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怀瑜此时才猛然惊醒，看着夜城不愉的神色，赶紧应道：“啊，父亲，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为父喊你几句都没反应。”
夜怀瑜自然不敢说自己正在想“一日升仙丸”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毕竟赵思安的遭遇还历历在目。
“没...没什么？父亲，您，有什么事吗？”
夜城叹了口气，看着夜怀瑜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许的难受。他虽然不希望夜怀瑜跟赵思安那头神兽一般，专为父亲出丑而生。但是也希望自己能跟儿子更加亲近些，他有些担心，夜怀瑜“软弱”的性格，能不能在复杂的朝堂中生存。
不过后来夜怀瑜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没有夜城想象中那么孱弱。
夜城神情严肃，对夜怀瑜说道：“怀瑜，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有些事，为父也该告诉你了。”
闻言，夜怀瑜脸色大便，额，是大变。
他听书的时候，一般里面的父亲跟儿子说：“儿子，你也长大了，有些话，也该让你知道了。”那接下来的话就应该是——“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或者类似的凄惨身世。
想到这，夜怀瑜不由得面露伤感之色。
想想自己真是可怜，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母亲，现在连父亲也....唉，也难怪，这么些年，父亲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原来，自己竟然...这么想来，这些年，夜城对自己已经够好了。
夜怀瑜又想到，为什么刚刚夜城一直试图推脱自己和赵思韵的婚事，原来，是怕自己犯了欺君之罪。毕竟，自己不是正牌世子，万一以后自己的身份不幸泄露了，与公主成亲，就算是欺君之罪了。
原来，父亲还是在乎自己的。。。只是，刚刚的拒绝还不够坚定啊，怎么就这样应下了。
夜城说完，本来正在酝酿情绪，还没说下面的话。但是看见自己一句话就让夜怀瑜神情悲切，不由得疑惑。
“难道说？我还没说，怀瑜就意识到了自己未来的艰巨？”
想到这，夜城拍了拍夜怀瑜的肩膀，说道：“唉，罢了，先回家再说吧。毕竟此处也需担心隔墙有耳。”
此言一出，夜怀瑜神情更加悲切。
果然，“家丑不可外扬”。父亲，呸，夜叔父要跟我摊牌了。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回到了王府。
管家黎山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原本一脸笑意的他看到夜城父子俩严肃的神情，一下子收起了笑脸。
走进门，夜城与黎山耳语了几句。黎山瞬间神色严肃，略微激动地说道：“王爷，您，决定了？”
夜城坚定地点了点头。
夜怀瑜一看，心道：原来，黎爷爷也知道。
黎山与夜城交谈完毕，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眼神看了眼夜怀瑜，径直离开了。
黎山的眼神加深了夜怀瑜心头的悲痛。
踌躇良久，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之后，夜怀瑜终于忍不住了。
“父亲，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能承受住的。”
“你知道我有话要说？”
“知道”，夜怀瑜点了点头，说道：“父亲，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我一定会把你当做我的亲生父亲，今后....”
“啪！”
夜城狠狠地在夜怀瑜头上来了一下，怒道：“你这小兔崽子瞎说什么了。”
夜怀瑜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下夜城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小子一路上如此沉闷了。
“以后少去茶楼听些乱七八糟的故事！还有，少跟思安混在一起。那小子太坑爹了，你可别学他。”
心头略感不屑，夜怀瑜暗哼了句，“谁学他啊，一般都是他学我呢。”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父亲，那...您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说回正题，夜城恢复到了严肃正经的模样。
“怀瑜，为父想问问你，对于陛下赐婚一事，你有何看法？”
虽然夜城没有刻意培养他，但是管家黎山却是会时不时地跟他讲一些朝堂之事。夜怀瑜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正色道：“父亲，孩儿认为，陛下此举有两重含义。”
夜城微微颔首道：“哦？说来听听。”
“首先，孩儿觉得，陛下肯定怀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觉得像思韵那样的皇家明珠，只有像孩儿这样优秀的少年才俊才能配得上。”
夜城此刻对于自己的疏于管教颇为后悔，强行克制着跃跃欲试的巴掌，道：“没事，你继续。”
夜怀瑜没做他想，继续说道：“除此以外，孩儿觉得还有一个次要原因。那就是陛下的决定，应该是基于对我们两家王府的考量。”
“嗯？此言何意？”
“父亲您想想看，朝廷重臣之间联姻都有结党营私之嫌，更何况我们两家王府？陛下赐婚，一是却是对您和睿亲王有着信任，二则是确定王府联姻，有利于大赵。”
夜城沉默不语，于是夜怀瑜继续说道。
“父亲，您和睿亲王的关系，是不是有些复杂？”
“我和睿亲王的关系？”
夜怀瑜点点头，说道：“父亲，孩儿觉得，父亲您跟睿亲王之间，看似熟悉，又颇为陌生，总之，就是有些奇怪很复杂。所以，陛下赐婚还有基于您跟睿亲王关系的考量吧。”
夜城心中一突，自己本来只是想着考究儿子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说出的观点，自己都没想到。
自己和赵栎是多年的旧时，可经夜怀瑜这么一说，自己才发现，是啊，自己和赵栎的关系，好像的确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至于具体复杂在什么地方？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赵栎那个人，这么些年来，自己好像就没看透过。
但是，这臭小子竟然能想到这些，那日后......
想到这，夜城一拍夜怀瑜的脑袋，佯怒道：“你这臭小子，陛下何等仁厚。好心好意替你小子要了个小媳妇，你却在这恶意揣测陛下，罚你三天不许出门。”
夜怀瑜闻言，心中悲凉。老爹，讲不讲理，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这下子，云来阁那边，自己不知道要落下多少内容了。老刘啊老刘，你这几天可慢点讲啊。
夜城不知夜怀瑜此刻的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可知，为父是如何成为这大赵忠勇王的？”
不明白夜城问这话的意思，夜怀瑜还以为夜城跟赵栎一样，突然生起了在儿子面前吹嘘一番的兴致。于是把从黎山、刘一醉那听来的关于忠勇王夜城的事，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夜城的“成王史”。
夜城一开始还是比较得意，毕竟他能从夜怀瑜的话语里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崇拜。
可是慢慢的，他感觉有点不对劲。这小子说的话，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突然，夜城联想到自己曾经翻看的《睿亲王的前半生》。心里一紧，暗想道：这小子不会哪天也给我编本书吧？
想到当初赵栎被乾阳城满城讨论的“盛况”，夜城赶紧拦住了夜怀瑜，正色道：“怀瑜啊，为父这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可不要大肆宣扬。”
夜怀瑜乖巧地点了点头，道：“父亲，您放心，孩儿绝对不会记录下来四处宣扬的。”
不放心地看了夜怀瑜一眼，夜城开始继续讲述当年之事。
“咳咳，为父当年与陛下相交，初识之时，陛下还只是皇子。之后，陛下登基不久，天玄教就开始作乱大赵。那些贼人异常狡猾，总是能先一步得知官兵围剿的消息，令朝廷苦不堪言。无奈之下，为父和陛下定下一计。由我隐姓埋名潜入天玄教，为朝廷提供消息。为确保不会走漏风声，为父潜入邪教一事，只有为父和陛下两人知道。而这一潜伏，就是十余年。直到为父成为邪教的护法，朝廷也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一举扫平了邪教。”
说到这，夜城看向了夜怀瑜，笑着问道：“你是否也有疑惑？为何仅仅覆灭一个邪教，陛下就封为父一个王爵？”
夜怀瑜迟疑的点了点头，不仅是他，世人可能都有此疑惑。
“那是因为，十余年间，天玄教针对陛下发起的多次刺杀计划，都被为父暗中破坏或者提前传递消息给陛下了。”
原来如此，夜怀瑜闻言点了点头，这算是救过皇帝的命了吧。但是他隐隐觉得，貌似这也还不够。
看出了夜怀瑜的疑惑，夜城继续说道：“当然，还有其他我与陛下的个人原因，你就不必知道了。”
“切！老爹肯定给皇上暗中做了些什么阴暗的勾当，所以。。。嘿嘿嘿。”
当然，这些只是夜怀瑜心里的想法。
“这些事情，你都可能略有耳闻。所以为父今天要告诉你的是你之前所不知道的事情。”
夜怀瑜扣了扣耳朵，夜城见此觉得奇怪，问道：“你这是干嘛？”
夜怀瑜：“孩儿洗耳恭听。”
夜城：“。。。啪！”
“你可知，你母亲的身份？”夜城重新恢复正经，出声问道。
夜怀瑜的母亲萧瑜，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禁忌。王府里地位较低的下人们不甚了解，也不敢多说。知道详情的黎山和李未晞又心有顾忌，不愿多说。十三年来，这是夜城第一次跟他谈起母亲。
“你母亲，是天玄教的圣女。”
夜怀瑜闻言瞪大了眼睛，给夜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真狠啊，卧底十来年，不仅把人家一锅端了，还拐了人家圣女。老爹这。。。干得漂亮。
“所以啊”，夜城神情悲切，叹道：“你母亲至死都没有原谅我。”
夜怀瑜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你母亲除了是天玄教的圣女，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晋皇室嫡系血脉。”
“大晋？！难道说？”夜怀瑜时常在外面听书，加上也经常听黎山讲一些前朝之事，所以对于大晋，他也不陌生。
夜城点点头，证实了夜怀瑜心中所想，
“不错，天玄教，其实就是大晋皇室残存血脉所创建的。”
夜怀瑜大致明白了，大赵要灭天玄教，除了邪教害人，应该还有肃清前朝余孽的意思在。
大赵和韩魏两国，虽然是打着为萧氏皇族尽忠的旗号逐鹿天下的，但是现在天下已经是他们三家的了，萧氏就成了共同的敌人。
“天玄教是邪教不假，但是朝廷铲除邪教，除了平乱，还有其他意味在。”
“什么？”
“大晋遗宝。”
“大晋遗宝？”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