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验尸房得气味确实很不好受,慕容摘星有好几次都想要呕出来,但又怕沈追嘲笑自己,生生得控制住了。
其实沈追也不好受,虽然他制造过无数尸体,但是他却不想跟尸体打交道,尤其是横陈了好几个月的尸体。
张升阁在前面带路,走过好几间房子,直到最里面得一间。
这是京兆尹衙门的验尸房,新近的尸体都放在里面的房间,停放时间越长的尸体就越靠外,如果过了三个月还是无人认领就埋在城西乱葬岗。
刘守财以及老汉的尸体都放在最里面的这间屋子。
张升阁打开了门。
沈追在进门前,突然问慕容摘星。
“你说要帮我就是这事儿?”
慕容摘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跟着张升阁进去了。
沈追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他老是摸不透慕容摘星的心思,这让他很头疼,慕容摘星总是能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前明明偷了夜玲珑,却在他赶到扬州的时候又突然放在了他的面前。
刘守财肥胖的尸体和老汉一起摆在屋子正当中的桌子上,由于死的时间不长,尸体还未发臭,沈追就在慕容摘星鄙视的眼光下拿出了塞在鼻子里的纸团。
“仵作已经验过尸了,两人并未中毒,这老头是被人用利器捅进身体死的,刘守财的致命伤是胸前的这道伤口。”张升阁说话间,剥开刘守财的衣服,一道可怖的伤疤呈现在众人眼前。
“喂,小白脸,你怎么看。”沈追一逮住机会不忘调戏一下慕容摘星,但是目光始终盯着刘守财的尸身。
慕容摘星白了沈追一眼,拿扇子点了点刘守财的手臂。
“你看他的手掌虽然肥大,但是指节处有厚厚的茧子,手掌十分粗糙,不像是个生意人。”
“慕容公子好眼力。”张升阁翻过刘守财的手掌,“我起初还没注意到他的手掌,只关注胸前伤,后来还是仵作提醒才注意到,看来这刘守财也不是个单纯的生意人。”说罢眼光盯着沈追。
沈追倒是没有注意到张升阁的目光,点了点头,又拿手摸了摸刘守财的手臂。
“这段臂骨全碎了。那人是用类似少林的大力金刚掌的重手法震碎的。”沈追的表情难得凝重了起来,本来他以为这事儿不算太难,但是情况看来远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沈追又去查看了老汉的伤势,从伤口来看,凶手还是个用刀的高手。
“张大人,刘守财平时有什么仇家吗?”沈追问道。
“刘守财平时深居简出的,倒没听说过有什么仇家。”
沈追也没希望张升阁能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走吧。”
“去哪?”张升阁将刘守财的衣服又重新合好,问道。
“刘府。”
(2)
“为什么不先去案发现场看一下呢?”刚走进刘府幽深的大门,慕容摘星好奇的问道。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就算有什么线索,也被大雪覆盖了。不如直接来刘府更方便些。”
沈追说的没错,慕容摘星难得点了点头。
刘守财虽然家财万贯,可却没有纳妾,这在沈追看来十分的难得。
“这刘守财真是白趁这么多银子,连个妾都不纳。”沈追在位置上坐定,家丁去请夫人的时候趁机开起了玩笑。
慕容摘星却不同意。
“男人三妻四妾也不见得有多好。”
沈追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也不知道慕容摘星是单纯为了跟自己作对,还是本身就这么想的,虽然他也对三妻四妾没什么感觉,但是难得听到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俊美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张升阁坐在旁边喝了口茶,突然插话道:“这财主家的茶叶果然不错,竟然是难得的武夷山大红袍。慕容公子你品品。”
沈追一阵无语,敢情这京兆尹对茶还真是情有独钟。
不一会两个丫鬟簇拥着一个美妇人出来。
“民妇冷梅拜见张大人。”那妇人似乎刚刚哭过,双眼还有点泛红。
张升阁赶紧起来,扶起冷梅,说道:“夫人不必多礼了,员外的死我一定会查出来的。这位是六扇门的沈大人,那位是慕容公子,是来查案的,待会儿问你什么如实说了便是。”
冷梅点了点头,又冲着沈追盈盈拜倒,说道:“拜见沈大人。”
沈追抢过来扶住冷梅。
“刘夫人不必多礼。”
“刘夫人,不知员外有什么仇家没有。”
慕容摘星倒是直接了当。
冷梅摇了摇头:“我家老爷是个生意人,平日里与人为善,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人跟老爷过不去。”
沈追点点头,问道:“那刘员外这两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冷梅努力回想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老爷在三天前突然收到一封书信,就着急忙慌的出去了,本来这两天是家里祭祀祖先的日子,哪成想刚回来就遇到这种事。”
说着说着冷梅又掉下眼泪,连忙用帕子轻轻的拭了拭。
“那封信现在在哪里?”沈追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能让刘守财在祭祖的时候跑出去。
“信应该在老爷的书房里,至于放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平日里没有老爷的允许,我们是不能进去的。你们随我来吧。”
三人在冷梅的引领下穿过庭院的回廊来到一座不大的房子前面。
看的出刘财主还是个风雅的人,光看庭院修饰颇有点苏州园林的味道。
就在冷梅开门的一刹那,从门里飞出四枚暗器。
这四枚暗器分打四人,又快又准,沈追急忙拔刀将暗器挡开,换做寻常的武林高手早已毙命,不过沈追这拔刀已经练了无数遍,自十岁习武以来,每天他都要拔出上万次刀,一直到了十五岁才开始练习劈砍,所以这拔刀早已成了习惯,那边慕容摘星也是反应迅速,急忙向旁一躲,盗圣的轻功身法避开区区暗器也算是游刃有余,不过冷梅和张升阁不会武功被暗器当场打中前胸。
慕容摘星躲开暗器之后连忙闯入房中,只见一道黑影从后窗跳出,身法之快不在自己之下。
“哪去了?”
沈追只看到满地狼藉,在没有一个人影。
“从后窗跑了。”
“那还不快追?”
“对方轻功很高明,不在我之下,而且都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你确定要追吗?”慕容摘星丹凤眼瞟了一下沈追。
“那算了。”
既然慕容摘星说追不上,那么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够追上了。
“看来那封书信才是关键。不过上面写的什么,恐怕这世上再也没人知道了。”沈追颇有点丧气,没想到出师不利,光天化日之下凶手竟还敢露面。
“刘夫人,张大人你们怎么样了。”慕容摘星看了一眼冷梅,发现她早已气绝,不禁叹了口气。
“呀,死了,死了,咳咳,这下彻底玩完了。”
张升阁躺在地上揉着胸口哀嚎。
他并没有死。
沈追和慕容摘星互看一眼,诧异之情流露神色。
凶手的暗器又快又狠,寻常武林人士已难抵挡,这张升阁居然挨了一下竟能不死,也算是奇事。
“张大人,您没死呢?”沈追感觉把张升阁扶起来。
“我还没死。”张升阁睁开眼睛看了看两人,又从胸口摸索着,“谢天谢地,还好有这宝贝在。”
一面护心镜,一枚暗器深嵌其中。原来张升阁也是江湖出身,以前做的是车夫勾当,走南闯北多了,为人自然小心谨慎,胸口时刻戴着副护心铜镜,今天能得不死也算是天意了。
“两位这暗器好像有点特别,不知两位见过没有。”张升阁掏出铜镜,揉了揉胸口,从铜镜上扣出那枚暗器,放在掌中,又将铜镜放回怀中,冲着两人问道。
沈追还真没看见过这样的暗器,弯弯曲曲的,像是三条小蛇。
“金蛇帮的。”
“金蛇帮?”沈追还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帮派。
慕容摘星拿起一枚蛇形暗器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没错,是金蛇帮的,不过二十年前这个帮派就突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我也是在我一个朋友那里看见过这种暗器,江湖之中怕是只有他才知道金蛇帮的底细。”
“那还等什么,你朋友家住哪我们去找他。”
“他此刻就在京城。”
(3)
藏娇馆算是京城最大的妓院了,座落在西市最热闹的大街,每天进出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知馆主从哪找的许多西域美女,让藏娇馆在众多妓院中脱颖而出。而伽罗兰正是这藏娇馆的头牌。
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看一眼伽罗兰,怕是甘愿赴汤蹈火也要博得美人一笑,因为她笑起来必定是很好看的。
虽然她不经常笑。
也只有看见慕容摘星她才会展露笑容。
沈追没想到慕容摘星说的朋友竟然是伽罗兰,他老早就听过伽罗兰的名头,只不过未曾谋面罢了,他也不相信世上有女子相江湖传言的那般美丽,沈追第一次听到伽罗兰的名字还是从燕七的嘴里。这个酒鬼说话经常不着四六,那时沈追还开玩笑的说,那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可燕七难得一本正经的回答沈追“不,那是天山上的雪莲。”
现在沈追相信伽罗兰就是天山的雪莲,万年才开一朵。
“摘星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伽罗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
镜子里映衬出两个人影,慕容摘星就站在她的身后。她的语气有些哀怨。
要不是沈追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想象武林第一美人竟然喜欢慕容摘星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于是他倒了杯酒,准备看戏。
“兰姐。”
慕容摘星一句话差点让沈追喝到一半的酒从鼻子里喷出来。
“真是疯了。”沈追干脆弃了酒杯端起酒坛牛饮,看来这几天的苦茶可把他憋坏了,“兰姐难道是西域人的情话?”
“说吧,找我来什么事。”伽罗兰知道慕容摘星没事情是不会上门的。
慕容摘星叹了一口气,白了一眼把头埋进酒坛的沈追。
“你见过这个吗?”
一枚蛇形暗器递到了伽罗兰的面前。
伽罗兰有些吃惊。
“金蛇镖。”
“你知道?”此时说话的是沈追,他虽然喝着酒,但是注意力却全都在这边。
听到声音,伽罗兰仿佛才看到房间里还有沈追这么一个人。
“不错,金蛇镖是金蛇帮的独门暗器。”顿了一下,伽罗兰续道,“不过金蛇帮二十年前就从武林中消失了。你们从哪找到的这枚金蛇镖?”
“你确定这是金蛇镖吗?”要不是慕容摘星的缘故,沈追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美貌的女人会知道二十年前的江湖秘闻,看她年纪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罢了。
“怎么你不信吗?”还是头一次有人质疑自己,伽罗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沈追。
要说沈追最怕的东西,其中便有一样是被女人盯着,还是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这让他感到很别扭,赶紧端起酒坛灌酒。
“不敢。”三口烈酒入腹,沈追才感觉好了一点。
“藏娇馆表面上是个风月场所,但我发誓没有任何组织能比他们消息更灵通了。”慕容摘星虽然喜欢看沈追狼狈的样子,但还是出口给他结尾。
“包括六扇门。”伽罗兰补充道。
沈追彻底服了,从一开始沈追就没有提起自己是六扇门的人,看来这藏娇馆的消息当真灵通。
“那京城中还有没有金蛇帮的人?”慕容摘星问道。
“有。”
“谁。”
沈追和慕容摘星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两倒是很有默契。”伽罗兰哼了一声,“不过我要我告诉你门,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第一次有人跟六扇门谈条件,沈追颇有点好奇。
伽罗兰站起身,扭动着妩媚的身姿,拿手挑了挑慕容摘星的下巴。
“我要你陪我一晚。”
这竟然也算是条件?
沈追想笑,又强行忍住,因为他看见慕容摘星退了一步。
慕容摘星看来沈追一眼,沈追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他从来不强人所难,他也觉得这事儿也不算强人所难,至少在他看来不是。
但慕容摘星不是他。
“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沈追认为慕容摘星一定是疯了。
伽罗兰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又指了指沈追:“那我要他陪我一晚。”
“也不行。”
慕容摘星拿扇子将伽罗兰指向沈追的手指按下,“除了这两个。”
“我又没问你?我只问沈大人肯不肯。怎么你吃醋了?”感情伽罗兰拿沈追当枪使了。
慕容摘星看着沈追,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既然姑娘不肯说也就罢了。慕容,咱走吧。”沈追一向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出卖自己,即便对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慕容摘星朝伽罗兰笑了笑,两人便一齐走了,
伽罗兰气的跺了跺脚,她还没有一晚上被人拒绝过两次,而且还是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