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一天中午,天空中乌云密布,渐渐的很阴很沉,仿佛一座大山压得它下面的人们透不过气来。慢慢的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阵阵尘埃,留下片片太阳花似的印记,这种印记逐渐增多,频率加快。先前的地面慢慢的变得油光可鉴,旷野中的小草被砸得蔫了吧唧的没有了一丝反抗,蒲公英的小白花被砸的四散飞逃,不知所踪。串子草紧紧的匐在地面上,生怕被雨点扫断了腰,周围的柳树啊,杨树啊,被雨点砸的,搭了着肩膀,仿佛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士兵,只有发出阵阵哀嚎,池塘边的野鸭子一只只蜷缩的脑袋躲在草丛中,生怕探出头来丢了性命,池塘里的。蛤蟆,平时叫的正欢,此时也偃旗息鼓。
时光流逝,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毫不留情的硬生生,欺辱着他脚下的生灵,还没停息,渐渐的,漫天遍野好像披上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白纱,池塘里的水随着这场暴雨涨了起来,几只没有掩护好的野鸭子,被冲了起来,在倾盘大雨中慌慌张张的不知所措,无助的漂浮在水面上。
渐渐的,雨小了下来,道路上,随处可见被雨水打落下的树叶儿,突然从村西头儿,驶来一辆绿色吉普车,艰难地在泥泞的土路上前行。正正好好的停在了王永富的门前,任由司机怎样开怎样按喇叭,吉普车任性地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最后司机放下努力,从车上下来一个穿警服的和王永福差不多的警察,冒着雨从南门走进院落,进了屋。
老实巴交的一家人,战战兢兢的望着穿着官服进屋的人。
“请问刘广清家怎么走?”,王永富结结巴巴的说:“刘队长就住在我们家东院儿。”,“谢谢,打扰了!”,一家人除了王永福勇敢的做出回答,其余的都大眼儿瞪小眼儿的看着。老汉王贵田从年轻警察进屋到离开,坐在炕沿上,由始至终都没敢动一下,瞪着眼张开嘴,吓得甚至都忘记吧嗒嘴里叼的烟袋。石玉英此时站在地上,正在拿着抹布擦着炕桌,木讷的站着老半天,手里的抹布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只有王永富没事的坐在地上,补他的鱼具。此时,兰香从西屋抱着孩子走出来,“妈,永富,咋滴啦?”,老太太急忙挥手,“兰香快回屋!”,吓得兰香一个急转身,又回到自己屋里没了动静。石玉英赶紧走到外屋轻轻的把房门推开一条缝,看了半天觉得没事了才关上房门,发掘自己手里的抹布不见了,回来开始找。
雨渐渐地停了,天空慢慢露出一丝丝暖意的阳光,两只燕子落在院子里晾衣绳上,舒服的把自己的羽毛洗的油光锃亮。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看到刘广清走进院子,身后跟着刚才的警察,两个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那个年轻警察就向南走,上了车向东而去。
老太太石玉英,赶紧出去问刘广清发生啥事。刘广清无奈的跟石玉英进了屋,来到东屋一屁股就坐到炕沿上。
刘广清撵了撵脚说:“这地上什么东西啊,有点儿呼呼的。”,王贵田低头定睛一看,是刚才老太太石玉英擦桌子用的抹布,“你老太婆你怎么把抹布扔这儿了?”,“刚才我还在找呢,怎么掉这儿了?”,石玉英麻利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抹布,听刘广清讲。
“王叔,王婶,刚才来的是咱们镇上的派出所民警同志,说咱们屯生产队的社员狗蛋在县里私卖食用盐犯事了,被关进县里的拘留所,听民警同志说,狗蛋交代他贩卖食盐的一部分钱款,来自咱们生产队的社员,目前,狗蛋还没有交代具体是谁。”
对于七十年代末以后出生的人来说,计划供应的岁月,在他们记忆中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那是多我们父母艰苦岁月,自立更生,自己自足的硬性考验,生活通用全凭票子,粮食有粮票,布有布票,限量供应,绝大多数生活用品不准私人买卖。对于吃苦走过来的中国老百姓,这都已经安逸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条件。因此,一旦有了格格不入的社会浪花,就会产生蝴蝶效应般的社会反响,二狗私卖食用盐被抓,也就不足为奇了。
相安无事过来将近半个月时间。
这天天气格外炎热,风吹到我们身上,都会感觉一股股热浪,顺着我们中枢神经游走,仿佛打开任督度二脉,最后从我们周身的毛孔挤出,最终抛弃罪恶的躯体。
六月下旬,东北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地里农活都忙完了,中午时分,王贵田老两口,躺在东屋炕上,老汉嘴里抽着旱烟,听着收音机,收音机这播放着袁阔成的评书《三国演义》,深怕吵到西屋的小孙子,收音机的声音放的极小,老太太石玉英做着针线活,给刚刚出生的小孙子缝制一身娃娃服,;西屋王永福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幸福美满满的微笑,兰香正给儿子做着婴儿鞋,看着父子俩,脸上镶嵌的幸福久久未曾消逝。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家老小幸福安逸的节奏,老太太石玉英被这声音惊的被针扎了手指差点背过气,老头王贵田一口烟呛的肺子差一点吐出来。老俩口抬头一看是十二岁的外孙子李成山,只见李成山穿着跨栏背心,土绿色长裤,头戴大官帽,哭哭啼啼走进院子,站在窗前,老太太心急火燎的问:“小山子!咋滴啦?”,“姥爷,姥姥,警察要抓我爸爸,你们快去看看,”李成山边说边哭,边用手背蹭着眼睛,弄的跟个熊猫宝宝。老头烟不抽了,老太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急忙穿上鞋出了屋。
听到声音的兰香,从西屋探出头问,爸:“出啥事了?”,“小山子说你大姐让警察抓走了”,嘴里叼着烟背着手,推开外屋门跟着老太太石玉英出来外屋。
回屋的兰香对永福说:“大姐夫出事了,你不出去看看啊?”,“庄家人能出啥事”,说完慢慢的放下怀中的孩子,还不忘亲腻一番,穿上鞋走出西屋,穿过厨房,推开外屋房门,刚来到大门口就看到,大姐王桂兰拽着大姐夫李宝根不放,哭哭天喊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两个孩子,李成山,李成宝怯生生的跟着,李宝根双手带着手铐,木耐得站着像一副木头人,让人为所欲为,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严厉斥责到,你在妨碍公务,连你也抓了,生产队队长刘广清走到王桂兰身边说:“妹子,快放手吧,让宝根先跟警察同志去,把问题交代清楚,等会我到公社问一下具体情况,在和派出所民警核实一下”,“是啊!嫂子”,生产队的会计顾昌吉应和这说。老太太也没了主心骨,只能说:“听你广清哥的话吧”
于是,王桂兰只能和自己的娘家人,目送自己的爱人上了绿皮吉普车,吉普车穿过围观的村民,冲过坑坑洼洼的村中土路,一溜烟的扬长而去。
直到视野所到之处再也看不到吉普车,王桂兰心中的委屈仿佛庐山瀑布,一泻千里,坐在自家大门口开始了嚎叫“我……那……个……天……啊!这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双手有节奏的拍着大腿,邻家的一位大娘上来苦口婆心的劝说“宝根他媳妇,别难过了,警察一定是弄错了,宝根是多好的人啊!宝根跟警察说清楚就没事了”,于是也陪出一横老泪。身旁的母亲石玉英也在劝说自己的姑娘,还说等会让你爸到刘广清问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这时王永福走到跟前,顶着石玉英话说:“还问啥啊!我刚才问过广清哥了,事情很清楚二狗在呼兰街里私卖食用盐,被派出所抓了个典型,据派出所的办案人员说,二狗贩卖私盐的一部分底子钱就是我姐夫资助的,谁让我姐夫贪小便宜,资助二狗的不光我姐夫,还有黄家屯的,赵家屯,我们邻居屯张毅屯的一共四五个村的七八个社员,这不派出所又去黄家屯抓人去了;涉及的屯子生产队长都被叫到公社去了,可能队长还要受罚你!这不广清哥跟我说完话,急急忙忙就等着自行车去公社了。”
这话永福讲的明白,周围的人听到直迷糊,这话放在现在,估计八九岁的孩子都能明白,这是老百姓做了政府严格禁止的事。可这群人包括永福妈石玉英,姐姐王桂兰,还有刚才的老大娘都认为这是是杀头的罪。永福姐哭的更厉害了,老太太石玉英也陪着姑娘一起哭,任由王永福咋样劝说都没用,翻到这哭声更大了,不光大人就连王永福的两个外甥李成山,李成宝也加入到了哭嚎队伍中,气的王永福一甩袖子不管了,回家哄孩子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看热闹的村民觉得没什么情趣,渐渐散去,王桂兰最后让大儿子李成山,小儿子李成宝,老太太石玉英几个人搀扶回来屋,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刘广清那没有一点派出所的消息。
闷热的六月到了月末。王桂兰上初中的大儿子李成山,上小学的小儿子李成宝开始放暑假了。
这天刚喂完猪的王桂兰,觉得恶心吐了好一段时间,懂事的大儿子飞快的跑到前院姥姥家,把姥姥石玉英叫来看看自己的妈妈是不是生病了。老太太看了半天,没看出头绪,于是,叫李成山喊舅舅王永福去后黄家屯请战果林来给看看,战果林是这一带有名的赤脚医生。不一会大约一刻钟的时候,王永福和战果林各自蹬着自行车,齐头并进的院子,这个战果林穿着一身洗地退了色的蓝色的中山装,两个胳膊袖筒都带着套袖,头上一顶深蓝的鸭舌帽,就像赵本山演小品经常带动那种,一副日本式眼睛看起来滑稽可笑,身后背着补丁有补丁的药箱。
老太太是兰英迎个正头,“战医生,你终于来了,快给看看,我们家兰子早上吐了还一阵子呢。”,笑了笑说:“这不来了吗?”于是,进了屋打开药箱戴上听诊器,先是听了听,然后又号了号脉,嘴角微信上翘,摘下眼镜拿衣角擦了擦镜片,说:“老太太不用担心没啥大事,你是又要当姥姥了。”,“什么!”,“什么!”,大家伙一起发出惊愕的声音。
“我姐夫行啊!老当益壮啊。”王永福浮夸的说。
老太太忙问战大夫诊费的事情。战大夫外形滑稽,很有医德,摆摆手说:“免了!免了!到时别忘了给我老战喜糖啊!”
送别站医生,一切有恢复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