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府,书房。
张升阁披着一件外衣坐在书案前,提笔正在写字,不过看起来心绪非常的散乱,已经写废了好些纸,被他揉成一团随意的扔在一边。
突然,张升阁的笔不动。
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那的人。
“沈大人,你。”张升阁话还没说完喉咙就感到一阵凉意。
沈追的刀从来都是追魂夺命的,张升阁可不敢保证这刀不会再递进几寸。
“这,这是干什么?”自从当上京兆尹,张升阁还是头一遭被人威胁到生命,这种感觉非常难受,所以声音微微发颤。
“张大人,你是不是再想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大人何出此言?”
沈追没有回答,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有酒吗?”
“有。”
“没有毒我可不喝。”
张升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沈大人开什么玩笑?”
沈追笑了笑,说道:“我可不开玩笑,要是我喝了你请我的那两坛酒恐怕我现在就跟杜三一样了。”
“杜三,怎么了?”张升阁的表情明显慌张了起来。
“死了。”沈追补充道,“喝了你送我的酒死的。”
张升阁急忙摆摆手,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道:“沈大人,那毒真不是我下的,再说了我毒死六扇门的人有什么好处?我还想多活几年。”
没人不愿意多活几年,尤其是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
“那杜三是怎么回事?”沈追放下手中的刀。
杜三是金蛇帮的人,那五人名单中只有杜三没有写明详细信息,说明藏娇馆并没有找到他,只能大致判断他在京城,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被张升阁关在牢里。
“杜三是一个江洋大盗,杀人无数,两年前在京城被我拿了。”张升阁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你们似乎有些恩怨。你好像经常差人去问他什么东西。”
“我听说杜三还有一个同伙武功极高一直下落不明,我怕他会来报复我,是以追问杜三那人的下落。”张升阁叹了口气,续道,“杜三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两年来只字未露,我也没有办法。”
沈追不置可否点点头。
杜三是金蛇帮的人,武功想来不弱,是以被张升阁穿了琵琶骨,他的同伙必定也是一流高手。
“那张大人,我现在不用再回牢里去了吧。”沈追收刀入鞘。
“当然,既然凶手想要毒死你必定不想让你继续追查下去,看来你身上一定掌握了重要的线索。”张升阁巴不得沈追早点离开。
(2)
月光如水。
醉仙楼的房顶上,沈追双手枕着脑袋,正在欣赏月色。
慕容摘星轻摇折扇,坐在沈追的旁边。
“你真的相信张升阁的话?”慕容摘星突然问道。
“信。”
“为什么?”
“因为我还找不出证据证明是张升阁要害我。所以我只能相信他。”沈追左手敲了敲瓦片,补充道,“暂时相信他。”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找人,这次一定要快。凶手既然想要杀死我肯定是怕我查到什么,那些金蛇帮的残党又一个接一个的死掉说明他们中起码有一个人手里掌握着凶手忌惮的东西,要是下一个人不死的话,那么就说明凶手已经得手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哦,还有沈大人想不通的事真是少见。”慕容摘星饶有兴致的看着沈追,“说来听听?”
“凶手既然想要杀死我,为什么又要露出线索让我追查呢。”
“你是说金蛇镖?”
“是的,他大可不必使用金蛇镖。”沈追实在想不通。
“也许在刘府的和害你的不是一个人。”
“现在只能继续追查下去了。”
燕七从醉仙楼的地窖中偷出两坛酒,轻身跳到房梁上。
“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来这坛醉仙楼的太白醉就当给你去晦了。”燕七递了一坛酒给沈追。
沈追接过酒坛。
果然还是燕七最懂他。
“你们难道忘记了杜三是怎么死的了吗?”慕容摘星扇尖指了指监牢的方向。
沈追想起了杜三,于是放下酒坛。
“今天就先不喝了。”
(3)
夜过三更。露重,雾薄。
伽罗兰空坐在妆台前,镜中的绝色让置于旁边的鲜花都黯然失色。
伽罗兰很少笑。
在夜半的时候偶尔也会枯坐在窗边看看天上的明月。
今天她却没有赏月,更没有开窗。而是半露着香肩,侧身对着镜子。
肩上纹着两只蝴蝶。
燕七却不敢再偷看,将瓦片重新盖了回去。
“燕七,既然来了就下来喝杯酒吧。”
不管燕七身在何处,每到十一月的十五日,总要赶到京城,也总在伽罗兰的房顶上偷偷看她一眼,伽罗兰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从来不会戳破燕七。
不过今天伽罗兰却主动叫燕七下来喝酒,燕七踌躇了,在房顶上站了一会,打定主意。
“你开窗,我翻下来。”
这情状倒有点像在偷情。燕七脑子里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不过这念头刚出现燕七就狠狠的打了自己两耳光。
伽罗兰开了窗,燕七右手在房檐上一挂,翻身钻进屋内。
“你都看到了?”
伽罗兰的语气并不像是责怪。
其实即便是责怪,燕七只有承认,虽然这样做不是君子所为,但他从来不会欺骗伽罗兰。
“你知道这两只蝴蝶代表什么意思吗?”
燕七摇摇头。
伽罗兰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妆台前,说道:“这是沙哈族的特有纹身,只有族中最美丽的公主才能拥有。”
“所以你想报仇?”燕七站在伽罗兰的身后看着镜子中的美人,他多么希望伽罗兰能够开心,能够忘掉过去。
伽罗兰幽幽道:“你会帮我报仇的,对吗?”
燕七实在无法拒绝。
良久。
“是你把名单给沈追的?”
燕七忽然问道。
“是。”
伽罗兰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她也没有打算欺骗燕七。
“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实在不该牵扯上他。”
“你是在怪我吗?”伽罗兰看着镜子中的燕七。
“江湖上都知道我燕七是个浑人,没有钱,更没有几个朋友。”燕七叹了口气,“而沈追其实算得上是我的知己,你知道知己这东西这世上本来就很少。”
伽罗兰默然。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就快了。”
天上月儿正圆。露更重,雾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