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枭九送三人出了后门，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咬了咬牙，便回到了房内。
“咚...咚咚咚”
一重三轻，又是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
鱼枭九没有像上次一样，跑着开门。
他突然发现，没有北堂封跟蓝星在，他变的没那般放松了。
的确，他虽然是下品宗师强者，但在这北庭，哪怕朔州，能杀他的人太多，所以，他才活的如此小心翼翼。发展势力，培植眼线，至少在关键的时候，能争取一线生机。
“三爷，我。”
“马六？”
鱼枭九皱了皱眉，怎么刚走又回来了？
马六身份特殊，除非鱼枭九亲自交待的事，他才出马。一般线报，都是让底下人传到茶楼，由茶楼掌柜代传。
“他老子的，你怎么又回来了？”鱼三爷打开门，直接骂了一句。
马六憋了一眼房内，“三爷，出来说吧。”
“没人，有屁快放，你这次可是坏了规矩了。”
马六脸面一下子苦了下来。
见马六如此，鱼枭九知道他有难言之隐，心里更紧了几分，“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说。”
“是伯爷让我来的。”马六说道。
“大哥？大哥没走？”鱼枭九吃了一惊，他知道贺兰纵横肯定是躲起来了，但没想到会是在马六那，马六的事，鱼枭九从来没有跟贺兰纵横提过。
马六点点头，“伯爷现在就在我那边，让我叫您去一趟。”
“亲自来叫？是为了表示重视？还是让我安心？”
鱼枭九在脑子里把这句话过了一圈。
“大哥还说什么了？”
马六摇摇头，“没了，伯爷就只说让你过去。”
鱼枭九点了点头，“走吧。”
“三爷。”马六在后边叫了一声，“您不安排别的？”
鱼枭九看着马六，犹豫了片刻，“你让人给北爷，南爷...”
“传个话。”这叁字，鱼枭九迟迟没有说出来，脸色一横，“算了，先去你那边再说。”
马六张了张嘴，没说话，叹了口气，便快步跟了上去。
——
城南是北庭外通天元其他各州的必经之地，是北庭的门户所在。
所以这里不光有城防，还有边防，城防归朔州，边防却是直属慕天苍的北庭大都督府。
边防总共3道关口，每个关口驻军三千，这对于其他天元各州的边防来说，已经是重中之重了。其他各州边防也不过象征性的一二百人而已。
而之所以如此重兵把守，一则是防备元戎，其二便是防范庞大的流民，边防驻军营地几里外的城郊，便是流民区，数万规模的流民汇集在此，白天出没在朔州的每一个角落，夜晚，这里便是他们身处异乡的安居之所。数万流民不光是贫苦百姓，更是混杂着武者、逃犯，这些人一但聚集作乱，贻害无穷。
马六的房子，被里八层，外八层，层层包围在最中心的地方，一般人不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熟悉熟悉，根本不可能找到。
鱼枭九跟着马六兜兜转转进了一个院子，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马六刚来此地的时候，他便常常来这里陪马六喝酒。
他心里清楚，他这个兄弟，为了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马六敲了敲正屋房门，不等应答，便直接推开了门，鱼枭九当先一步走了进去，就见一人正站在屋里，背对着自己。
“大哥。”鱼枭九沉声叫了一声，在贺兰纵横面前，鱼枭九始终规规矩矩的。
那人转过身来，满脸横肉，不怒自威，虎目横扫之处，令人胆寒。
此时的贺兰纵横不再是覆身银纹锁甲，而是换了粗布便装，但仍不失上位者的气势。
“嗯。”贺兰纵横嗯了一声。
“大哥，您怎么来了这个破烂地方，也没个下脚的地方。”鱼枭九咽了一口唾沫，走到贺兰纵横面前，笑道。
“这是我兄弟的地盘，我在这待的安心。”贺兰纵横嘴角一扬，说道。
“让大哥见笑了，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鱼枭九陪着笑。
“既然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为何不跟着大哥出去见识一下台面上的东西？”贺兰纵横说道。
“俺...俺...”鱼枭九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想当这朔州之主？”贺兰纵横忽然问道。
“我...”被贺兰纵横说中心事，鱼枭九惊的说不出话。
“你还想修成上品宗师？”贺兰纵横又问道。
接连被贺兰纵横看破心事，鱼枭九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凭着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夺着朔州绰绰有余。”贺兰纵横指了指门外，“你进元门当杂役，进阶上品宗师更是指日可待。”
鱼枭九脸色苍白，嘴角发颤，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深藏不漏，引以为傲的东西，被贺兰纵横扒的干干净净。
“三弟，大哥不愿你做这些是为了我。”贺兰纵横上前一步，来到鱼枭九身边，“这北庭之外才算天地，这里充其量不过是一座即将干涸的枯井。”
贺兰纵横说完，鱼枭九麻木的点了点头。
“你守着这座枯井，就算当了朔州镇抚使又能怎样？你知道我们北庭三州的人在外面是什么名声吗？他们不敢说，也会不说慕天苍怎样，却只会撒了欢的骂我们是看门狗，是为虎作伥。”
贺兰纵横又拍了拍鱼枭九的肩膀，说道：“可你却还要再背一个元门杂役的名声。”贺兰纵横摇摇头，“不值得。蓝星不过是一个空壳至尊而已，北堂封独来独往，无权无势，他们有的不过是元门弟子的身份，空有一身凌绝天下的本事而已，对你以后没有任何帮助。”
鱼枭九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你背上屈辱做的这些，如今只需要跟大哥走，出了这朔州，抬手便可得到。”贺兰纵横情绪激动，“三弟，你可了解十宗？”
鱼枭九摇了摇头，十宗，是元门之外，天下武者的最高追求，他们不借助元门功法，不用背负元门杂役的名号，通过自身修炼，达到了武境最高境界。这原本是鱼枭九所最终向往的，可是，自己在下品宗师之境迟迟停滞了五年，他知道他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连追求都不可能了，更何谈了解。
“天下十宗，佛宗、剑宗、刀宗、拳宗、御宗、秘宗、毒宗、隐宗、阵宗，气宗。除了被北堂封杀了的剑宗，还有行踪隐秘的气宗，其他八宗都跟全禄有关系。”
鱼枭九自从进了房间，就一直处在惊吓之中，但这一次，着实惊得他心头一颤。
“说的直白些，除了佛宗与全禄关系密切之外，其他七宗都是全家世代培养起来的，在全禄成为元门星主后，这七宗更是唯命是从。”
“这怎么可能？”鱼枭九踉跄后退，大惊道。
“我出了朔州，全禄许诺我拳宗的位置，而你，成为上品宗师更不在话下，最主要的是不用背负杂役之名。而且，现在天元王朝跟元门摩擦不断，御国卿南渊屡次攻讦珍宝阁，全禄有意助我上位，在这朝堂之上再争得一席之地。”贺兰纵横说的快意，摇头道：“到时候，你我兄弟，权倾天下，岂不快哉。”
贺兰纵横说完，笑意涟涟的等着鱼枭九的答复。
“俺不去了。”鱼枭九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鱼枭九虽然声音小，但贺兰纵横听的真切，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您一路保重，俺不去了。”鱼枭九抬起头，看着贺兰纵横，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好好好！”贺兰纵横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连声叫好。
“哈哈哈哈。”鱼枭九也蓦的大笑起来。
“这就是让人敬仰的天下十宗？”
“这就是不用背负的杂役之名？”
“都是通过自身修炼？”
“俺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至少是俺自己打拼来的。”
“俺之所以愿意背上杂役之名，至少俺能感受得到，至尊叫俺“老鱼”的时候，他是真心的。”
鱼枭九笑着笑着，脸色阴沉下来，说道：“大哥放心，马六会安排妥当，保证你们出边防关口的时候万无一失。”
贺兰纵横紧盯着鱼枭九，阵阵杀意压的鱼枭九嘴角溢出丝丝血迹，贺兰纵横握掌为拳，正要出手，房门一下子被人推开，只见马六站在门口，哈腰点了点头。
“边防军换岗时辰快到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贺兰纵横撤了劲力，看着鱼枭九，两人相顾无言。随后，贺兰纵横拍了拍鱼枭九肩膀，便阔步往外走去。
“大哥是不是落下了什么？”鱼枭九喊道。
贺兰纵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鱼枭九的背影，“有些东西只有落在这里，才能挡住慕天苍来追。”
“老三，想当枭雄，就要心狠一点。”
贺兰纵横说完，犹豫了片刻，又来到鱼枭九身边，叹了口气，说道：“老三，上品宗师根本不是这天下最高的武境。元门星主、梅先生他们绝对已经超出了上品宗师的境界。所以，我们看不出他们的武境；所以，梅先生能跟慕天苍平起平坐，所以，我做这一切，作践自己，换个新主子，是为了有一天，我们兄弟也能跟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推翻他们。”
贺兰纵横说完，见鱼枭九无动于衷，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