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走在这明明只建一年不到,却破旧无比的“古楼”之中,一阵阵血腥之气冲来,只感到胸口沉闷,一时竟连喝酒的兴头也提不起来。可见这血妖宗中,沉埋着多少孩童的冤魂。
梦笙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浸染,而这鲜血也自然不是他自己的。一路杀来,梦笙只如散步一般,而身边拦截的血妖宗弟子却一个个的倒下,好在梦笙刻意用了刺剑式,自心口处一击毙命。若是斩击,只怕梦笙要先忍不住作呕。
梦笙说,血妖宗掳走的孩子,能救还是要救的。
所以他在先前便与少年说好,由少年拖住魁明,而梦笙来寻幸存的婴孩。当然,这个决定,是少年作的。梦笙也知道他仍旧信不过外道的实力,既然他这般有信心,便权由他去,自己来找便是。
只是,随着逐渐地深入,梦笙也渐渐发觉,似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如果方一进来,以梦笙的感知,查探到的只是血腥之气,那么这深处,便即是一团血气和死气的混合。
行至此处,回头望去,一地的尸体,向前看去,只怕也不会有一个活人。
但梦笙还是毅然推开那扇门。门后......
梦笙愣在原地,一股冰冷之意席卷全身,竟不下之前在南阁被冰棱穿心之寒。
这一整个石室,赫然就是一个血婴库。
血婴,即是邪宗祭祀的一种手段,多年以来,这种手段也只是记载在远古时期的书中。将有着天生本源灵力的婴孩剥皮,断去四肢,待得邪宗修士用特殊手法炼化,便能将灵力炼化出为己所用。
但这种手法太过复杂和阴毒,且失传已久。因而现在华夏的邪宗,最多也只能是杀些修士,取其血液,提出一丝微薄的灵力罢了。
梦笙又怎会料到,这种邪术再临于世时,竟选了自己为见证者。
那些面目全非,甚至看不出人形的婴孩,被像货物一般堆积在这石室之中,那石室之顶嵌进一块三阶仙器“锢魂石”,以禁锢着这些婴孩的灵魂,不致四散而去。
梦笙缓了好一阵,才艰难地举剑斩碎锢魂石,点起火把将这些死去的婴孩烧净,偌大的石室,足足几万具尸体,便在这一把火之下焚灭殆尽。
而后,梦笙将步法催到极致,化为一道掠影闪出去。
在千渺山上时,梦笙的步法是与剑法兼修的外道,虽然不似梦生诀一般能开辟出独特的境界之分,却也是世间的一流步法外道。这些时日梦笙多数是御剑赶路,但他的步法修炼却始终没有停下,如今短途瞬行,早已远远超过曾经与他不分伯仲的李风桓。
而宗前的较量,却是尚未分出胜负。
魁明毕竟是邪宗,手段阴毒狠辣,凭着修为高那少年两个境界,硬接少年三拳,被震得鲜血狂喷,倒飞击断了几根石柱,却也将那缭绕的黑气侵入少年体内。那黑气并不致命,费些力气也能解决,只是当下战时,却能侵扰少年筋脉,令他不胜其烦。
“自龙皇云兼死后,龙域沉寂多年,想不到今天竟能在此见到龙域中人,哼哼。”
魁明才刚说完,少年又是一记重拳奉上,这次魁明不敢不避,闪躲开来,少年一击击空,把那身后的墙壁击出一个巨洞。
“该死,龙域的蛮子,连黑炎功都对付不了吗?”
魁明低声自语道,取出一张符纸捏在手中,正欲说话,只觉脖颈后寒光一闪,下一刻,便是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那少年颇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去,竟是手持浮生剑的梦笙。那如春风般和煦的梦笙,此时脸上尽是阴沉。
魁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环绕周身那龙域少年处理起来都倍感棘手的黑雾,竟被一剑划开,直取首级。
破法之剑。
梦笙一至战场,毫不犹豫地便甩去这致命的一剑,势如破竹,那魁明的道道防护在破法剑下如纸一般薄脆,直教他未有所防备,便被一剑削去头颅。
那魁明不愧是邪宗之首,眼下那只被砍断的头颅,竟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凄厉。
“哈哈哈,盛方城的所有人,都要为我陪葬......”
可怜他话仍未说完,便被梦笙一脚将那说话的头颅跺的粉碎。
只是那段失去头颅,倒在地上的身躯,却抬起那只手,催动了手中的符纸。
梦笙一剑飞出,砍断了那只手,却为时已晚,符纸燃烧在空中,闪着诡异的淡蓝火光。
远方,一声巨响,震得梦笙心头扣紧。
“快回城。”梦笙扔下这句话,便瞬步而去。
少年感到梦笙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也明白魁明手中符纸的含义,容不得他多问什么,便也闪身向盛方城飞掠而去。
梦笙万万没有想到,待再次回到这座城时,本来富庶繁华的沧南第一大城,已变成一片火焰中的废墟。在这一瞬,梦笙忽然明白,那天嗅到的血雾的味道,为何与城中灵脉的味道这般相似了。
梦笙不管不顾地冲入漫天的巨火之中,丝毫不管这火焰带着血气的灵力,烧灼着梦笙的每一寸血肉。少年见状也是惊骇万分,当下也管不得太多,虽然明知城中已然不可能再有生灵,却还是随着梦笙冲进火海之中。
梦笙眼睛血红地提着浮生剑拨开一块又一块的断石燃木,在滚滚的浓烟掩埋之下寻觅着什么。后来似是觉得碍事,将剑扔在一旁,用双手来掀开燃着火光的木石,不顾手掌被伤的伤痕累累。
“梨宝.....一定要平安......”
少年站在梦笙身后,一时举足无措。
这一刻,仿佛梦笙才像个疯子。
而少年忽地想到梦笙说过的话。
“疯癫之人,自有用其疯癫之事。”
梦笙不知翻了多久,才听到废墟之下隐隐传来的啼哭声,当下微微一愣,又抬起那双磨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将石块挪开。而那少年亦是听到了哭喊声,也连忙前来助梦笙救人。两人都怕伤到梨宝,未敢动用手段直接击穿这石堆。
在两人的努力下,那石堆之下,哭声愈发地清晰,渐渐生现出一道淡白色的光芒。
梦笙看到面前这个丫头,揪紧的心忽地放了下来,顿感力竭地瘫坐在地上,口中念着:“紫玉师叔,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
记得那时候,直到五人出行前的前一天,梦笙才见到紫玉。
“小梦笙,来来来。”紫玉鬼鬼祟祟地在西阁,对着路过的梦笙招着手。
“师叔,你干嘛呢?”梦笙皱眉奇道,“又躲师父呢?”
“谁说的?”紫玉瞬间挺直腰板,咳道:“我什么时候怕过他?”
不过说完,紫玉忽地苦涩一笑,对梦笙说道:“我不是不信任师兄,只是因果命数这种东西,没人说得准的。”
“这是香山红叶。”
“啊?”梦笙惊道:“师叔你还有香山的东西?”
“废话,师叔什么没有。”紫玉颇有些骄傲道。
“这个你带着,这片红叶足以挡下任何灵力来源的攻击,不过只能起效一次。一定要慎用。”
“师叔,有这种好东西,多给我个几百片呗。”梦笙笑道。
“你以为这就是枫树上掉下来的枫叶啊?还几百片。这一片还是当年倪羽儿给我的。”
“那个......”紫玉沉吟片刻,说了一句她从未说过的话:
“一定要平安。”
梨宝见了梦笙,跑出来一把抱住他。
“大哥哥......我好怕。”梨宝哭的声嘶力竭,梦笙听得却倍感安心。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