的人渐渐多起来,嘈杂的人声衬得角落里这一桌的气氛越发微妙。
“我就买了两瓶,要喝你们自己买去。”戒备地盯着哔哥,叶李率先一步拧开了手里的一瓶,猛灌一口。他不想承认自己口袋里并没多余的钱再买饮料给大A她们。
他知道自己的困境,别人却不知道,哔哥撇着嘴嘟囔:“小气。”
“渴了喝我的吧。”陈轻大方地打开自己那瓶。
“陈轻,渴了吧,喝水。”叶李把自己那瓶递给陈轻。
他太过明显的差别待遇让陈轻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哔哥,咱们回寝室,刚好商量下决赛陈述最后的部分。”
“陈轻,我给你买的饮料你不喝吗?果粒橙的!”叶李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心会被这样忽视。
叫声果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陈轻停下脚,却没回头:“叶李,我真的很谢谢你把我当朋友,可你该交些其他的朋友。”
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没朋友?
“陈轻,你给我站住,你这话什么意思!”几步拦在准备离开的人前面,他气鼓鼓地瞪着眼,“你以为除了你我没其他朋友吗?”
“你有吗?”被堵住去路,陈轻只得停住脚,她低着头,犹豫着还是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你说你努力生活,你的音响店几天没开门了?你说你有朋友,既然有,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我要上课,还要准备比赛,还要陪你说话,照顾你的情绪。每个人都有低谷,可低谷不是混日子的理由。我不介意照顾朋友,可要时时刻刻照顾一个人的各种情绪,我也累了。”
“……你,你真的这么觉得?”
“真的。”说出这些话好像卸下了一个压在心里太久的包袱,陈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之前那么长的时间她不说,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说,或许她真的累了吧。
决赛前的四天,她同叶李“掰了”。
距离决赛还有两天时间,她听到了这么久以来有关夏东柘的第一个消息,杭舟在非洲似乎得了什么病,目前在接受治疗,他陪着她。
距离决赛还有一天,她一夜没睡,说不清为什么。
决赛当天,她和团队的其他成员坐上了校车,准备去位于市中心的金冠大厦,比赛将在那里举行。
她侧头看着玻璃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想着清早发生的趣事。
她又瘦了四斤。胖让人烦恼,烦恼也让她瘦了那么一点点。
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在意夏东柘,就一点点。
管他呢,先好好比赛吧。车窗反光里,一个圆脸女生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
陈轻从没想过她会有这样一天,站在一个有那么多人出席的大型会场里,自己作为主讲人,代表自己的团队参与一场比赛。
换作之前,这是她不敢幻想的。
川天椒握了下她的手,问:“紧张吗?”
“有点儿。”
“没事,以前参加演讲比赛我妈就告诉我,把台下的人都当成土豆人就不紧张了。一会儿你上台,把我们都当成土豆你就不会紧张了。”
“好。”勉强地笑了笑,陈轻低下了头。除了紧张,川天椒不知道此刻的陈轻心里还流淌着另外一种情绪。
再有几分钟,就要轮到她上场了,可是夏东柘没来。
唉……别再存什么幻想了,他不喜欢你,更不在意你的,她对自己说。
低下去的头重新抬起,她看着不远处的讲台,觉得这次她是真的放下了。
喜欢一个人是件幸福的事,忘记那个人无异于把原本属于身体的一部分寸寸剥离出体,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却依旧无能为力。
自嘲地笑了笑,她听见主持人念出了她的名字。
“陈轻,夏东柘不是你生活的所有,还有其他有意义的东西值得你努力。”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离开座位,走上台去。
生活即是如此,当你深感得意顺遂时,一切都是锦上添花,当你穷困落魄时,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商量好了般一同落井下石,陈轻盯着镶嵌在桌案内的电脑屏幕,难以置信地再次双击了图标。
“叮”的一声响,系统提示文件遭到破坏的灰色小窗吓得她冷汗直流。
“不会啊,可以打开的,不会破坏的啊。”攥紧的手心松开,她想继续试一次,后台的杀毒软件突然运行,不过一秒的时间,文件便从屏幕上消失了。
“等等!”她几乎尖叫出声,可是无济于事,文件真的消失了。
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不敢抬头看台下和她一起忙碌了几个月的同学,该怎么同他们交代呢?
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她知道刚刚的事情早通过大屏幕展示给台下,赛场的老师也赶到了台上,她被挤去了一旁,看着几个背影和无数“土豆”在眼前晃来晃去。
“老师……”终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人理她。
“我想试试没有PPT,我自己讲解。”虽然这么做很吃亏,但她想试试,她不想放弃。
“什么?”
终于,有人听到她的话回过了头:“你想干什么?”
“我想继续参赛。”
没有图解,单凭一个人讲说,对一场这样大型的比赛而言,吃亏是肯定的,可除了这个,她别无他法。
“那……好吧。”
得到应允的陈轻开心地点点头,她上前一步,大脑在片刻的空白后出现了报告里的第一页。
“我们的项目是针对中枢受损后人体的应激反应设计的……”
台上的她侃侃而谈。
或许真的从没试过这样演讲,她说得异常流利,过程中台下几次响起掌声。
比赛终于结束了。
她的小组得了第一名,人人都不再说她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胖女生,人人都朝她竖起了拇指。
谁说太过美好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呢,如果这一切不是发生在她的想象中就好了。
陈轻的确向责任老师提出了独立演讲,可还没获准,新的状况便紧随其后地发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U盘真有问题,展示PPT的电脑竟然开始出现了自删文件的现象。
好好的比赛现场因为这个意外顿时混乱,最后还是在新电脑的帮助下才完成了比赛。
作为导火索的陈轻自然也没得到任何再展示的机会。
比赛没结束,川天椒便在同学发飙前把陈轻塞进了计程车,打发了她和大A、哔哥先回学校。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哔哥小声嘀咕着。
“别说了。”大A扯了扯哔哥,让她闭嘴。
陈轻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比起这个问题,让她内疚的是,因为她,毁了这几个月的成果。
“都怪我。”她自责地说。
“陈慢慢,你的U盘除了在大A的电脑上用过,还在哪里用过?”哔哥又忍不住问。
“没有。”陈轻记得很清楚,临比赛前她还在大A的电脑上检查过文件,那时候还没事的。
“这就见鬼了。”哔哥挠着头发说。
似旋风平地而起,车轮甚至还没驶入正门,大半个校园便早已传开了陈轻未战而败的消息。
晴天,日光高远稀薄,透过云层照进狭长的走廊。安静的上午,抹着脸上水珠的女生端着脸盆准备去水房洗睡衣,看到什么的她突然停下脚步,碰了碰正举高衣杆晾长裙的隔壁班的女生。被打断的动作让长裙溅起水花,湿了脸的同学生气地转身,准备大骂朋友一顿,却在看清正从远处走近的人时闭紧了嘴。
陈轻并没因为比赛的失利而低头,挺直着并不瘦削的脊背,她一路回了寝室。
门关上的瞬间,来自门外的谈论声仿佛从无到有,突然迸发出来了。
“唉……”她叹了口气。
“唉……”她又叹了一声。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自我打气着,可无奈这次的挫败太过打击了,以前习惯拿来自我疗伤的方法好像没一个是有效的,终于,她忍不住,贴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如果比赛只是她个人的就好了。
如果错误真出在她身上,哪怕是她们的课题质量不过关,哪怕……
任何一种“哪怕”和假设都好过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输掉。
想象一下那么多人的努力全部因此付之一炬,那么多人,那么多天……
“原来你哭的时候样子这么难看。”
声音在原本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发出,陈轻吓了一跳,她以为房间里没人呢。
随着“哗”的一声,坐地户床前的帘子被拉开。一条细长的腿先一步从梯子上迈下来,坐地户理了理蓬松的卷发,慵懒地从梯子上走下来。
“输了?”她问。
陈轻默不作声,诚实地点点头。
“怎么不哭了?”
“……”
“怕我笑话你?放心,陈轻,我一直就瞧不上你。”
陈轻一愣,不明白坐地户为什么这么说。
坐地户轻笑着就近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你真不清楚你有多让人讨厌。”她侧目望着陈轻,目光睥睨促狭,好像她看的是个闹了天大笑话的人一样,“你这个人,活得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活得自在洒脱,以为别人不知道那是装的吗?你厚着脸皮追夏东柘,没追上又玩起欲擒故纵。我过得不好,没一个同学愿意理我,你却每天拉着我干这干那,你以为我会感激吗?告诉你,我恨透了你的自以为是,比起摆在明面上的厌恶,你这种假装的示好更让我讨厌。”
“我不是……”
陈轻试图解释,无奈坐地户的声音太高,而且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陈轻怎样的解释在她看来都成了狡辩。
“我一直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和想象的那样淡定,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你在乎的事一样。现在我看到了,你也不过如此,甚至不如我,我最起码活得真实,哪怕讨人厌,你……都是装的。”
“你……”不知该从何解释的陈轻脑子一片混沌,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片真心会换来坐地户这么想自己。忽闪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瞪着坐地户。
“比赛用的U盘中毒和你有关吗?”
她的样子怵人,坐地户不免心中一凛,只能用更大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惧意:“陈轻,有时候你也没我想的那么傻。”
“怎么,想去和老师告状,说我弄坏了你的文档?去吧,我不在乎,又不是没受过处罚,这次大不了是开除学籍。”她苦笑着,声音随之压低,“反正没人真在乎我的死活。”
说话的工夫,迟一步回来的哔哥和大A推开寝室门。哔哥一脸气愤,关门时不忘探出头朝着外面骂骂咧咧一句,听意思,还是为了比赛失利的事和人较劲。
“和他们较真犯得着吗?”一把拉住她,大A顺手关上了门,“最难过的又不是你。陈慢慢,你这是……”
大A看着相视僵持的陈轻和坐地户,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这两个人间的波涛汹涌。
“我不介意你说出去,你没证据,没人信你。”笃定她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坐地户冷笑着看着陈轻。
“输了就是输了,我不会给自己找什么理由。还有,我也和你说句话。”陈轻上前一步,和坐地户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到闻得到彼此的呼吸,“我和你不一样,一点也不。”
“哎,陈慢慢,你去哪儿?”试图拉住她的哔哥只觉得手心一滑,再抬头时,陈轻已经出了寝室。
身后依稀传来哔哥的质问声,换作以前,她肯定要回去劝和的,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不想管也不想掺和,因为就在刚刚,她的某些人生观被颠覆了。
为什么对一个人好也成了不对,成了有恶意的,这个问题她实在想不通。
塑胶跑道上,八百米达标测试刚刚结束,几个不达标的学生正气喘吁吁地扯着老师求情,拿着本子做登记的老师头都没抬,顺手指指远处:“看看你们什么体质条件,再看看人家,还好意思求情?回去练跑,下次上课测成绩,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达标可就没办法了。”
一片哀号声里,体育老师动作利落地合起册子,大步离开了那群让他操心的学生。
走到门口,他看了眼飞奔跑近的人,忍不住喊了一声:“体重减下来前还是慢跑好,这么跑,膝盖不想要了?”
看着踉跄一步的胖女生,老师摇着头,出了门。
陈轻的确跑累了,索性听话地放慢了速度。
风干燥和缓,草丝般滑过脸颊,她终于跑不动了,停下来坐在了操场中间的一块草坪上。
进口草坪有着本地植被没有的坚韧,即便现在的气温已经低到了一定程度,它们依旧葱茏。抓起一根摊在掌心,陈轻听着手机里匀速响着的“嘟嘟”声。
“妈妈。”
当电话被接起时,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有如决堤的洪水,顿时倾泻而出。
“陈轻,怎么了?”
“阿姨,是我,夏东柘。”
所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倾倒,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便一把夺过了电话。看着那张旁若无人,丝毫不觉得他的举止过分的帅气脸庞,陈轻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怎么心情不好都不能让她正正经经不好一次呢?
“她没事,她月末的话费有多余的,刚好我也想你了,就利用了下她的话费。是,她过得挺好的,嗯,我也挺好,阿姨,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谁话费有剩了?我每月的套餐话费是十五元,已经超了十几元了。”
“才超十几元而已。”
“我过得不好!”
“和你妈说了也未必好多少。”
“夏东柘,我知道你过得好,你一直在俯视我,以前是我傻,以为我不在乎,可我现在不想再被你们当成傻瓜了,因为我也在乎。”
“说完了?”
“……”
“这就是你发泄情绪的方法吗?”他摇摇头,“很没劲。我不开心时就会找人打架,打架会吗?”
“……”
“也可以骂人。”
“……”
“骂人也不会?”他又摇了摇头,“那只剩下大哭一场了。”说着,他拉着陈轻起身,“走。”
“干吗去?”
他指指远处的树林:“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哭一场。”
他也是慢慢体会出,小胖子也有尊严,也爱面子,也会不坚强。
“走吧。”
一阵风过,攀在枝头的叶子摇摇欲坠,终于耐不住风力,坠在地上。白色帆布鞋从上而过,踏着发出一声脆响。
陈轻故意把步子放慢,她希望没耐性的夏东柘会不耐烦,把她扔在这里。
可是夏东柘并没有。
他似乎正把前所未有的耐性给予陈轻。
她走得慢,他步子也跟着小下来。她停下脚步,他也干脆停下不走了。
“这里可以吗?”眼睛在周遭打量了一番,夏东柘点点头,“可以,这边人不多。”
不多怎么了?
“哭吧。”
陈轻愣愣地看着夏东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摇摇头,“我一直觉得你性格太闷,有了任何情绪都憋在心里,这样不好,哭出来比较好。”
陈轻眨眨眼,夏东柘是认真的?
“瞧我干吗?哭吧。大不了我转过去,不看。”说完,他真依言转过身去。
他背影宽阔,与树影交织的阳光纠缠在他的背上,突然有种让人心平和下来的力量。
“我不想哭了。”内心的纠结抵不过常年经月的倔强,她终究还是不喜欢用哭来宣泄。
“就知道。”似早有所料,似疼惜,夏东柘叹了一声气,身子一矮,竟席地坐下了。
“看我干吗,哭又不哭,总要说说心事吧,不怕憋在心里越憋越胖吗?”
“我都瘦了。”
反驳声在夏东柘一声轻嗤下显得尤为无力。
“瘦了几斤?基数那么大,瘦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夏东柘,你不能这样!”
“哪样了?”夏东柘有些好笑地看着陈轻,并没因为她的态度而生气。
可陈轻生气了。吸吸鼻子,她放开了嗓子:“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又胖又傻?明明对方讨厌我,我还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的对她好,就算她把话说明白了,我也不会去告状,连骂人我都不会,我逊毙了!”
她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声嘶力竭,眼眶湿润。
陈轻说的是她的真实所想。
爸爸曾经告诉过她,善良地做人,无愧于心地做事,世界也会善待你。
可她并没看到世界的善意,她对坐地户好,坐地户那样对她,她曾经一心一意地对夏东柘,夏东柘却一言不发地看她暴躁,甚至连句安慰也没有。
她是个傻瓜,很大很大的傻瓜。
“那还要做这样一个傻瓜吗?”
也不知情感宣泄到什么时候,温润的男声传进了耳朵,她转头看着夏东柘,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我觉得做个傻瓜挺好的。”
夏东柘的话吓了陈轻一跳,吞口口水,她低下头:“你这算是安慰吗?”
“我可没说假话的习惯。”他侧头,一把扯住陈轻的衣角招手,“你坐下,仰头说话有多累你知道吗?”
还在发愣的陈轻就势蹲在了地上,她忐忑地看着夏东柘,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可是无论如何,陈轻也想不到夏东柘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我很羡慕你”。
“别不信,我想不止我,你身上的东西很多人都会羡慕。”
“是什么?”喉结又打了次滚,陈轻似乎忘记了就在刚刚她还情绪不稳。
“单纯吧。”
“我以为你会说坚持呢。”希望再次落下,陈轻为刚刚那偶尔闪现的希冀觉得可笑。单纯,不如说是傻呢。
“不是坚持,是单纯。”
能坚持的人太多了,可是能保持初心,一直坚持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曾经,他也有过陈轻现在的心境,可这个社会让他一点点地改变,终于成了现在这个自己。
他喜欢看固执的、泛着傻气,却一直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的陈轻。
“就你现在这样,保持下去,别变。”用命令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他拍拍裤子起身。
再坐下去,他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人发现。
“夏东柘。”
“干吗?”他站住。
“我们做朋友好吗?只是朋友。”她受不了暧昧,受不了自己内心偶尔的不争气,最重要的是杭舟回来了,她没有做备胎的必要了,也不想做。
又一阵风过,空枝晃动,陈轻和夏东柘一前一后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他的背影时明时暗,她的步子始终缓慢。她想不通夏东柘拒绝自己请求的理由。
他明明不喜欢自己的,他明明不是个喜欢牵扯不清的人,干吗要那么说?
何况理由太过牵强可笑。
就在刚刚,夏东柘说:“不行,你说过,我是你哥,做哥哥的就要管你,何况你脑子那么笨,再被骗了怎么办?”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陈轻想不通,一路迷迷瞪瞪地回了寝室,连和夏东柘在哪条路口分开的都没注意。
看着小迷糊慢悠悠地回去,夏东柘叹了口气,竟然坐在路旁的一处水泥台阶上了。
当他得知小胖子的比赛出了问题,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小胖子一定自责死了”,他做的第二个动作就是飞奔出来找她。
小胖子经历过的事他也经历过,他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受。他怕小胖子和自己一样,变得市侩圆滑,也就是那刻的心头一紧告诉他,小胖子之于他是怎样一个存在。
他竟然对那个肉肉的女生心动了。
唉……他发愁地托着下巴,恰巧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号码,随即按下了接听键。
杭舟的声音透过电波带着虚弱。
听到夏东柘的声音,她松了口气,重新靠回了床上。
“他们说你突然跑出去了,去哪儿了?”
“去见陈轻了。”重新走在路上,风比之前大了些,伸手抚平被吹起的衣襟,夏东柘抬头看着天空,“杭舟,你问我对你还有没有感情,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一直都有,只不过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之情。你和我妈身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你们一样的要强,一样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我被母亲抛弃了一次,就把感情放在了可以抓住的你身上。我承认,如果当初我们在一起了,这种感情或许会发展得更深,可是那种如果并没发生,你离开了我。现在你回来了,我却已经看清自己的感情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了?”
劲风豁然催促着云层潜行,阳光露了出来,明朗得一如夏东柘的心情。
喜欢是浅浅的爱,爱是淡淡的喜欢,他庆幸在那个人还未走远的时候看懂了自己的心。
“谢谢你,杭舟。”不是她的归来,或许他还会一直以为自己的感情在远方牵绊。
不是没被人拒绝过,只是从没想过,有天,拒绝她的会是他。
微微晃了晃神,杭舟笑容勉强地看着夏东柘:“东柘,你说什么?”
“杭舟,我承认以前对你有过好感,但那好感不是喜欢。我妈把她一生都贡献给了医学事业,我和我爸一直被她放在第二位甚至更靠后的位置,我不甘心,也是这最初的不甘心让我对你有了好感。你和她很像,一样的要强,一样的把治病救人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
“所以,我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你母爱吗?”杭舟苦笑着,声音渐低,“可是东柘,现在换作是我不甘心了。”
“给我些时间,好歹我现在是个病人,就算只作为朋友,你也不会和我割袍断义,现在就丢下我不管吧?”
“……当然。”话说开之后的留白让人无所适从,夏东柘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治疗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东柘,你们一直说我坚强,可事实你也看到了,所以能不能给我些空间,我现在处在‘失恋’期呢。”
杭舟的苦笑让人摸不透她是真的在意,还是另有其他,不过夏东柘的确因此闭了嘴。
“我送你回去吧。”日光直直地从头顶袭来,照得他发丝泛光,杭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喜欢病房的味道,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回吧。”
“医科生出身,会不喜欢病房的味道?”
杭舟摇摇头:“那不一样,以前我治病救人,现在是别人治我,心境不同。”
夏东柘想想,的确如此。
校园外的餐馆里坐着两三个食客,高低的谈话声被暗红的卡位虚隔着,不需用力便听得到周围人的声音。
点好菜的夏东柘摆弄着手旁的菜单,不知该选个怎样的话题才合适。
正为难着,杭舟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
“什么?”他抬头,看见杭舟朝他身后努努嘴,他这才注意到身后几个吃饭的女生正谈论着一个熟人。
“那个叫大A的是不是和陈轻关系很好的瘦女生?”杭舟饶有兴趣地转着手中的筷子,看着夏东柘,“会是她破坏了陈轻的比赛吗?”
想起过往的经历,夏东柘的拳头便不自觉地握紧了。
如果真是大A做的,那小胖子这次要受的打击可就不只是输掉比赛那么简单了。
“杭舟,你自己吃吧,我有事先走了。”夏东柘丢下这句话就往门外走。
望着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杭舟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她不是一直很坚强吗?怎么就不开心了呢?
刚点好的菜被陆续端上来,看着一桌的饭菜,她却全无胃口。
“陈轻。”她琢磨似的念着名字,冷不防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系里有调研课,忘记买课本的陈轻匆匆跑出来买课本。人才走进书店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名字,她回头,当看到来人是杭舟时她不免呼吸一滞。
杭舟和坐地户,两个人算得上陈轻现在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了。
硬着头皮,她喊了一声“杭老师”。
“别叫我杭老师,我早辞职了。”眼睛在陈轻身后那排高高的书架上扫视一圈,杭舟微微一笑,“能和你谈谈吗?”
“谈什么?”
“夏东柘。”
“……”
为难地左右看看,她点头说好。
“杭老师,你想和我谈什么?”
没再纠结称呼的问题,杭舟仔细端详起了陈轻:“东柘他拒绝了我,他说他喜欢你。我想问问是真的吗?”
心跳在那个“喜欢”出口时突突跳了两下,陈轻垂首看着地面,说:“他没有喜欢我。”
杭舟神情一松:“我知道了。”
“杭老师……”也许是最近的遭遇太过不顺,陈轻忍不住抬起头,“其实,你不喜欢夏东柘的。”
“哦?”
“真的喜欢一个人,是别人拿什么同你交换你都不肯放弃的感情,什么理想、事业,都比不上想和他天天在一起的想法强烈。他有才华,你就努力变得有才华,他平庸,你也甘愿和他一同平庸,喜欢是发自内心地想和他在一起,不是你这样想放弃就放弃,想找回就找回来的。”说得太多,陈轻索性把内心的想法一同说出来,“不能把生病时的脆弱当成喜欢的假象,喜欢不是备胎,更不是避难所,喜欢是会有心痛的感觉的,杭老师,你因为夏东柘的离开心痛过吗?”
没有。
回忆过往种种,杭舟的心突然从最开始的高高在上直接摔在了地上。一直的自信在陈轻面前被戳穿至底,她的身体晃了晃,嘴角的笑容也不再那么完美自如了。
“或许我真的还不清楚我对东柘的感情吧。”在一个真活得明白的人面前,想装糊涂都是没机会的。
“陈轻,你真的很聪明。”摸了摸陈轻的头发,杭舟感叹道,“难怪东柘会对你动心。”
“他才不会。”陈轻咬着唇否认。
“或许吧。”手滑过陈轻的肩头,杭舟拍了两下,算作道别。
虽然和陈轻的对话很简短,但这足以让杭舟重新审视陈轻这个人。
“陈轻,你是个好姑娘,加油生活。”杭舟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对了,东柘去找你,刚刚你们错过了。”
找我?陈轻指指鼻头,有些愣神。
陈轻故意磨蹭了很久才回寝室。
离寝室楼还有段距离,隔着一丛没了叶子的灌木,陈轻远远看见正门前的夏东柘。
他来回踱着步子,罔顾周围不间断的好奇的目光。
“怎么还在啊?”嘟囔着踢走脚旁的石子,她转身想再找地方转转。
不是她矫情,只是不明不白的感情太让人疲惫了。
她还没走几步,风一般的脚步声便自身后袭来。
“往哪儿躲呢?”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夏东柘不悦地拎着陈轻走出树丛。
“我是老虎吗?躲我?”
“没躲。”头低了一会儿,脖子开始发疼,她只好抬起头来,“就是觉得和你见面对你我都不好。”
“哪里不好了?”眼睛死死盯着小胖子,夏东柘回忆着当初她拼命追自己时的情形,不知怎么,心里很不是滋味,抿了抿嘴唇,他指指身上的口袋,“我身上忘带钱了,你请我吃顿饭吧。”
“你不是才和杭老师吃过饭吗?”
一阵无语后,夏东柘彻底被陈轻打败了,他无奈地说:“不吃饭也行,找个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不容拒绝地,他拉起陈轻朝体育场的方向走去。
去年建成的万人体育场有着高高的观景台,陈轻坐在最高的那阶上,双腿并拢,乖乖坐着。夏东柘斜眼看着她:“腿能并起来了?”
是哦,陈轻这才反应过来。她挠挠头:“最近体重轻了几斤。”
“轻了几斤还是胖。”夏东柘嘟囔着,摘掉裤腿上落的一片黄叶。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我胖吗?夏东柘。”
“不是。”深深地吸口气,夏东柘思忖着下面他要说的话会引起小胖子怎样的反应。
“陈轻,如果你发现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你会怎样?”
“什么意思?”陈轻抬起头,直视夏东柘的眼睛充满了审慎和警惕。
“你的比赛出现那种状况,你没想过原因吗?”
“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没做好准备。”陈轻低着头,手指慢慢绞着。
“真是这样吗?”夏东柘轻“呵”一声,“当初你说不再喜欢我就真的想和我一刀两断,我以为你不会自欺欺人的,这么看来,你不是会,是不想。”
“我没有,我是真的忘了检查U盘。”越来越小的声音泄露了她不足的底气。
“陈轻,你追了我那么久,我开始是没答应,可不代表我眼瞎,看不清你是个什么人。一份给朋友的笔记都做得跟印刷体似的,为了一个不是你主动参与的竞赛熬通宵查资料,你会在最后关头粗心到没检查?”
夏东柘的话让她无言以对,她只能低头咬唇,闷不作声。
这副样子让人生气,夏东柘忍不住狠声开口:“你以为你对人好人家就会领情吗?领的那是情,不领的那是自作多情。”
“像你和我这样吗?”陈轻眨眨眼,无辜的眼神瞬间堵回了夏东柘滑去嘴边的那些说辞。
“我那是……”尴尬让他词穷,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的他只得丢出一句,“我和她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陈轻也难得地较真。
“我是男的。”
陈轻有些好笑,原来在男女接人待物的立场上,夏东柘也是不能免俗地有着男性的优越感。
正失望着,夏东柘又开了口:“我也没有不领你的情,如果我真的不领你的情,今天就不会来和你说这些了。对朋友,不是全心全意地付出就能收获最大的友谊,人都有嫉妒心,谁都会不平衡,一件你不在意的东西或事在某个时候就会引起朋友的情绪,我没觉得你真诚地对待周围的人不对,只是付出太多,有时候真的是适得其反,会受伤。”
心里的一番情绪被夏东柘的话一点点打散,原本伪装起来的坚强也一点点崩塌,陈轻身上张牙舞爪的芒刺收起,她抱膝坐着,声音有些哽咽:“夏东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
“有时候。”
低垂的肩又缩了缩。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自己做人做事的态度对不对。有时候想想,之前的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一直是个傻子?”
“遇到这种事自我怀疑是肯定的,我是觉得你之前那样很好,只是女生有时候就是有些难懂,那个叫大A的之前不是很护着你吗?”
“关大A什么事?”抹抹眼泪,陈轻抬起头。
“不是她弄坏你的U盘的吗?”
“说什么呢?”彻底收住哭声,陈轻忍不住把之前坐地户的那番话说出来告诉夏东柘。
阳光映亮男生的眼眸,他不敢苟同地摇着头:“即便如此,无风不起浪,陈轻,你还是多个心眼的好,那样少受伤。”
“夏东柘,我知道我活得傻,可不是每个人都活得像你们那么复杂,大A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对最好的朋友都要防备,我做不到。”
“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先回寝室了。”
没有告别,陈轻便飞奔着离开了。
光秃秃的树从身侧飞过,孤独的感觉肆意填满了身体。
如果说坐地户的陷害让她伤心,夏东柘对大A的指证则几乎击垮了她一部分信仰。
她曾经那么喜欢的夏东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陈轻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食堂前的操场上。
砖红色的寝室楼近在咫尺,她却不想回去。进退不能的她索性坐在了路旁,看着对面食堂里,人们进进出出。
同系的两个女生抱着饭盒从食堂出来,站在不远的地方聊天等人。最初陈轻没留意她们在谈些什么,直到自己的名字从她们口中飘了出来。
“或许她就不该参加那种比赛,输了注定赢来更多嘲弄。”
“是了,是她太自不量力了。”
她准备趁对方没发现她悄悄溜走,冷不防大A的名字也被那两人提及了。
收住脚步,她回过头呵斥:“你们为什么要说是大A做的?你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哔哥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她本以为这次比赛她们的团队就算不得第一,至少也会是个不错的成绩,谁想到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叹了口气,她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卫生棉,随手丢进购物车里,边走嘴里边哼哼:“流年不利、命中犯衰,比赛输了就输了,家教也有两份被停了,老子现在穷得连‘姨妈’都要来不起了。”嘀咕了一阵,她发现身旁的大A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才不对劲地回头,“大A,你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有些头疼。”指指太阳穴,大A的目光没在哔哥身上停留多久,便移去了一旁。
“头疼吃点药,寝室我还有痛经药。”哔哥嘿嘿笑着,没办法,最近寝室里气压低得吓人,她只好人工制造些笑话。笑声没持续多久,便因为没人回应而终止。
结算时,哔哥正掏钱准备结账,却被大A一把拦下了。
“不用!”哔哥一脸“你瞧不起我”的样子,拒绝着大A递出的钱。
“你这个月生活费还有多少?”大A推开顿时僵住的手,就势递出了钱,“过几天借也是借,不如提前借给你。”
哔哥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东西,低低地说声“谢谢”。
“没什么。”服务员微笑着说。
“喂。”出了超市,哔哥抓牢手里的东西,叫着大A,“总觉得最近的你有些不一样,感觉没之前那么犀利了。”
“是吗?”大A表情一僵,正准备说什么,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川天椒的声音仿佛原子弹爆炸般从里面传来:“你们在哪儿呢?快回来,陈慢慢因为你和人打架了!”
那个慢吞吞的人会打架?哔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接着便拉起大A一路飞奔。
开始有些愣怔的大A慢慢反应出听到的话,也更快速地朝学校跑去。
“大A,你等等我!我东西多,跑不动。”哔哥在后头大喊。
食堂前早聚满了人,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眼睛都在看着正打架的胖女生,她动作笨拙,被人连掀了几个跟头还是不肯罢休,依旧站起来继续撕扯。
终于赶到的哔哥看到这种情形,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帮着川天椒去拉陈轻。
“哔哥,你们放开我,我要告诉她们,不能这么说大A。”陈轻喘着粗气说。
“是是是,陈慢慢,咱们说归说,不动手。”哔哥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没效果,她总算见识了陈轻的死心眼,无能为力的她只得回头,“大A,还愣着干吗,来帮忙啊。”
听到大A的名字,另一个和陈轻打架的女生整理着头发,嘴里喊着:“又不是我第一个说的,大家都在传是她做的,你这个疯子干吗来打我!”
怨声激起另一个人的怒意,陈轻嘟着嘴不说话,仍笨拙地举起拳头往前冲。
她是笨、是傻,却信她的好朋友。
“陈慢慢,你住手。”终于,走到她们中的大A拉住了陈轻,“不要再打了,为我不值得。”
“为你才值得!”
“如果我说,你比赛的失利与我有关,你也觉得值得?”
“大A……”
你什么意思,陈轻脸上挂彩,脑子发蒙。
番外小剧场:
【某日,疲惫的夏东柘去单位上班,同时见他这样便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夏:“做饭、洗衣、刷碗、打扫了整个房间。”同事:“陈轻怎么忍心让你做这么多?”夏东柘摇摇头:“她做的比我还多。”同事:“都做什么了?”夏:“她指挥我做这些。”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