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自然就到了云雨楼迎客的时候,那一顶红帽也开始晃来晃去。
夏末虽然在这里长大,但他却很少与客人闲聊,也没练就该有的嘴皮子功夫,只能是干些跑腿的活。
岚老板也是奇怪,像是把夏末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却从不在意夏末每天混在青楼里干活,
只是到了十多岁才让怜儿教夏末识字读书,事后也不过问学的如何,这大概是楼里人都有的疑惑。
“小子,嗝...你每天在这美人..堆里是不是特别爽,嗝...连大爷我都要羡慕你小子了...”
城里有点名气的富商打着酒嗝,一手捏着夏末的后脖,满嘴的酒气熏的夏末不想呼吸。
醉酒的客人见多了,反正别和这些人接上话就是了。
这不自己迷迷糊糊说了几句就把来送酒的夏末放开不搭理了。
摆了摆正帽子,对着两个半醉的姐姐做了个鬼脸,在几声青楼女子独有的笑声中把还剩多半坛的好酒放上了托盘准备拿回去自己偷偷喝了,反正这银子也是那醉鬼来付。
出了房间一手托盘另一手关好房门,转身刚迈步就撞上了一人,半坛酒撒了不少在那人身上,还没等开口道歉,一个耳光扇了过来,夏末不算结实的身体侧倒在地上。
“王少我没看到您过来,要不我也...”说着夏末伸手抓着扶栏站了起来,对面正是刚突破到玄妙境的王家三少爷王陆。
没等夏末继续道歉这王陆单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夏末双腿在空中晃悠着用不上力,不远处的姑娘尖叫了一声却是迈不开腿。
“王少爷,王少爷您快消消气儿,别和这...”
楼下的福妈仰头冲三楼大声的喊着,刚想上去劝就看着夏末被高高的丢了起来。
身体下落的时候王陆好像没怎么使劲的一脚,夏末的身形飞出了还算宽敞的过道,在福妈和其他女声长长的啊声中摔在了大厅地面上。
福妈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好似换了个人,再不是那个讨好客人引来送往的青楼管家。
王陆的身体突然一颤,感觉到一阵冷风吹透了自己,玄妙镜的修为被这寒意撞击的摇摇欲坠,几个呼吸又恢复如初。左右看看拂了拂自己的衣衫从三楼跃了下来。
“我看你们云雨楼是不是年头太久了,开始漏风了啊?”满不在乎的王陆来到福妈面前,歪头看了眼躺在那边没有动静的少年,红帽落在了一旁。
“王陆,我们云雨楼虽是青楼,里面住的却也是毅阳国的子民。王远山的孙子?哼”可能是因为太多年没有这样说话,福妈的声音有点颤抖。
她本是武奉城外土匪的女儿,当年被其他的土匪势力攻破巢穴父母双亡,侥幸才逃了出来。正在无处可去时遇上了怀抱婴儿的白衣夏岚。
那一句淡淡的“跟我走吧。”让她随着白衣来到万历城做起这青楼生意。
“那小子又没死,别拿法旨来吓我!”王陆大步离去,他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心慌,“人没死我在怕什么”大陆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扔掉这个念头。
坚硬冰凉的平整石面上铺着粉红色的地毯,那孩子身体在地面缓缓的扭动着,看起来像是不行了。福妈有些僵硬的走过去,紧握的双手暴露出紧张还有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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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是没死,而且也没受什么大伤,虽然有点疼。”夏末脑子清醒了些,刚开始还只敢动一动手指脚趾,再到小心翼翼的转脖子甩胳膊晃腿深呼吸,感觉着自己的骨骼肌肉,难怪看起来整个人是在扭。
“刚才是什么感觉?”夏末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冲出了身体,有点凉又有点热。不对不对...”
福妈看着地上的孩子,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一时忘了该做的事。
楼里探出的各色身影,姑娘们捂嘴抽泣,客人倒是还没忘自己来这干什么,出来看了几眼就拉着美人回屋去了,更多的则是房门都没开。
还真是一刻值千金!
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引来了几声尖叫。夏末拍打了几下尘土看一看身前的福妈,没等福妈说话急忙把帽子捡了起来,用心的拿衣袖里里外外清理着。
“你...去休息吧...哪不舒服我请大夫过来。”这不是福妈想说的,她只是觉得不要去多问。
看着夏末带好圆帽话也不说朝厨房走去,福妈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神色。
穿过厨房出楼有几间一般的民房,夏末和几个伙计住在这里,每天起床他都会坐在明曌湖边望着湖中楼发呆,若是正巧有风从北吹来便会深吸一口气,又喝了一夜....
“已经快一年没见过岚姐姐了...”湖边舒服的躺着,夏末闭着眼好像看到了那个不让自己叫母亲的人,他也不想叫母亲。
记忆都在这两楼一湖,岚姐姐不准他出这个地方。外面的世界最远就是相邻的两条街,那一次他只想在万历城里跑一圈。惩罚?好像没有,正好也快一年了。
像是忘记了自己被人踢下楼,忘记自己本应死了才对,就在黑夜中吹着冷风睡去。
云层渐厚,雨要来了......
一道红色从左胸冲出,另一道蓝色同时从右胸飞出,两色流光缠绕在一起像是久别的爱人再相逢。
片刻后手指粗细的两色已如百年老树,互相依偎直冲天际,夜空中的乌云败兵一般四散而逃,冲出云上的两道交缠成团的光芒似这天地的支柱!
或是到了天的尽头,红蓝同时分离回转,双眼般望着湖边睡梦中的少年,满怀着思念和爱意,道尽千言万语之后红蓝两光各自向东西而去,光芒瞬间扩散,眨眼已是看不到边际,整个天空被分割。
少年为中,东方红如烈焰西方蓝似寒冰,大地也在此时震动了几下,竟是随这天象起舞。
少年伸了个懒腰,他醒了!红蓝天色如画卷随着双臂被合上,恢复了往常。
睁开眼看了看夜空,夏末站起身摸着肚子离去。这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万年来,苍烈的土地上有多少人期盼这天象而终生无缘,黑暗处又有多少畏惧嗜血的目光等到这再起杀戮的时刻。
尘封三千年的恐惧即将再次笼罩苍烈,一样满怀希望的开始会不会依然尸满天下,还能有下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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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终究会来。”
湖心楼上,白衣失神后想起了自己的酒坛,这一口的味道和以往不同了。
“听故事总归比不上这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白衣身旁两步外魁梧男子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
“我一直期望那些历史都是骗人的。”小声呢喃着又是一口烈酒,白衣望着那身影离去的方向,好像长大了...
“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离你们神墓古国太远了些。”
“万历城万年不衰,却是因它是阴阳两气从地底汇聚上行进而散发至自然的地方,若是万年前这样的灵处很多,但现在能平衡阴阳又适合孩子生长的地方我也只知道这里了。”白衣多了些许的伤感。
“青楼也是适合孩子生长的地方?”魁梧男人捏了捏宽大的鼻子小声的说。
“你们幽楚帝国的老怪物就要出关了!”懒得理睬那些废话。
“好歹我墨离也是帝国皇子,这老怪物老怪物的,他们可都是我的祖辈。”墨离皇子有些没面子。
“不说也行...”
“恩?”墨离突然警觉了起来。
“王陆!”玉唇中飘出两个字。
“靠,我就知道,又叫我杀人!”墨离转身就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有些谄媚道:“那坛酒能给我喝一口吗?”
“滚!”
魁梧的身影已然飘远了。
她的酒,世间男子谁配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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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参天巨树占据了苍烈大陆正中万里的陆地,森林深处已经看不到多少阳光自天空落下,奔跑的野兽互相撕咬,随处可见失败者的残骸。
一座高耸的山峰矗立在森林包围之中,从远处只能看到漆黑的影子,阳光被阻隔在山峰之外。
“殿下,一万两千年都过去了这些人类还在想着阻止我们呢。”
“哼!几次都失败了,靠一个什么神主就想灭了我们咒族真是可笑!”咒族首领红眼青面,两根黑牙从嘴角弯出向上。
嚼了嚼满口鲜红的血肉扔掉了手中的骨头,先前说话的咒族连忙跑回去拿起刚落地的骨头狠狠的舔了起来。
“殿下说的没错,但是咱们的族人经历四次大战数量已经很少了,光靠着外边那些咒兽很难挡住人类中那些顶尖修炼者。”
这身体比首领瘦小几圈的咒族大概是觉得骨头没味了,嫌弃的扔进一边的骨坑,成堆成堆的白骨。
“他们有句话小心无大错对吧,告诉那些跟咱们有咒约有交易的人类势力,杀掉这次的神体之人,咒族多留些活人给他们。”
“殿下真是英明!”
刺耳的笑声传出咒怨峰,四面森林里低压压望不到边际的凶兽被吓的趴在地面,只是那血红的双目现着暴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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