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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光明

“沙沙沙……”

方尖碑塔年代似乎过于久远,显得锈迹斑驳与破败,宛如尘封许久的陵园启封,充满了亘古未有的沧桑岁月感。

就仿佛皑皑白雪覆盖下的荒丘,其表面纵横交错,鼓鼓囊囊,宛如一只只凸起的眼珠般粗糙,狰狞。

可在刚一触碰到风流殇身上跃动的火焰刹那,就轰的一下,宛若泼洒了汽油般剧烈燃烧起来。

熊熊的烈火犹若岩浆喷发,直直蹿升几丈高,空气中瞬间充斥着铁锈与硫磺混杂的味道,赤红一片。

仿若浴火淬炼新生的钻石般嗡鸣轻颤,又似乎是两者之间有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在激荡,共鸣。

一颗颗晶簇般的鼓包突然齐刷刷由紧闭猛的睁开了,宛如死神的眼睛,冰冷且淡漠缓缓张开,高高俯视着大地。

下一刻,那野兽般的瞳孔有了一丝生机变化,随后瞬间变得璀璨,宛如多棱镜一般,反射出了一道道灿烂多彩的光芒,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飘渺感觉。

霎时间,上千条红色的光柱由塔下冲天而起,似利剑出鞘劈山捣海,将漫天汹涌澎湃的乌云都映照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色,兀然光柱炸裂,散射出上万种无比绚烂的色彩。

紧接着,方圆几百里,都下起了一场璀璨的,温暖的,无比丰盈的光雨。

那光点纷纷扬扬,轻如鹅毛,凝似雪花,又好似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洒向山林、大地、湖泊,汪洋……

无比慷慨大方地洒向幸存的人类和所有生灵,滋润着枯竭的心灵。

“吱吱吱……”

远方,黑暗中淅淅索索,仿佛有什么鳞甲庞然大物在缠绕着山体滑行,粗糙的鳞片剐蹭的山壁酥酥麻麻的。

四周一片朦胧,也不知有什么诡谲恐怖紧随众人之后,似隐藏于石缝里的毒蛇在吐信,又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在窥伺,游弋,并刻意避开了斑斓光雨的笼罩范围。

杀戮,

在黑暗中,

悄无声息的上演…

它们像是狼群远远吊在众多幸存者身后,又像是非洲草原里的秃鹫,追寻着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时不时还会做出正面袭杀姿态,呲露的獠牙不住滴淌出腥臭的粘液,冒出股股焦灼浓烟。

稍稍一被飘落的光雨沾到,便宛如最剧烈的化学反应般滋啦滋啦炸响,又似烧红的烙铁插进了雪堆里,互相胶着般相互倾轧,泯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吱吱怪叫,仓惶逃窜退回黑暗之中,引起一阵海啸般骚乱。

但与蔓延无边无际的黑暗相比,光雨所能覆盖的范围实在太过于渺小,太过于卑微了,就好似给清澈的湖面滴入了一滴墨水,只能泛起点点涟漪。

黑夜中熠熠生辉的火炬,总会将一些未知的恐怖诡谲吸引过来,更远的地方还有无比恐怖诡异的存在复苏着,惊起一阵阵潮汐般涌动雾气…

“昂昂昂……”

突然,正当黑暗中更恐怖的诡异存在一一逐渐复苏时,傲然屹立无尽岁月的碑塔顶上,无数晶体颤抖起来,内部眼珠如鼓面缓慢律动,遥遥传来一声高昂悠扬的清吟。

那声音由小及大,又由远而近,似那渺无人迹深山中的晨钟暮鼓,被山风吹动般空灵,涤荡;

又似深海哀鸣的鲸落,清越,绵延,且悠扬,声音中似乎藏着岁月漫长的孤独与悲凉感,令人闻之不觉怆然泪下。

恍惚间,一片浩大且满目疮痍的战场废墟隐隐约约浮现而出,悲凉浑厚的尘封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茫茫苍穹崩塌,浩瀚无垠宇宙尽皆寂灭,没有温度,象征着死亡与冰冷的岁月气息,一触之下便觉得幽寒透骨,陷入绝望。

枯寂冰冷的太空中游荡着一具具山岳般尸体,周围环绕着七零八落的残肢断臂与碎裂的兵刃,宛如星体自转般缓缓的旋转,幽幽的星光闪过,更显得死寂与孤独。

它们如蜉蝣随波逐流,偶尔打招呼似的相互触碰一下,又好似擦肩而过缓缓分开,永远不会产生太密切的交集。

孤独,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寂寥,凄凉的旋律如怨妇呜咽,冷冷的刮过虚空大地!

时间仿佛发生了定格,其临死前的那一瞬间神态栩栩如生,仿佛琥珀蜜蜡里的虫豸,表层结满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宇宙冰凌。

又宛如化石般冰封着过往的沧桑岁月,讲述着逝去的青春,洋洋洒洒的星体尘埃满天飞舞,又如轻柔的雪花般簌簌飘落下来,仿佛给孤独的兵俑添上了一层蓑衣,让它们不必忍受风吹日晒。

沟壑纵横的大地上,宛如蜂巢般绵延不绝的陨石坑一个接着一个,连绵起伏不断,形成了一条条犬牙交错的深渊险地。

难以想象处于地面的他们遭受了何等恐怖的撞击,又是在何等绝望的情况下冲霄而起,还在悍勇搏杀。

那宛如伤疤般狰狞恐怖的地裂处,只有太古魔山般厚重坚固的青铜战车还依旧残存着,无力的栽倒在地,哭泣着,呜咽着。

一声苍凉悠扬的龙吟远远传来,与那悲苦的呜咽声共鸣,似承载了几万年来的悲欢离合,也承载了先辈英豪的苦难悲情岁月,闻之让人沧然泪下。

它的主人早已被厚厚的灰烬掩埋,其莹润光泽的表面上早已生满了惨绿铜锈,绿油油,惨兮兮,斑斑点点的黑褐色血迹左一处,右一簇,宛如撕裂的百爪蜈蚣,怵目惊心。

角落里,断裂的残刃断戟宛如不死的胡杨林还依旧倒竖着,冰冷刺骨的锋芒刺向苍穹,狰狞的地底裂缝下掩映着一座座被黑血浸透的破烂祭坛。

不时闪烁点点幽光的祭坛下,一具具人首蛇尾半人类骨骸还保持着拼命搏杀的姿势,蛇尾似利刃,高昂的头颅仿佛在呐喊,断裂的矛锋在咆哮……

由上而下,宛如倒金字塔般垒了一层又一层,尸骨林立,无边无际的,又恐怖颤栗,无数的残魂碎念在呜嚎,哭泣,让人仿若置身于最幽邃的深渊炼狱中。

刺入灵魂的阴寒之气从陨坑底层深处涌出,宛如潮水源源不绝,又好似一柄遮天巨伞缓缓撑开,铺天盖地席卷向整片苍穹,几乎冻结了时间。

幽幽的鬼火宛如毒蛇,静静缠在一具具山岭般的巨大骨架上,又好似爬山虎顺着骨架,在缓缓的蔓延滋长,并一点点燃烧,变得愈发明亮,就仿佛从太古就从未熄灭过。

一杆破破烂烂的残缺旌旗贯穿过一头鬼首,斜插在一具嘶吼状人类骨骸身旁,旗面染着黑色污血,偶尔阴风阵阵扬起一角,顿时尘埃弥漫,邪异丛生。

这时,一阵宛如秦腔般野蛮粗狂的哀乐传来,一位形体枯槁嶙峋,发丝如枯萎的野草,面容十分憔悴的老者,从遥远的未知处,拖着残体蹒跚而来。

翩翩尘埃飘落,一行清晰的脚印浮现而出,又很快被满天尘埃覆盖,枯寂且冰冷,给人一种绝望的孤独感!

“魂兮归来…只剩下我自己了…”

他于沙场最深沉的无助绝望之中死亡,却又秉承着无数残魂不甘怨念,于黑暗戾气中而生,终年累月游荡于废墟荒野,徒发出孤狼一般的呜咽哀嚎。

他失去了妻女,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战友,更失去了家园……

他苍老孤苦,一无所有,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的了,他的族人被打断了脊梁,族谱被焚毁,曾经辉煌的历史被抹去,遗忘…

残存的后辈子孙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逃亡废界,宛如野兽茹毛饮血,没有了信仰,没有了传承,卑微如蝼蚁虫豸,孤魂野鬼般,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老人的腰变得更弯了,好像背负着一座山岳,脚步越发显得蹒跚艰难,每迈出一步都仿佛是在走进历史,重现那痛苦绝望的画面……

“战斗!继续战斗!”

“我们绝不会败,燃吾热血,焚吾战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杀杀杀……”

“战斗,快起来战斗…我还能再战,我们还没败……”

不灭的残念跨越漫长的岁月依旧还在咆哮,怒吼,染血的旌旗招展下,皑皑星核灰烬如雪花缓缓飘落,那位枯槁老人乱糟糟花白的头发胡子眉毛上全部都落满了灰尘。

沟壑般皱纹的死灰色老脸上满是苦涩与痛苦,犹如那些依旧屹立不倒,亘古不变的兵俑战士般,神态永远定格在了死亡的一瞬间。

他冒着严寒孤独的前行着,混浊的双目中满是回忆,枯瘦如柴的独臂轻轻拂过一面面破烂不堪的旌旗,仿佛回到了那风谲云涌的峥嵘岁月。

他宛如一头垂垂老矣的蓝鲸,独自游荡在枯寂黑暗的星空战场中,拖着残躯跨越那漫漫无尽的星河,独自承受着万古的沧桑,留下声声哀鸣。

霎时间,残念怒号,骨粉满天!

遭天弃,被世遗,宛如永远也无法安息的孤魂野鬼,游荡于茫茫白骨乱葬岗之间,吃力的弯着腰,伸出枯槁的手爪,一点点吃力的挪开一头头狰狞恐怖的巨大蛮兽尸骸。

浑浊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点点摸索着,挪腾着步子,捡拾着一块块零星的惨白人类碎骨残骸,默默的竖起一座座碑塔,遥望着家的方向,独自祭奠着逝去的战友兄弟们。

时间,最是无情,也最是残忍!

任你风华绝代,任你披靡古今,任你权倾天下,可随着万古岁月悠悠的流逝,那些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传说,那誓死相随的誓言,也终将慢慢磨灭在时间的长河中,翻不起丝毫浪花。

“盘古开天地,人皇镇世间,开疆混元纪,始有神话传,……”

古老的秦腔哀乐中,满天的光雨纷纷扬扬将风流殇慢慢包围住了,枯槁老人模糊的佝偻背影却显得异常伟岸与挺拔不屈,宛如一块岸边的礁石,任凭黑暗如何潮汐汹涌,却纹丝未动,牢牢守护着碑塔,让黑霾无法浸入山中。

在飘落的光雨中,风流殇仿佛背负着墓碑,自地面缓缓漂浮而起,竟然跌迦盘坐在虚空中,在他身体周围竟然隐隐出现出一轮巨大的太阳,散发着一股浩大、久远、沧桑的气息。

远远望去,风流殇正融于熊熊燃烧的太阳中心,宛如回到胎盘的婴儿般舒缓安宁,汲取着天地间不甘的呐喊,那些遗留汇聚而来的不灭信念,战意!

朦胧中,一团团涟漪似的波动缓缓荡漾开来,仿若莲花盛开,凝结出晶莹剔透的粘稠七彩液体,淡淡馨香飘溢在空中,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晶莹而又粘稠的七彩液滴逐渐开始固化,化成了坚硬的蛋壳,一道道霞光自坑坑洼洼的墙壁中涌动而出,向着七彩蛋壳聚集,仿佛孕育着新生命。

“沙沙沙”

远方,周围影影倬倬,不知有多少道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影子被惊动,宛如条条蟒蛇缓缓游动,出没于光雨边缘。

光暗交织的混乱地带,不时有黑影被光雨泯灭,化为缕缕青烟消散,而更多的诡异却好似飞蛾扑火般蜂拥而来。

不停围绕着被光雨指引,缓缓前行而来的人飞舞盘旋,并越聚越多,针扎般的偷窥感油然而生,越是向前,被窥伺的感觉就越强烈,直欲让人疯狂。

那种感觉极其不舒服,虽然明明看不见,但却能清晰的知道,隐藏在光雨尽头黑暗处的眼睛,正无声凝视着你。

“弟兄们,坚持住……”

“坚持到前方就是胜利……”

几多艰辛,几多荆棘,曲折的光雨路径尽头,几条模糊的身影在光雨的映衬下,逐渐变得清晰……

他们脚步虽慢,却异常坚定,相互搀扶着,支撑着,又相互鼓舞着。

坚毅中满是不屈,一步步,拖着满身伤痛,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于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脚印。

那是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包裹着众人。

让人怀疑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对自我存在产生了否定,一次又一次的重聚精神,却一次又一次的信心瓦解,不止一次对前路产生怀疑。

曾经无数次的绝望,都让他们以为自己坚持不住了,会立马死去,暴尸于无人问津的荒野,被风沙掩埋……

可一想到远方的家人,想到可能还在垂死挣扎的战友们,又硬生生从骨髓挤出一丝力气,咬着牙苦苦承受着,不放弃不退缩,最终迎来了一丝希望,一丝光明。

他们还是熬过来了。

就像是踩不死的蟑螂一样,一脚下去看着似乎死定了,但一抬起脚,他们却又会拿着枪嗷嗷叫着扑向敌人。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啊啊啊啊…太好了…”

“终于看到光明了……”

几个人在进入碑塔内的瞬间,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仰面朝天躺在冰冷的地上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酣畅淋漓,肆无忌惮的疯狂,可眼中的一抹悲怆,却怎么都擦拭不去。

塔内空间显得异常空旷,很多的竖立的石碑都粉碎了,拳头大小的石块散落一地,里面的构造充满了人体脉络般的神秘纹络,似乎还有点点血迹渗出。

与外面墙壁一般,其表层同样布满了刀劈斧凿般的坑坑洼洼痕迹,仿佛也曾遭遇过严重的兵戈战乱侵蚀。

也不知是何种特殊材质修建垒砌而成的,其颜色像是被血水侵染干涸后的黑红,但是却闪烁着邪异的乌光,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茫茫黑暗中,高耸入云的碑塔仿佛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炬,向远方播撒着希望与光明,密密麻麻的光雨洋洋洒洒落个不停,为迷途的人指引着前进方向。

“哈哈哈,你也在…”

“老哥,你也还活着,太好了”

“不容易啊,这鬼地方……”

“呜呜…大家都在,可沐大叔不见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又一个幸存者满脸污垢,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出了黑暗,喜极而泣!

他们彼此用力拥抱,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都在庆幸,高声欢呼雀跃,庆祝这劫后余生。

可这庆幸中,却又掩藏着无尽的悲伤与痛苦,更多的人都失踪了,他们不愿意去相信战友们已经死去,还期待着失踪的人有一天可以突然找回来,给大家一个突然惊喜。

“噼里啪啦…”

众人围拢坐了在门边,点着了一堆篝火,天南海北胡乱说着话,不想沉默下去,随便胡乱说点什么都可以。

没人在听,可每个人又都心不在焉的诉说着什么,最害怕安静,热闹一下正好可以缓解一路的恐惧与不安。

轻柔的火光如精灵般摇曳,带来了久违的光明,也映红了大家惊魂未定的半边脸,看起来气色不错红彤彤的,可这火光却似乎照不亮这四周的夜,外面依旧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噼里啪啦……”

众人直勾勾的盯着火苗,心绪颇为不平静,用烧火棍拨了拨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木柴燃烧炸裂,哔哔啵啵作响,火星子顺着袅袅轻烟往上飘。

这夜更加漫长了,也太冷了!

“滴答滴答……”

时间一点点过去,经过了初始的久别重逢与激动欣喜,每个人又都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嘴角呢喃说着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宛如泥塑木雕一般怔怔的杵在那里,似乎有一块巨石压着。

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低不可闻,众人仿佛渐渐没了谈兴,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巴,最终又闭上了,角落里少年压抑至极,哽咽的抽泣声愈发显得刺耳。

虎背熊腰的汉子如今失魂落魄,双目呆滞,只是毫无知觉的往火堆里增添着木柴,火焰升的越来越高,火势越来越大,几乎灼烧到了手指,然而他却丝毫觉察不到。

滴答滴答……

空气变得越来越凝重,每个人心头都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硬邦邦的,如鲠在喉,又如芒在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寻不到一丝安慰。

他们有些迷茫,更看不到希望,短暂的相聚之后,或许是更加残酷的煎熬与折磨,因为你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战友们死去,却束手无策。

“沙沙沙……”

门外的雾气中诡谲叵测,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充斥着各种神秘莫测的恐怖存在,偶尔如幽灵浮现而出,在光雨下映衬的忽明忽暗,凭空又多了几分透人心脾的阴森与恐怖。

忽而,它们又隐没于黑暗,掀起大片大片的浪花,神龙见尾不见首,只余一阵悉悉索索嗡鸣在耳边,好似森森指甲刮擦金属门板的声音,扰的人心烦意乱,无法安宁。

“这天也太冷了!”

听着门外瘆人的响动,缩在角落的稚嫩少年哭干了眼泪的眼睛红肿一片。

稚嫩的脸上闪过丝丝恐惧,下意识又往里面的人群靠了靠,似乎这样就可以借一些力量与勇气,瘦削的身影在火光下,更显单薄与无助。

他紧了紧衣领,蜷缩在篝火旁,却还是被冻得打着哆嗦,嘴里不停小声的咒骂着:“这火怎么了?怎么烧都这么冷,无论添多少柴都还是冷……”

他的声音逐渐放大,在空旷的周围异常明显,他心里无比的希冀着有人可以搭讪,甚至训斥自己一顿。

这样子他就可以转移注意力,有个人可以分担下,缓解这越来越凝重的气氛与恐惧的压力,死一般的寂静。

可周围的人都木偶般沉默无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没有人还有心思干巴巴一遍又一遍,反复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迹。

“滋滋滋……”

浓雾深处,那密密麻麻的抓挠的声响愈发密集浩大,让人感觉异常的烦躁与不安,像是有千军万马在棺材里飞驰奔腾,又像是十万虫豸被人挤进了狭小的地牢中,齐声爬动嗡鸣嘶吼,透过封闭的绝室传出震荡声。

“轰隆隆……”

悚然,黑暗尽头裂开,地面在颤动,只见数十万上百万诡鼠,一双双眼睛凶光四射,凄厉的尖叫着,像是一股海啸洪流一般,从黑暗幕布后冲涌而来,争相恐后,悍不畏死。

又宛如草原上狼群围猎一般,拉开了一张巨网,从外向内逐渐合拢,线格之间纵横交错,穿插编织,形成了一张浩瀚无垠却正在逐渐收缩的罗网,而合围的中心正是方尖碑塔。

覆灭的危险在一步步逼近,而碑塔内的众人却依旧浑然不知!

“诸位大神,请保佑他们……”

“一定,一定要活下来啊!”

焦急且漫长的等待中,整个碑塔内都响起了若有似无的祷告,铁塔一般的壮汉们此时变得格外多愁善感。

一个个神情肃穆虔诚,仿佛最卑微的信徒,苦苦祈祷,哀求着任何一个神灵,为迷失的亲友提供指引与庇护。

“噼里啪啦…”

塔碑前的篝火不断发出竹竿炸裂响动,昏黄色的火焰,驱散了潮湿,扫视了一圈死气沉沉的队伍,乌木队长埋下了头,许久的沉默之后,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朗声鼓励道:

“兄弟们,听我说,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更千万不能放弃,我们还没死,血还未冷,脊柱还没断,膝盖更是直的,那就还不能放弃,更何况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在等着我们啊…”

他的声音很浑厚,有一种莫名的韵律,他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直击心灵深处,以撼动他人的心神。

可他袖子里的双手却握成一团,指甲深陷入肉里,丝丝血迹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强迫使自己坚强,保持着表情和语气显得平稳,甚至是充满信心,必须带给众人以希望。

正说着,突然众人眼前一黑,笼罩天空的光雨一阵震动,大地也似乎跟着剧烈晃动起来,只见无比浓烈的黑暗竟然如同潮水一般从光雨尽头涌了过来!

所过之处,光雨如烛光被扑灭,嘈杂的摩擦咬合声大作,遮天蔽日的光雨如同面团般被挤压变形,收缩。

就仿佛画布边缘涂满了墨汁,一点点不断的被侵蚀,碾压。

无尽的朦胧光雨显得神圣祥和,又很是坚韧,悍不畏死,不甘心的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反扑,将黑暗照耀得如同白昼,让黑暗中隐藏的诡异存在如烟般不断消散,两者之间在剧烈的对撞,冲锋,彼此倾轧。

但黑暗实在太浓郁了,黑的可以透发出丝丝光亮,如同星河倒灌,如同洪水爆发,以压倒性优势扑杀光明。

光明的范围虽竭力搏杀挣扎,但却势单力薄,宛如渔网里的猎物,身不由己跟着越缩越小,眼睁睁看着,一寸寸光雨被无尽黑暗淹没吞噬。

塔内的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惊天巨变,心头惶恐大增,身体哆哆嗦嗦。

无意识身体不断向后退去,紧张万分的盯着门外,神态很是恐惧,刚刚被激起的斗志犹如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浇得众人从头到脚透心凉。

“啊!”

众人以手掩面,不敢直视这毁灭的一幕,眼见即将被黑潮淹没之时,碑塔外却突然光芒四射,无数散落的光雨仿若精灵,纷纷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层犹如凝成实质的蛋壳屏障。

蛋壳表面流光溢彩,布满了蝌蚪般的神秘纹络,犹如坚固不朽神金铸成,将滔滔不绝的黑暗挡住,而黑暗则疯狂冲击那屏障,试图冲破屏障的封锁!

二者连接之处,那黑暗与光明惨烈厮杀对撞,胶着起来,相互冲撞、攻伐。

流光溢彩的蛋壳屏障被黑暗浪潮冲击,撞得扭曲,变形,但始终未破。

而黑暗也跟随着扭曲变形的屏障不时鼓起又凹陷下去,时而像是一只只锋利的利爪,时而像是被风拉得笔直的烟雾,时而像是无数根尖刺,千变万化。

突然黑暗不再冲击,无形的屏障也瞬间安静下来,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下一瞬间,浓郁的黑暗凝固成了实体,仿佛高速行驶的动车,狠狠的撞击在了蛋壳屏障上!

“轰隆隆……”

地动山摇,滚石满天,碑塔内剧烈晃动,众人仿佛汪洋大海暴风雨下的独木舟,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空气仿佛凝固又被生生挤爆,发出金属承重的摩擦扭曲声,并随着一波波撞击力源源不断的袭来,愈发不堪。

随着一声声轰隆巨响,流光溢彩的蛋壳防护罩被压到极点,却仿佛被挤压变形的弹簧,又猛的反弹扩散开来。

光罩宛如玻璃窗般瞬间爆炸,变得支离破碎,无数细小的残片犹如利箭激射向四面八方,洞穿向黑暗中的一切诡异存在,激起一圈圈浪潮涟漪,无数诡谲恶尸被消灭一空。

下一瞬间,新的屏障从碑塔内部徐徐凸起,不断向四周滋长延伸,占据了原本的黑暗地带,透发出朦胧的光晕牢牢的把众人庇护在内。

黑暗雾海在朦胧光晕下震荡,怒涛翻滚,无数条蛟蟒从海底穿梭游走,吞云吐雾,将其搅成沸腾的汪洋。

幽邃的黑暗深处,一切恶灵都齐刷刷睁开了瞳孔,抖落满身的泥藻碎屑在苏醒,无数条触手都在疯狂的震动,涛声滚滚,越来越响!

“轰隆隆……”

黑暗滚雷,又如潮水连绵不绝的冲刷着碑塔,将蛋壳屏障缓缓撑出了一张巨大的面孔形状。

那面孔异常狰狞,怒目圆瞪,犬牙交错外漏,一张血盆大口仿佛可以吞没整个苍穹,无穷无尽的黑暗潮汐被它一口吞下,卷起了一道接天连地的庞大龙卷风。

又从它口中猛的喷吐出来,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宛如激光般洪流一路横扫,一路碾压,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就连空间都瞬间被洞穿,宛如玻璃窗般撕裂出一道道裂缝。

嘭嘭嘭嘭……

蛋壳屏障仿佛发酵的面团瞬间被压扁,凹陷下去,越来越深,又如旌旗招展般猎猎作响,被压成一条长线,紧紧贴在碑塔表面,粗大的火星四溅,仿佛烟花般随时都可能会炸裂一般。

“那是什么鬼东西?”

碑塔内的众人被巨大压力撞的七零八落,紧紧贴在墙上,眼珠几乎要突出眼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限。

额头冷汗如浆,刚刚淌出来,又很快被冻结,后背都似结冰硬邦邦的,更为恐怖的是仿佛心神也被冻住了。

只看到光明与黑暗交织纠缠,彼此倾轧的边缘地带尽头,面孔后方缓缓升起九条既像蟒蛇,又像蛟龙,更像是触手般的东西。

那是一尊真正的庞然大物,山岳一般,仿佛是九头龙,又仿佛是九尾狐,正从未知黑暗深处,缓缓浮现出来。

哗啦啦……

周围雾海波涛汹涌,被硬生生挤压分开两侧,又随之掀起海啸般巨浪,利爪落在海面上,就仿佛踏在众人心中一般,震得众人东摇西晃,翻滚一地。

巨大的触角如分叉的古树,既有力感亦有神秘感,身如山岭,刚劲而势盛,鳞甲如刃,寒光烁烁,看起来大气磅礴。

恐怖的威压磅礴如怒海卷来,直接穿透过光罩,迸射出金属的乌光,令众人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一般。

每一个人都感觉头皮发麻,脊背在发寒,浑身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涌起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从它的体腔内,仿佛弥漫着一股永远不会消散,又几乎能凝成实质的火山硫磺味,熏得碑塔内的众人都眼泪鼻涕直流,仿佛被几千度烤焦了一般灼热。

它那猩红的眼珠里灌满了杀意,根根竖起如钢针般的毛发尖端,亦流淌着宛若鲜血般的黏液,像是自远古破空而来的庞大凶兽般,凶煞气息慑人心魄。

天旋地转间,他们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九纹龙开始了冲刺,轰击地面的蹬踏声,犹如魔王敲响战鼓。

周身骨骼“噼噼啪啪”暴长,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膨胀,杀意如同烈火,几乎点燃和烧干空气。

犹如陨石天降,蘑菇云般冲击波如惊涛骇浪,瞬间扫过大地,饶是蛋壳般光罩,似乎是以神秘的物质组成,却仍旧发出轰隆一声,被轰出数万条纵横交错的裂纹。

随后天空中有无数蒲公英般大小的光斑洒落下来,光斑淅淅沥沥,渐渐大了起来,仿佛最勤劳的园丁,努力一点点修补着蛋壳光罩。

透过裂纹看出去,整个蛋壳似乎都被九纹龙体表的毒液,硫磺烈焰撕得支离破碎,恍若皮肤癣般狰狞恐怖。

又像搁浅在海滩上好几天,脏器腐败变质,过度膨胀的鲸鱼,稍一用力,就会轰然爆炸开来。

四射喷溅的毒液,宛如子弹般撕裂出道道空间裂缝,滴滴答答散落到地板上,竟然发出嗤嗤嗤嗤之声,冒出袅袅青烟,竟然还拥有极强的腐蚀性。

“刺啦刺啦……”

碑塔光罩很快就缺失了部分,露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扩大,如同被蛇虫鼠蚁啃噬过一般变得千疮百孔。

恐怖的黑沙如决堤的汪洋大海一般从破口处汹涌而至,又如同岩浆般铺天盖地碾压而来,喷溅的到处都是。

原本祥和的碑塔内,瞬间变成了屠宰场,浓郁至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还夹杂着无数蛇虫鼠蚁啃噬声音与无名怪兽震耳欲聋,残暴至极的吼叫,人类渺小如蝼蚁,发出无助的呐喊和惨叫。

悬浮塔顶的风流殇噗地喷出一道长长的血箭,整个人仿佛被火车撞到,远远向后抛飞出去了。

人还在半空中,体表便爆出一团又一团的血雾,翻滚落在地面后,又在地上摩擦出一道长长的猩红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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