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要比四海宽松许多,没有一大堆人时时刻刻跟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可以随意出宫,穿着寻常官家小姐的装束,品茶看戏,赏花游街。
她沉寂后的第二日,便从早到晚都泡在大街上,有时候蹲在给小孩子讲故事的老爷爷身后,一听就是好几个时辰。
偶尔会听见议论她婚事的,阿元比她还紧张,不过她不在意。
无论外界传的有多难听,有些事实却是存在。
这世间的繁华热闹曾经是她最流连的,可如今就好像和这个世界剥离,不是站得高,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墙,把她们硬生分开。
或许是因为有些平凡而朴素的感情,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拥有过。
直到天黑,行人散去,她才慢吞吞的回到宫中。
殷子休没有后妃,殷楼退隐,整个宫中和望月宫一样静得可怕。索性殷子休每夜都会过来,不胜其烦的听她将述今日遇到的奇闻轶事。
“狼大,你孤独吗?”她推开门,看着在椅子上等她的人问道,这个词就这样凭空的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很符合她的心境。
他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我心里有你,我不孤独。”
“你该找个人陪你了,我总会走的。”宿白背对着他,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殷子休有些诧异,只是没有回答她。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她逃离自己的道别。魔宫上下、她常去的地方都搜遍了,却连她半点影子都没有看见。
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却很害怕自己的猜想会变成现实。
宿白也没有回四海,一个人悄悄的去了百里迷雾,未乌昔年魂祭葬身的地方,迷雾的背后,就藏匿着能够将四海踏平的上古凶兽们。
隔着迷雾,那些震天的嘶吼传入耳中,若是她从前,此刻怕早已经腿软了。
她再在山峰之上,俯视着前方。风卷着血腥的味道,乌黑的迷雾绵延向前,看不见终点,和昏沉的天空连成一片,电光穿梭,倒有几分震撼之感。
让她想起了从前百官齐跪的场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迷雾之中,耸立着一根通天石柱,那就是祭祀的地点。
宿白原本想着直接过去的,可是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总归不太好,便留了一张纸条。
也不过只是写出了自己身为女帝,碌碌无为,如今祭了这百里迷雾,也算为四海百姓谋福祉吧。顺便,祭祀她的时候多点糖果,她不喜欢吃苦。
如果神有往生,希望就当一个普普通通,混吃等死的小仙子就好了。
她将书信叠好,轻呼了一口气,信纸化为一只纸鹤飞向了魔界的方向,原本她想寄给尚卿然的,可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云层被撕开一条裂缝,刺目的光芒透过裂缝,照到她的眼睛上,有些疼。
她努力直视着那道光,还是给尚卿然写了一封书信
“愿光永远披在你身上。”
她划坡了手掌,嘴里喃喃的念道着咒语。闭着眼睛看着前方,那道光的方向好像站立着一个人,那个纯的少年站立在光里,对着她伸出了手。
咒语仍旧在继续,血色的光芒从柱子底部迅速的蔓延,一只向着钻进到云层之中。
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裂开的地皮,折射出赤色妖光,直穿透出迷雾,向着无穷的远处延伸。
宿白只觉得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捧起,悬浮在空中,划过的凉风就像万千刀子般抽疼。
阴暗的天空,厚厚的云层之中电光闪动,凝结成一个光球。随着一声雷鸣,劈在宿白的身上。
其实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意识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银色的世界,脚下是冰冷松软的雪,每走一步,风就会重新将脚步掩盖,全然没有一点属于她的痕迹。
远处坐落一个仙子,赤色长裙,隐隐可见雪白修长的腿。抱着琵琶,眉目相和,专注的拨动琴弦,随着宿白的走近,她四肢上的锁链越加明显。
她微微勾起了嘴角,“幽冥之境乃凶兽聚集之处,只可进,不可出,俗人踏足,必为凶兽腹中物。”
“您是未乌吗?”她长得和古书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她微微一怔,曲调似乎重复了,仍旧是那样的笑容,“幽冥之境乃凶兽聚集之处,只可进,不可出,俗人踏足,必为凶兽腹中之物。”
她继续向前,想要靠近那赤裙仙子,眼看一道无形的墙却将她拦住,隐隐可见墙上散发金光的符印。
这应该就是那道封印了,如果能够解开它,未乌就能出来了吧。
将全部仙力凝聚与手掌,又悉数爆发与那道墙上。符印越加明显,散发刺目的光芒,短短一瞬间又消失,将她震到了地面。
冰冷的雪覆盖在她身上,她看着天空渐渐的灰暗下来,又是短暂的明亮,电流劈下,她下意识的抬起手,只凝聚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眼看着光逼近,她皱紧的眉头松开了。忽而,上空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盖在了她的头顶,将那电光拦在了半空。
好像被人接住了,隔着几层衣衫,都能感受到他浑身冷的可怕。
宿白好像问一句,“你怎么会来阿。”
可终究什么都没问出来,意识被疼痛吞噬,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