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高显然是对这种先发制人打断话题的场合见怪不怪，而且他虽然话是多了点，好歹工作能力是没话说的。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什么时候需要正经，他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自然是能够分得一清二楚的。
眼下司璟曜和北凰语两人互换的情况是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而且灵魂互换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真相一旦公布出去，可能造成的圈内地震难以预估。
作为公关从业人员的乐高思维一转之间，几个可能的后果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面罗列了个遍。而要应对家主与无关人等灵魂互换的严重后果，那个难度——堪比洗白煤球。
严峻的形式让话痨如乐高这样的人都难得沉默了一下，职业习惯使然，下意识地就想要去口袋里掏烟，眼见一旁的男人一个锋利的眼刀警告过来，才想起灵魂互换换汤不换药，自家的小家主的的确确是碰不得烟味的。
得不到尼古丁的安慰，乐高的指尖烦躁地敲了敲大腿，北凰语一看乐高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棘手：“不考虑预算问题，你说说看。”
乐高知道论财力在座的几人都不缺，只是这部电影本身牵涉众多——跳出编剧的角色，以北凰语麾下最重要的公关部管理人的角度来看待，《殉道者》本身就是一个维持当下脆弱的和平的信号——就算投资方爸爸不在乎钱，他和厉熠彤两人不在乎名利，却也还有别的因素需要考虑。
首当其冲的就是电影延期所可能引起的后果。
这一点虽然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说，却是目前最严峻的问题。毕竟《殉道者》目前虽然只是立案，但是厉导带着乐高先生的剧本在挑选合适的演员的消息在圈子内是捂不住的，自然，走了公账的投资方的信息也是藏不牢的。
《殉道者》涉及的金额虽然在家族企业级别的投资案中体量算不上大，放在其他领域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眼下世家之间的关系紧张——南北对峙的格局经过20年的休养生息前所未有的白热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触即发。
这样的情况下，电影延期在其他世家的眼里恐怕会成为一个导火索——抛开项目沉没成本，剩余的资金被投入了哪里？是不是开战的信号？
无数的猜忌都会就此衍生伸出来。
乐高的本职并非编剧而是公关公司，经验丰富，自然知道这个关头这些流言蜚语带来的危害。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处在家族的高度上，一举一动都必须得谨言慎行。
乐高和北凰语对视一眼，对对方心里的想法心知肚明。于是在经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乐高开口道：“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这部电影需要按时开机。”
具体是什么心照不宣的特殊原因，乐高没有说，能让一个话痨三缄其口，其背后涉及的恐怕是沾不得的关系。
“所以——”乐高的目光转向司璟曜，“麻烦司先生了，也谢谢小谢总的体谅——哦，抱歉。”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乐高转头对着北凰语说了一句：“我有点事情想和他们两个说。”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北凰语回避一下。
北凰语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对此作出太大的反应，那双黑色的眼睛雾蒙蒙的，显然是有什么令人烦扰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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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北凰语出了包厢又带上了门，乐高才继续开口说道：“非常抱歉因为某些不方便明说的原因，这部电影必须要按时开机。”此刻乐高的口气完全没有一点刚刚和北凰语唠唠叨叨的不正经，而是充满了执行工作的官方化的语气。
“虽然互换这件事——有点不太能接受，不过这部电影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困难。”
“剧本看过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趁着提问间隙忍不住掏出一支香烟夹在指缝间过过手瘾的乐高继续说道，“男主角和女主角的原型，都是小家主。对于她来说，不管是不是互换，这部戏，她只要本色出演就够了。”
看着另外两人脸上明显是震惊的表情，乐高的严肃正经儿还是没绷住，那个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中年猥琐大叔的气质：“哦，这不是言情小说标准套路吗？YY上司的同人文，不是爱情的开端就是死亡的诱因。”
乐高说着打量了自己一眼：“爱情的开端是肯定没可能的，但是死亡的诱因按照他们这群人人均暴力狂的人设来看，概率高达80%。所以，让她出去，免得电影还没开拍我就死于非命。”
听到这里，谢解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仿佛知道了北凰语那张口就来的言情小说剧情到底是师承何处。已经被阿雒在某顿晚饭时剧透过这一点的司璟曜则是保持着一贯的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
乐高显然也是知道自己扯得有点远，于是很快地轴过了话题，也不等另外两个人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过你的表演。”那双栗色的眼眸盯着顶着萝莉皮的司璟曜，明明是个看起来老不正经的中年大叔的眼光，却出乎意料地让司璟曜感觉到一种浑身上下都被看透的错觉。
“别的演员是在镜头前表演与自己不尽相同的角色，而你——”迎着司璟曜终于有些波动的目光，乐高将整句话补充完整，“在发泄真正的自己。”
听到这句话，谢解和司璟曜都忍不住略微动容，对着个圈子内的前辈肃然起敬。
乐高的剧本能获得成功，的确是有道理的——单单凭他这一双看透人性的眼睛，就足够将那些虚伪浮华的表面与装饰剖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与腐朽来。
作为司璟曜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谢解对司璟曜的这个人的认知远远比其他人要深刻得多。即使是这样此刻他也不得不佩服乐高的一针见血。
他这个人，像是一座休眠火山。冰冷而坚硬的外壳地下，是缓缓流淌着的灼热而浓稠的岩浆，蕴藏着令人难以想象的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