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特别冷，下班之后却不想离开的林染在冷氏待到八点多，直到把所有的琐事都完成了才不得不离开。
她自动揽下了所有细碎的工作，不想让自己有闲置时间胡思乱想。
只要一停下手中的工作，程莉的脸就象是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来回播映。
原来他真的忘记程芒了吧……那么，她还有存在的意义吗，她不就是凭借着他对程芒的爱才走到这里的么，就仅仅凭着这张脸，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了赢的筹码……林染茫然的发着呆，直到身后传来了意外的声响，在已经熄灯的办公室。
“那和你没关系。”冷翟风左臂夹著文件包，好不容易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右手拿着的手机里又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
“哎呀，你现在下班了没，来陪人家吃饭嘛。”程莉才不放过这个好机会，回去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能就这么简单的被赶走，这可是她拨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接通的电话，“我现在……”“你不是说要谈生意吗？”冷翟风注意到楼层的深处还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现，便走了过去，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在加班？“有什么生意，需要我带合同过去？”“你心里就只有生意生意生意！”lily终于不满的嚷嚷起来，她就不信他真的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还有别的东西吗？！”
“……有。”冷翟风走到门口，诧异的看见办公桌前坐着的……“抱歉我有事先挂了。”
……是林染。
他挂断了电话，不满的皱皱眉头，她只是他的挂名秘书，怎么需要加班到这么晚？
抬起手，冷翟风扣了扣门。
“……总裁。”看清楚门外的人，林染吓了一跳急忙去打开门，“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他环顾一周，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心里的怒火更加深，“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林染被他话中的努力烧的莫名其妙，误以为他在怀疑自己的企图，“我在办公室里还能干什么？！”凭什么替他工作还要被质疑，她委屈的想。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要怎么回去，况且你有什么工作需要做到这么晚？”他因为很久不曾有的莫名担忧和慌张而失去了以往的风度，口不择言的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做坏事，只不过是工作晚一点。”林染愤愤不平的抬起头为自己解释道，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被他审阅质疑。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冷翟风发现她的鸡同鸭讲，难得关心一个人，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别的女生一般安安静静的接受再表示喜悦就好，为什么偏要固执的像个刺猬一般，要将彼此的关系推向冰封。
但是，也就是这样的她，才在程芒离开之后，让他感受到鲜活的呼吸和心跳，不再需要用忙碌的工作去逃避更慌乱的心，不再想要潜意识的躲避现实，逃离开那个已经离开，却始终不曾离开他周围生活的女人。
程芒的确走了，却没有带走所有人对冷翟风的态度，在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表示同情甚至怜悯，后来慢慢的，这种毫无理由的蔑视变成了怀疑，质疑着他的冷血。
冷翟风从来不害怕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只是这些混杂着嘲笑讽刺的声音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象是咒语一般困扰着他。
明明是个每个人都应该彻底遗忘的意外，变成了最轻易融入进身体的细针，他再也躲不过。
直到见到林染的那一刻，仿佛是得到了救赎，说来也奇怪，她们长的如此相像，看着林染的时候，一个恍惚就会让冷翟风回到从前，回到和程芒在一起的过去。
企及本应痛苦的记忆，却因为林染那张淡然的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的脸变得茫然了，冷翟风意外的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回忆。
即使相像，他还是在第一瞬间就能分辨出两个人的不一样，林染不是程芒，不是程芒，不是。
绝对不是背叛过自己的程芒！
装饰繁华的咖啡厅，刻意油漆成金黄色的支架上面布满了复古亮灯，一明一暗的闪烁着斑斓色彩，从长长的用编制成藤蔓的屋顶穿过，就来到了深处的包厢。
林染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她暗暗吐出一口气，偷瞄着对面神情自若的男人，“喂，不是要送我回家吗，来这里干嘛？”
“现在时间还早。”冷翟风端起面前同样精致的咖啡杯，轻轻喝了一口。
“可是……”林染心里有些担心弟弟，又无法说出来，只能低头不满的撇撇嘴。
刚刚在办公室里，他一脸铁青的样子吓坏了她，还以为是食物过敏，所以在他坚持要一起离开时林染也没有反对，原以为冷翟风会送她回家，谁知道车子越开越远，竟然来到了郊区的咖啡厅。
“可是什么，难道你家有人等着你？”冷翟风不悦的皱起了眉。
还真是个霸道的男人……林染摇摇头，在心里悄悄诽异着，她低头看着眼前的液体，是浓烈的黑色，看起来不太适合自己，却很象是对面的人。
“冷先生，好久不见，请问除了咖啡还需要点心吗？”刚送上咖啡的waiter看见了冷翟风，很殷勤的又转过身问道，“今天的提拉米苏和抹茶慕……”年轻小伙子的眼神不经意的转向林染，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连言语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你……”
林染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直到接触到对方眼中的恐慌才有些明白过来，看来，是另一个把自己当做了程芒的人，她浅笑着看向冷翟风，并不打算出声解释，倒是轻松自在的拿起咖啡，喝了起来。
好苦……她瞬间皱起的脸让冷翟风不由得偷笑，“她不是程芒。”
Waiter在听见这句话之后脸色才稍稍的恢复了正常，却还是惊魂未卜的那张脸，象是看见了鬼一般的神色，端着盘子的手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
“我和她……真的这么像？”等到他走远了，林染才叹息似的问出口，这本来是个她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却在此刻将她的心紧紧束缚着，仿佛得不到答案，就要停止呼吸，她想知道的答案，只在他口中。
“这间咖啡店里，本来有程芒的股份，可是后来却因为经营不周而转让，老板换人之后才慢慢的红火起来。”冷翟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相反象是回忆起过去一般的诉说起来，“一点也不适合做生意，她却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林染的喉咙有些哽住，她想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沉默。
“林染，”好像是第一次，冷翟风开口唤她的名字，脸上的神情开始严肃，“我想说的只是你不是她，即使再相像，你也不是程芒。”“……”她被冷翟风眼中的阴鹜吓了一跳，今天的他有些奇怪，“你，没事吧？”“你不是程芒，对不对？”这时的冷翟风仿佛变成了一个执拗的小孩，坚持着属于自己的玩具，不允许别人碰触一般。
“……”林染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否认自己只为了维护他记忆中的程芒，苦涩的味道缓慢的在心里蔓延，原来他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她再也待不下去的站起身，“抱歉，我有事要先走了。”
“等一下……”冷翟风显然并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咖啡一口都不喝吗？”
“我不喜欢苦味。”林染抬起眼轻轻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何必还伪装，伪装早就没有任何意义，“冷总裁，再见。”
冷翟风也轻轻笑了，“你果然不是程芒……”她按捺住性子停下来脚步，“她不会忤逆我的话。”“对，我不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她，”林染忍不住冲口而出，“何必你们每个人都在提醒着这一点？如果觉得不满意大可以……”她本来想说辞退我，可是一想到林奕的病，林染还是退缩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像以前，可以任性可以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她可以不考虑自己，却不能不管弟弟。
“哦，怎么不说下去了？”冷翟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知道能来到冷氏，又和冷岭有关联，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虽然他不确定是什么。
“……没有。”自知理亏，再怎么样也不能向顶头上司发火，林染乖乖的咬住唇，不再声张，“我可以离开了吗？”
“我有话还没说完。”冷翟风并不紧张，端坐在椅子上又喝一口咖啡，“你为什么来到冷氏？”她愣了一下，才了解到终于到了进入正题的时刻，从上班第一天冷翟风的态度就让她知道他不是没有顾虑的，虽然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段时间，还是到了要面对的这一秒。
“我……”轻咳了嗓子，林染停下了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如果有一天他问起原因，你就说是钱。”冷岭在她最开始不安的询问细则时这么说道。
的确不是谎话，哪个人工作不是为了钱？林染也一样。
可是现在，她竟然不想说出排练好的语句，“你觉得呢？”林染想知道他的想法，冷翟风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的，他是不是对自己很鄙夷，妄想利用别人的身份存活在他周围，是为了取代吗，或者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些用惊讶的，不理解的，甚至是黄沾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都是这么想的，那么他呢……“总裁，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林染僵直着身子站立在原地，咖啡厅的冷气似乎有些凉，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或者是因为寒冷，或者是因为……她不想去分辨的某些情绪。
等了很久，冷翟风的眼中渐渐闪现出欣羡的色彩，“为了钱？”他一针见血的说出口，将她准备的台词抢了去。
悬在半空中的心脏一下子降落了下来，林染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这个字，却仿佛是放松了下来，因为她不必再开口。
直到现在林染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很真实，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欺骗他。
为了钱的确是事实，是她进冷氏的原因，却不是她走进他的理由。
那么，理由究竟是什么呢……她藏在心里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语是什么，林染试图去抓住一闪而过的心念，在第一眼见到冷翟风的时候，他并不像冷岭口中的冷血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去却无动于衷，就在他将自己误认为程芒时紧紧攥住的手臂，林染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伤痛。
他不是那样的人。
也说不清为什么，冷翟风让她想要进一步探究，仿佛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冷岭交待的任务，还增加了神秘又难以琢磨的成分。
“不愧是冷总裁，你说对了。”林染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像没事一样回答，她明明不算是说谎，在心里安慰过自己成千上万遍，站在他面前还是有种会被一下子看穿的恐慌。“我的确是为了钱，难道你不是？”她巧妙的反问，庆幸自己到这时还有说笑的能力。
“我也是。”冷翟风爽快的承认，没有因为她反讽似的一针见血而恼羞成怒，反而淡淡的笑了，“冷岭让你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更沉重，林染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最终还是撑起笑容，“总，总裁，你在说什么，他只是想帮我。”“呵……”他轻笑一声，指腹缓慢的扫过沾上了黑色咖啡液体凝结成的固体，象是个暧昧的邀请，“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抱歉，”她再次深吸气，“……我不知道。”
“哦？”冷翟风详装不解的站起身，来到林染身边，深夜的咖啡厅并没有多少人，他们所处的位置在最深处的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感觉到他的呼吸一寸一寸的靠近，吐出温热的气体，围绕着她，裸露出来的脖子一瞬间变得灼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