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调查了陈青山其他手机的事。
他本人那里没有什么发现，但却从其情人郭鲜艳处查到好几部。郭鲜艳态度挺好，见警方问手机，主动把家里用的没用的手机全翻出来，摊给他们看。其中就有江杳杳口里银色贴钻的那部苹果机。
据郭鲜艳交代，手机是她女儿淘汰的，被她拿来用，偶尔被陈青山拿走以便联系。手机卡是郭家办网络送的，不太打电话，主要是用微信。而且因为怕被李静发现，微信也主要是用通话功能，极少发文字或者语音信息。登录的微信号一直是手机本号，自然也属于郭鲜艳。
“没有必要来回切换，”郭鲜艳说，“谁拿到谁用，反正就我们几个。”
她说的几个，除了她和陈青山，还包括她女儿。微信的通话记录里，除了和她本人常用的那个号，还有同她女儿的联系记录，都没有删。
“这手机大部分时间都在我手里，有时候要找我女儿摸到哪个就用哪个给她打了，没分那么清楚。”
郭鲜艳这样解释。而确实，在同她女儿的聊天记录里，不止有通话，还有语音和文字，都是很正常的母女交流，没有什么疑点。
大黑于是问：“钱是怎么回事？陈青山给你打过钱？”
“打过。”郭鲜艳老实承认，“还不止一次呢。但不是非法那种。我们俩的关系，怎么说呢？我一寡妇带个孩子，日子总归苦点。既然有个男人能靠，我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陈青山他有家有室的，就跟我好又能好多久呢？所以，他也主动给，有时候我也主动要。”
郭鲜艳并没显得太不好意思，自嘲着承认：“年纪大了，不现实点怎么过日子？什么真爱假爱的，生活又不是演电视剧，哪那么简单啊？”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大黑也犯了难。宋清商便问：“听说你怀孕了？”
郭鲜艳愣了一下，佩服道：“警察就是警察哈，这么点破事都逃不过你们火眼金睛！”
大黑说：“别拍马屁了，怎么回事说清楚，是陈青山的吗？”
“陈……哈哈哈！”
郭鲜艳当场笑出来，摇头道：“哪跟哪啊？我这一把年纪了还生个屁啊生！怀孕的不是我，是我女儿！所以怎么可能是陈青山的？人谈着恋爱呢，有男朋友，挺虎一小伙子，你这话要被他听见了，管你警察不警察，上来就敢打！”
对女儿男朋友这种暴躁性格，郭鲜艳好像还挺骄傲，一直喜笑颜开的。
大黑不自觉代入，对她越发看不上，表情也就愈不客气。好在他们两个人里，大黑惯唱黑脸，倒不耽误什么。
宋清商置身于郭鲜艳和大黑的一喜一怒之外，继续冷静提问：“好像你女儿还没成年吧？”
郭鲜艳道：“还差个一岁，等那孩子生下来也就差不多了。这样好啊，等以后她孩子十八岁上了大学，我女儿也才三十六，年纪轻轻的，想干点什么不成？您说是吧？”
“这么说，你鼓励她生？”
“鼓励啊，干嘛不鼓励？”
郭鲜艳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她又没犯法，怎么着也比那些四五十还上赶着生的强吧？一个个的，多折腾啊？对孩子也不好！别的不说，我在医院工作，这点可看得太清楚了。年轻人生个孩子跟玩似的，生完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你再看那些高龄产妇，怀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又这高那高的，动不动就得卧床养胎。临了到该生了，她又死生不下来，那才真是活受罪呢！到这还就是个生，后面还有养呢。姑娘你没带过孩子你不知道，没个好身体那根本抗不下来！所以你说我为啥不鼓励？”
“您应该去催生办工作。”大黑没好气地说。
郭鲜艳笑道：“我倒是想呢，您给成立个啊！”
宋清商道：“所以陈青山也同意她生吗？”
“不是我说，我女儿的孩子，跟陈青山有什么关系？”郭鲜艳略急，但更多是哭笑不得。
宋清商说：“你女儿还这么小，她那个男朋友——听你这么描述，估计也很难在正经单位就职，所以靠他俩自己养孩子不现实。而你刚才又承认向陈青山要钱。所以我想，你应该让他见见你女儿，没准儿他本人也很想知道自己的钱花哪……”
“花哪？花他妈我身上！”
郭鲜艳突然恶声道：“你阴阳怪气什么呢？老娘没偷没抢，陈青山他愿意给我花钱是他的事，他愿意帮我养孙子也是他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这好声好气聊半天，还聊出罪过来了是吧？行，你们不就是问手机吗？手机已经给你们了，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我女儿生不生孩子跟这事没关系吧？能走了吗？”
因为郭鲜艳态度的突然转变，宋清商敏锐地觉察到异常。但当时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带上那部贴钻的手机，同大黑一起离开。
回去后当然紧要是查手机。但经技术部门恢复，并经通信公司确证，郭鲜艳没有撒谎。陈青山的说法也没太大出入，也即认作偷情工具，但无关买凶杀人。
对这个结果，宋清商并不意外，郭鲜艳当天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奇怪的是她最后的态度。
在最后那个话题之前，包括第一次打交道，郭鲜艳都表现得很正常，就是一个普通的、现实的中年妇女，甚至还有点坦诚。不管她装的还是本来性格就如此，宋清商的疑惑在于：她为什么没能坚持到底？
是钱的话题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但从她之前自认主动开口向陈青山要过钱这一点来看，郭鲜艳并非自尊心强的人。正如她自己所说，人到中年，生活不易，里子比面子要紧，现实点儿没有错。
那她为什么生气？
因为提到她女儿？
可就算是因为她女儿翻脸，也绝非怀孕的事。郭鲜艳生气，宋清商反复提她女儿是一点，但真正惹恼她的那段，是把她女儿、外孙和陈青山的钱挂上钩，所以……
宋清商恍然：看来还得查查那部银色贴钻苹果机的原主人，也即郭鲜艳未婚先孕的未成年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