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广武夜话
“轰隆隆”惊雷响起，闪电似天边蛟龙猛然跃至眼前，狂风又骤，也惊得广武堡最大客栈“鸿福客栈”门前一对红灯笼剧烈摇摆，突然熄灭。一群马队风雨中来到客栈前，吆喝声马鸣声嘈杂声响起。
门帘闪起，一队草原袍服装束的外乡人进入客栈，“这鬼天气，天黑的这么快，大家衣服全湿了。店小二，快给我们准备三十间客房”，前面二位少年却穿着中原服饰，一位年长些气宇轩昂，一位小些的眉清目秀，一位沉稳削俊的中年跟在边上，身后一对配着草原歪刀属杀冷然的护卫，正是阿提拉使团一行。
“各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没有客房了，全满了，公子你看这么多人全挤在这大堂中，这二天的连绵暴雨，去雁门关的道路山石滑落，把路给封了，所以大伙都堵在这儿了。公子你们坐在火炉边大桌子先烤烤火，去去寒气，看边上这位小公子身子瘦弱，别受寒。”店小二低眉顺眼地指着一张接近火炉桌子，那张桌子已经坐着三位少年。
只见中间一位少年，唇红齿白，目如朗星，脸微笑而亲切，气轩昂而儒雅，左手一位纸扇纶巾剑眉郎目潇洒飘逸，右手一位虎背熊腰面如红枣气势如虎。
阿提拉眼前一亮，看三位少年气度皆是不凡，不由心喜，笑着抱拳言道：“在下海山，这是叔叔与舍弟，见过三位兄台，冒昧打扰了！”
“无妨，四海之间皆兄弟，出门在外大家都有不便，淋了雨，虽是春夏但也易感风寒，贵弟身体疲弱，特要当心，快快取取暖，去去寒！”中间少年起身关切答道。边上二位少年也同时起身抱拳。
“在下江青云，这是我兄弟裴静远、蒙冲。”“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大家落座。
阿提拉看其桌上，一壶酒，几碟菜，随叫店小二上了几斤牛肉，数道菜，几壶酒，“今日有幸偶遇三位，一眼皆知不凡，很是开心，敬一碗酒！”端起大碗一口喝完，对面三位少年互望一眼，蒙冲一拍桌子，“海山兄喝酒真是痛快，来我陪你一碗。”也灌下一大碗，夹大块牛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痛快！”
周围仔细一眼，真是满是人，整个客栈大堂已经坐满，中间一大火炉烧着柴啪啪着响，大家都在各自私语。
阿提拉低声对边上的瘦弱少年怜惜说：“海兰妹妹，你也喝点酒去去寒。”海兰装扮成男子，混在使团里，出发后三天才露面，讲给父汗留了信，阿提拉也无可奈何，只好保护好妹妹一起行进。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风雨声中又送来马蹄声，天越来越黑了。
先是几匹马护着一辆马车达到客栈前，雨越发大了。
“小姐，小心淋雨，慢点，风好大，我这伞也打不牢！”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众人眼前一亮，好像整个客栈大堂也明亮起来。
二位一红一绿锦衣垂髫靓丽轻盈的丫鬟，一位收伞拢帘，一位轻巧地扶着一位淡黄轻衫帘纱掩面的少女走了进来，却见那少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娉婷若轻云之蔽月，飘摇若流风之回雪。后面跟着婆子与家丁。
“秦嬷嬷，你赶快安排好大家休息，每人喝碗姜汤，去去湿气，我们在车子里还好，家丁们骑马都淋透了。”少女轻声吩咐道，声音如黄鹂出岫风拂青柳。
店小二一番相同言语，从后间抬出一张桌子，摆在江青云、阿提拉桌子边上。丫鬟牵着少女先去了，后间，一会换了件鹅黄色丝衫出来坐下，淡淡清香，丫鬟泡好清茶。
“绿竹、红梅，秦嬷嬷你们先喝姜汤，暖好身子，今晚还要熬夜，明个儿才能到雁门。”吐气幽兰，陌陌含香。
突然门外又一队马蹄声声传来，到门口一声马嘶，马蹄声戛然而止，整齐划一，江青云与阿提拉各自暗暗点头，“马术精湛，号令严明，应该是队军马。”
一会只见一峨冠博带，佩剑绛纱，剑眉星目，脸似满月的公子进来，扫了一下大厅，众人感觉一番气势压过。边上一位华衫清俊修长博雅的男子，阿提拉一看竟是出使大漠应该早归的钦差大人高思齐高尚书。二人身后应是一队军士，但未穿铠甲，皆配宝刀。
高尚书四周探视一眼，即向那鹅黄少女一桌走了过来，耶律隆庆与阿提拉起身施礼，高思齐先还礼，随即指指四周，摆摆手，二人领会，回归座位。
“拜见阿耶!”“拜见老爷！”少女起身拜倒，丫鬟婆子家丁见礼。
“本来约好到雁门关碰头，不想都被二天暴雨耽搁在此了。雪儿来拜过李二公子。”尚书指指随后过来的公子，“雪儿拜见李二公子。”
少女衽然一拜。“不必见外，令爱兰心慧质，未来定凤雏清声。”公子虚抬一下。
“殿。。。”“嗯。。。”“是，公子，店家讲已无空房，是否要清房？”侍卫过来低声请示，“不必扰民，不必了。与大厅诸位一样即可！”李二公子轻轻挥挥手，坐于高思齐身旁，高尚书按按掌，少女轻轻坐下。高尚书附耳与公子低声几句，公子侧目扫了一眼草原几人，端起茶杯饮口茶，凝思不语。大家各自品茶喝酒吃菜无声。
忽然，对面靠墙一桌，一声音响起：“这老天，连续二天这么大雨，把我困在这，再下不停黄河又要发大水了。”
“郝老三，你猫尿又喝多了吧，还悲天悯人似的，你是心疼你那批货吧！把酒钱先结了。”老掌柜嘟囔道。
“好个死老头，我是心疼我那货，不过你是巴不得这雨多下几天，那样你店里天天爆满。”郝老三火气借酒劲上来了。
“去年黄河发大水那个惨啊，我村就淹死好多人，我娘也被淹死了，后面又没吃的，饿死的更多，所以我只能去草原做买卖，这一路也不太平，还好这次命大，货贩到草原都卖完了，又从草原带了些皮毛虎骨药材回来，准备到圣京卖个好价钱，那样可以娶一媳妇了。”一个蹲墙角的青年汉子哭泣起来。
“小五子，别哭了，我们这次顺利来回算命好了。你说朝廷年年修堤怎么还是决堤呢？”
“我说啊，这修堤的钱都被那贪官污吏贪去了，当然修的是草包堤。”
“去年黄河大水后朝廷不是拨粮派官员去赈灾了吗？怎么还会饿死好多人？”李公子突然问道。
“那赈灾开的粥铺哪里算得上粥呀？就几粒米，清汤挂水加野菜。后来还是来了三位少年郎，运来了粮食开了粥铺，以后才没饿死人。大伙问那三少年的姓名，他们说叫＇风尘三少｀，讲什么我东圣朝前有｀风尘三侠＇，他们很是仰慕，所以自称＇风尘三少｀。”
江青云与边上二位相互一视，微微一笑。
“前段时间，我们这恒山上就死了好个人，据说恒山掌门也深受重伤，现在还卧床不起，我们河东道在江老爷子治下一直风调雨顺民生安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从东都来，嵩山少林寺也前段时间死了几位高僧，也不知谁那么大胆敢到少林寺去捣乱？”
“据说邙山派也死了几位长老，不知怎么了？这武林又要腥风血雨？”
“小五子，你去了草原回来，为何讲不太平？难道那些胡人又要来了吗？我阿耶跟我讲，多年前胡人经常到边境烧杀抢掠，有的村庄胡人把人头垒起来，叫观景山，真是可恶，后来被我们晋阳现在的江老爷子，当时称江大帅狠杀了一场，才打的胡人不敢南下犯边。所以我们这雁门关外的广武堡因四冲之地成为一东南西北商贸中心。”一当地人提起江老爷子很是自豪。
“我们俩小本经营，不过也是我们的身家性命了，主要贩些胭脂水粉瓢盆盐巴等等日常用品去草原卖，匈兰部区域很危险，我们都是跟着大商队的，商队好几个商家都被抢劫了，货丢了，有的还送了命，到了蒙元部区域就好了，听他们讲是他们的大王子向大汗建议的，要保证商家的安全，有时还派骑兵护卫商队，听说大王子叫阿提拉，我们东圣语他也讲得很好，草原物资缺乏，我们就换回他们的貂皮虎皮药材等等，还要感谢那位阿提拉王子让我们第一次的草原之行安全而归。”小五子回答道。
阿提拉暗暗笑起来，想起义父给他的教诲：“只有保证商队的安全，才能吸引商队过来，把我们草原稀缺用物带过来，我们草原的东西带出去，草原才能富足，富足才能强盛。”
“小五子，你是东圣人，怎么可以夸赞胡人的王子？你忘本了。胡人都该杀！野蛮凶残，还以狼为圣物。”左角一人跳了起来大骂小五子。小五子委屈地低下头。
“我是晋阳人，我们江老爷子地二公子那才是个人物，十岁时有客来访，父亲不在，二公子遇见，客人看二公子聪明伶俐，讲了句＇少时聪长未必｀，二公子随口讲道｀你少时必定聪明＇”
“噗”高家小姐一口茶喷了出来，刚好溅在隔壁的江青云身上，江青云摸摸自己的下巴，小姐急忙站起身来，“得罪得罪。”“岂敢岂敢”，小姐看到一粒叶子还沾在青云脸上，嫣然一笑，指指自己脸的左颊，“这里这里”，青云莫名所以，“哪里哪里”，看到他呆乎乎的样子，小姐忍不住又是一笑，吹开了半面拢纱，青云看到一点绛唇，半边瑶鼻，不禁心底微微一动。
“二公子十一岁时拜华山派开山陈抟老祖大弟子｀云溪醉侯＇种放为师，习得腹中乾坤，能移山倒海撒豆成兵。”
“你哪位啊？胡说八道。那不成神仙了。”边上一位跳出来愤愤不平。
“我乃晋阳外号｀鸿泥雪爪＇洪破天！”汉子满脸胡腮，眼珠滴溜溜乱转。“我可没胡说。二公子十三岁时与父在晋阳城外天龙山晋祠旁，一人抓获三十名江洋大盗，如不是撒豆成兵焉能如此？”
“十四岁，求学圣京太学，敢与国子监祭酒周老爷子为＇吾道以一贯之＇辩论一天”，与寒山大师辩＇因指见其月｀而相得悟禅。”
“十五岁，也就是今年，二公子据说文武双全，游侠河东，匈兰不敢犯，山寇不敢留。那个身轻如燕踏雪飞鸿排山倒海，唇红齿白风流潇洒，嗯。。。谁在砸我？“汉子跳了起来。
阿提拉沉思道：“原来我还有位这么风流的师兄还是师弟，何时可以见识一下。”
青云边上的裴静远与蒙冲盯住他不住冷笑，禁不住抢过静远的纸扇摇二下。
“这位江二公子倒真是个风流妙人。”高小姐悠悠低声叹道。
青云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此语，不禁偷看小姐一眼，却还是青纱笼面不知伊人真面貌。
“哥哥，这个江二公子倒真有趣。”海兰笑着对阿提拉讲，因从小粘着哥哥与哥哥的义父，所以也懂得圣龙话。
“要说东圣风流人物，我是圣京人，当然要说东圣陛下的二皇子。二皇子礼贤下士，睿智英武，五年前挂帅南征，指挥若定，举重若轻三月扫清叛乱。”
“三年前，西击楼兰，亲帅五百骑重甲骑兵冲破敌军二万大军，拓地三百里，后楼兰见二皇子帅旗而遁，真我东圣不败战神！曾豪语道＇敢犯我东圣者虽远必诛＇！当得我圣龙第一风流人物不？”一狂放猛士击节。
“当得当得”众人荷首。
“错错错”，一青衫士子跳出，“错在何处？”众人皆问，“第一风流人物当然是当今陛下，陛下二十年多前一战而定漠北，打得草原四分五裂，保我东圣基业。延祉我朝盛世。”
“应是应是！”众人附和。
“现在是盛世吗？”有一人问道？大多人皆不语，似乎在深思。李二公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所以，不禁有些痴了
“杨柳飘零梨花开，花开花谢落尘埃。。。”你们听到过这句话没？
“慎言慎言！”“大梦谁先觉？还是梦中好！睡觉睡觉！”一酒鬼嘟囔一句，埋首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大堂一片沉寂，只听见屋外还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