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风中敲着战鼓,重伤而胜的战士望着无尽远方独自落幕,胜利和失败取自你怎样去看。
身后有两条散发奇怪气味的手臂,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正常人可长不出来这东西,那个什么教主硬挺挺躺在不断抽搐可怎么也发不出声来。此时杨启只是在想收尸的人应该快到了,只是在想很快就能回去做那个整天看书,背书的书呆子,只是很可惜,那碗馄饨不能吃了,或许还能吃,只要对它要求不高就行。
天空上的雨云在慢慢消散,坐在别人家的屋顶上看别人的家,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天终点。几百米开外已经没了房子,人也不是处处都能安家,只是不知道几百米外是什么,肯定不是山,肯定不是海,肯定不是沙漠,到处都是悲凉。
打在身上的雨渐渐小了,感受到向上的目光杨启只是看了桑修一眼,那家伙拖着半残的身子到处在找什么东西,应该是那把尖刀,像是从围墙的附近找到了。
可这场受伤的战斗本不属于自己,来到这是阴差阳错还是故意的没法说明白。
桑修找到他要的东西,果然是那把尖刀,明晃晃的还闪着光,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越走越远。
身上的奇异逐渐消失,眼睛也恢复到了正常,杨启像个普通人静静呆着。
没到一分钟,天上的雨终于停了,杨启看着背行离开的桑修忍不发问。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杨启是捂着伤口尽力让声音更大,那人应该听到了,可以看出的微微一顿,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回头。
“你真的在找九层幽土?”杨启继续开口。
那人背着往前走,脑海里飞速思考,猜想杨启下句会说什么,可能是得瑟,比如没想到吧,我竟然那么强大。
可也许是其他无关紧要的客套,独独不会往自己要去找的那个地方上来想。
这算什么,千里迢迢来寻找希望,却怕听见蛛丝马迹,是失望的次数太多还是已经麻木了。
桑修回过头看着屋顶上那人,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平泥地,应该是这里居住的人家商量好留出来的,给孩子们玩乐,给老人休闲。
“通往那里有两条路,一年后我在皇庭都等你,去找第二条路。我没去过,可我也要去。”杨启缓缓说道。
桑修看向杨启不知是怎么,身躯无法控制的颤抖,这句话听起来多么的令人激动,这么多年,自己梦中出现多次各种各样的人对着自己说这句话,可梦醒来之后只是有种筋疲力尽的悲伤,尽全力认知这不是梦后,桑修微微身体弓起似乎想要拜下去,但没有,只是转而扭头离开了。
“一年后,皇庭都,我等你。”
他拖着的背影消失在某条巷口的角落,就在将要走进小巷口得到时候,声音传到杨启的耳朵里,说出了这句话。
难得的气氛就这么不见了,身后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左手两步外也有一个,那个肯定比自己大的年轻人。
这算是一个约定吧,杨启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接着又摇摇头,一个碗里的馄饨难道还能是天差地别,都放了盐和酱油罢了。
不同的人相似的故事!
其实还有一条极为简单的路杨启没说,死人要去的地方当然要死人才能去,可惜,这条路是条绝路。
守得云开见日明,月亮很快就又现身了,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出现在杨启视野里的是那个老头。
身手麻利的不像个老人,十几米高的屋顶一窜就上来了。看清了形势后带着那个年轻人走了,中间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没过多久大批的人就来了,气氛比刚刚的大雨还要沉闷,给死去的人收尸。躺着的人不久前还在和活着的人玩笑取闹。或许他们是几年的袍泽,即便早早就想到了今天这一幕,可真的面对上还是难以接受。
又是不久后杨启身边围了很多的人,那个散发酒精味道的女人又来了,杨启吃力的站起身只是要求缠绕了些绷带,任由女人怎么说严重性也只是要绷带。执拗不过女人在老头的示意下还是放弃了,但看到原本绑在肩膀上的绷带没了时,恼怒的撇了杨启一眼,随后就又顺带重新缠上缠完绷带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启一眼离开了。
早在最之前大批人还没到的时候,那个馄饨摊的老板带着几个人就到了,杨启沉默着指了四个地方给他,之后他们就离开了,顺便带走了身后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什么教主,竟然还没死,当然还有他的两条手臂。
清场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杨启还在原地没有动,绷带有些紧了。
终于那个杨启要等的人来了,这个叫孔林的老头,把年轻人带了回去,现在又回来了。
“死的人有多少来自皇庭都?”老头刚来没等站稳杨启就开口问道。
“五个,你在帐篷里除了那个年轻人还有一个中年人,他叫张清河,是这次行动的明面负责人。他也死了,脑袋被人用手穿了一个洞。”
杨启闻言一惊道:“你低估了你的对手,是不是?”
老者闻言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没签生死令,他就是那个年轻点的,叫路远。其他人包括我都要死在离这里五百米处的树林里,我不想看到我的属下一个个被这几个畜生虐杀,可我们别无选择,同归于尽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但现在我们保住了不少的人,你把他们阻拦在这里,五百米外埋伏的人都活了下来。”
“我们连收尸的人都没安排,只能祈求能有个顽皮的少年跑到这里在日出前发现我们,避免我们等到中午太阳正毒的时候发臭。”
“你身后四十米会有个水沟,走的时候去看看,估计他们到现在还没忙完。”
“天亮之后我会把相关的文件都发给你。”
老头说完这些就准备离开了,临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杨启紧忙去扶,还没到就被老人挥挥手拒绝了。
准备从不平的房顶下去,最后老人还是停下扭头说了一句话。
“张清河的死其实我很伤心。”
说完老人的身影感觉又苍老了许多,只是转身后下了房顶。
杨启不明所以,见老人离开,踌躇几步还是去了老人说的那个地方,四十米的距离原本可以说是一眼望见,但层层之下的水沟却是难以触及。就当杨启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忙做一团的声音。
“加紧速度,稳住,往北边送。”
等杨启看见水沟的时候只觉得心脏停住少跳了一拍。呆呆楞住了两三秒,仿佛空气被抽空一般。
这是什么场景?
一大群人的无声地狱而已。
一个坑,刺鼻的气味伴着浓烈的血腥气。人压在人的身上,重叠堆在一起,血混着血成了悲伤的染色剂。腿杂乱交叉在一起的惨状,胳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压着,杨启仿佛看到他们面目上充满绝望和决绝。
收尸的人以最体面的方式带走他们曾经的同伴,脸上的污泥和泪痕让人误以为雨还在下,但却没人发出悲伤的哭泣。
这是一个居民垃圾坑,因为脏乱曾多次产生纠纷,但再难闻的气味和臭泥在此时都显得无关紧要。
杨启缓缓闭上眼睛不像再看,或许自己再早来就不会是这个样子,那样能保住更多的人。
许久之后杨启离开了,没跟任何人打过招呼,独自回到来时的小巷口,捡起依旧丢在那里的馄饨,凉了还被水淋了。
而原先几步一人的守卫人早就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那个黑色帐篷。
那里发生的事情,那个水沟,来来往往忙活的人,杨启闭口不提。
那里是什么?
恶魔肆虐后的人间地狱,只是比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