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听了陆定军的汇报之后,立即做出了批示。宏华卫属他和军政司共管,但派差使是皇帝一人独断,并不需要经过文华殿,也让陆定军他们行事方便了不少。
“黄离,你就告诉督察院,按他能定的罪处理,人已经死了,他的家眷就不必苛责了。”老皇帝悠悠地说道,“另外,告诉督察院,彻查黄离的人脉关系,能肆无忌惮地从军政司令刀刃,其中肯定有人在帮他。”
“可是黄离似乎和这些官员人人都很好,但平日里走动不多,咱们恐怕查不出来。”陆定军说道,“我宏华卫衙门人人都是关系户,这个众所周知,但黄离的关系咱们并不清楚,只知道当初是张弗青张大人保举他的。”
“你先从同乡开始查,清查一下他的背景,说不定会有所收获。”老皇帝道,“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除非铁了心做探子,不可能会不露痕迹。此外,那个赤蝎门,既然稽查司查不出来,就你们去查,敢在皇城动武,怕是不知道朕的手段。”
“明白了,臣这就去安排。”陆定军做了一揖,退出了勤政殿。
待陆定军离去,老皇帝看了看勤政殿的天花板,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皇上何故唉声叹气?暗中贪墨的官员已经伏法了,难道不值得开心吗?”闫公公给老皇帝端上一杯茶,正碰见老皇帝叹气。
“闫公公……朕只是感叹,京城这一滩死水,这一滩浑水,总算是被搅动了……”老皇帝抿了一口茶,“之前,在朝堂上朕处处受张弗青的气,连带着这宏华卫都动弹不得,可林穆一来,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朕一直当他是下山的猛虎,没想到一下子,就打乱了这些人的布局,你说,京城里头都是些循规蹈矩的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闫公公舔了舔嘴唇,说道:“皇上,这些官场上的事儿,老奴不清楚,老奴只知道侍奉了皇上这么些年,皇上的日子过得苦。”
“是啊,朕的日子过得苦啊……”老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先皇突发奇想搞了个削藩,让朕丢了林通光这个了解朕、体谅朕的好弟兄,要是没有那场削藩妙计,朝中有周修为,朔州有林通光,朕还何愁处处被张弗青掣肘?”
“还好眼下有你在身旁,至少懂朕。”
闫公公道:“老奴不懂政事,只能尽心侍奉皇上了……”
“朕只希望用剩下的时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安稳的位子,不让他们像朕一样难受……”
老皇帝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是宫中石神医诊断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皇帝就会突然离世,闫公公也知道这件事情,以他和老皇帝的关系,并不需要避讳生死的话题。
老皇帝已经有了批示,陆定军自然亲自领着宏华卫,在城中开始搜寻起来,在京的宏华卫外府侍卫三百人,离京公干的侍卫们也都被召了回来,老皇帝现在的心病是赤蝎门,不多些人手,还真没办法对付京城三大帮。
而林天穆,在陆定军离开衙门干活儿的期间,便顺理成章地代理了陆定军的位置。田宏亮受伤卧床无法动弹,内府领事黄离身死,宏华卫能用的副指挥使只剩下了他一人,这让林天穆也有些措手不急,他才来宏华卫几天,原本以为只是在库府当个清闲官,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要统领整个宏华卫了。
但宏华卫外府侍卫都被陆定军带走了,他需要管理的只有内府的几百名侍卫,做好皇城外宫的守备工作。皇城是皇家的威严所在,如果再发生一次像之前那样小贼进了军政司偷盗的事儿,老皇帝恐怕会砍了一堆人,林天穆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再上任代指挥使的第一天,就跑去了内府驻所视察了。
但这些内府侍卫们,对林天穆的到来,很不欢迎。想来也是,但凡能进内府的,多少都和黄离有些关系,现在黄离人突然没了,又是这个和他有仇的林天穆来管理内府,这些黄离的心腹自然很不爽,他们甚至怀疑是林天穆动手杀了黄离,然后把脏水泼到了黄府管家的身上。
“大人,咱们这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若是没什么事儿,还请大人赶紧离开,让弟兄们放松些,这样也好干活儿。”
原先黄离手下的领事齐胜功阴阳怪气地说道,“您在这儿看来看去,咱们今天一天都不用戍卫皇城了。”
“我只是在驻所看看,大部分兄弟都在外头值岗,何来今日不用戍卫一说?”林天穆皱着眉头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给我找不自在,我这人明白得很,你们讲对了,我不会责怪你们。”
齐胜功看了看林天穆,而后吩咐其他几个驻所里的侍卫,将驻所的门给锁上。没了外人,他们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凶狠,每个人都捏着拳头,顶着林天穆。
“怎么?想打架?”林天穆看这架势,立马就明白了。
“大人,咱们都是没读过书的粗人,碰上事儿了只知道用拳头解决。”齐胜功道,“黄大人到底怎么死的,我想你也心知肚明,你才来京城就和黄大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儿,这事儿咱们内府的百户有错,咱们都认了,但黄大人也没再找你麻烦,你为何要杀了他?”
“你们都是受过黄离恩惠的人?”林天穆问道。
“咱们兄弟几个别的不说,黄大人至少会时不时给咱们发些银子做奖,还经常带着咱们出去喝酒,把咱们当兄弟看。”齐胜功继续说道,“你是朔州来的小王爷,从小锦衣玉食,可能不知道什么叫作兄弟情谊,也不知道黄大人对咱们弟兄几个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你杀了咱们几个的兄弟被你给杀了,那你今日必须给咱几个一个交代。”
林天穆揉了揉自己的小手指头,抬眼看了看齐胜功,问道:“那我把事情说清楚了,你们就会放过我了?”
“大哥,别和他瞎扯了,咱们今天就在这驻所里头,把他给打死吧,反正外头都是咱们的人,其他人不可能进来。”一个穿着千户苍鹰服的人喊道,“黄大人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此仇不报,我是不为人!”
话音刚落,三个侍卫便举着拳头冲了上来,直冲林天穆的面门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