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刻钟的时候秦忠山就回来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他就跑到了林天穆面前道:“不是什么节庆,听说是太子从乾天寺清修回来了,老百姓们正夹道欢迎呢。”
“哦?他回来了?”
林天穆眯了眯眼睛。原本是天顺帝该去乾天寺清修的,这也是惯例,但和朔州围猎一样,四年前因为老皇帝身体原因,便不再亲自去了,从那之后便一直是太子代替他去乾天寺,今年也一样,这会儿才从那边回来。
对于太子的回归,林天穆有些担忧。先前太子不在,宫中斗争似乎消停了一会儿,老皇帝有意栽培永王,让其主政,没成想被张弗青一干人等弹劾到现在还闭门不出,而此番太子回归,张弗青他们肯定会加大对太子的扶持力度,让太子将皇位继承人这个位子给坐实。
外宫里头,政事院和六司衙门大部分都是张弗青的人,除了傅清时这个小老头儿,他老了,两不相顾,只管着自己的事情。六司衙门里面少说也有千百个各级官员,这些人的成分就更加复杂了,而武官这一块,大家的态度似乎都不怎么明显,对政事,大伙儿好像没什么兴趣一般。
这段时日,宫中恐怕会掀起一阵子看不见血液的腥风血雨了。
如林天穆猜测得差不多,太子回宫,便是给了张弗青他们一个信号,一个巩固权力的信号,他们之前分析的三个人选,永王已然自闭,听别人讲每天只管弹琴,七皇子福王则是远在北州大营,要真发生什么意外,他也没法子第一时间赶回京城,此时正是将太子推成皇位继承不二人员的好时机。
“太子回京,必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召见咱们,但不代表咱们可以什么都不做,今天召集大家议事,便是想先听听大伙儿的说法。”
张弗青府上的厅中,一班老伙计和往常一样坐着,这一次也就添了一个炭炉取暖,天,确实越来越凉了。
“皇上的态度咱们还不甚清楚,但太子眼下确实是最具竞争力的人选,依我看,咱们不如趁着这些时日暗中调度调度,把永王和福王以前的亲信都给撤换掉?”吕知行率先说道,“只要在各府司的头把交椅上都是咱们的人,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咱们也好办事儿。”
“福王的亲信是羽都军和京州大营的几个将领,若是要替换,我军政司可以办成。”马建章道,“只是永王这头,一为内监司,二为宏华卫,这可都不是咱们能做得了主的。”
“所以咱们得使点手段才行……”吕知行捋了捋胡须,“我钱粮司已经没办法用核查这个名头给他们俩衙门找不自在了,恐怕还得其他衙门的同僚们帮帮忙。”
上一次钱粮司以府库核查的名义去找宏华卫的麻烦,非但没达到目的,还惹了自己一身腥臊,老皇帝直接连下了三道批文,要求钱粮司谨慎使用核查手段,除了年中年末的例行核查外,最好不要进行临时核查,批文上还特别点了宏华卫衙门,属于受保护的衙门之一。
“咱们要动,老朽还需和太子商量一番。”张弗青思索了一下,说道,“宏华卫主要就是陆定军和林穆二人,将他二人扳倒,咱们很容易就能抓住宏华卫,陆定军好说,做人直来直往,没什么心机,老朽比较担心的还是林穆,他虽然出身王府,和他那脓包兄长却完全不同,手段层出不穷,衙门里头的规矩也给他改了不少,很多都是闻所未闻,这种人对付起来,有些麻烦,再加上皇上喜欢他,所以这人,就留给老朽来对付了。”
“老师,一个区区黄头小子,何须您亲自动手呢?”
“不要轻敌,他来京城这些时日,黄离对付了他,钱粮司对付了他,赤蝎门也对付了他,可他还是活蹦乱跳的,甚至还将内府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此子不可小觑,他的后头就是皇上,你们谁敢保证说,自己能和皇上辩上一辩呢?”
此言一出,厅中无人说话。以他们的地位,也只有张弗青一人能掣肘皇帝了,他位极人臣,老皇帝有时候也拿他没办法。
“至于陆定军和闫礼德那阉宦,就等太子定夺,咱们再商量商量如何下手吧。”张弗青继续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差不多就散了吧,最近皇上盯老朽有些紧,咱们日后还要小心行事。”
就在张弗青这边商量对策的时候,永王府上,易先生也和永王商量着事情。
太子回京,对张弗青他们是好消息,但对永王来说那就是大大的坏消息了。太子不在,永王本可借着主政的机会,将权柄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可他当时没听易先生的劝说,没对太子亲信进行处理,反倒是专心治国去了,没想到反倒被太子亲信倒打一耙,被逼的天天在府里弹琴装傻。也就是那次主政之后,永王才明白,官场的斗争,永远都比天下的那些流民,那些洪水,那些干枯的地面来得可怕。
但机会已经丧失了,他成天待在家中,也无力回天,但太子接下来肯定会对他进行清算,他至少得做好准备才行。
“殿下,太子回京,动作不会这么快,作为众皇子之首,他还需表现出一些团结手足,一片祥和的样子给皇上看,待皇上真正将他视为唯一继承人的时候,他恐怕才会反过头来清算咱们。”易先生说道,“因此咱们府上暂时是安全的,但衙门里头的那些官儿,可就不一定了。”
“你的意思是田宏亮他们?”
“不仅如此,陆定军、闫公公,还有那林穆,哪个不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都想趁此机会来扳倒他们呢。”易先生分析道,“这次咱们最好还是保住他们,如果咱们的势力被削弱得太多,恐怕将来发生夺位之事,也无人可用了。”
“太子要对付他们,本王又能如何?若是外宫衙门的人和他们过不去,那本王还能从中周旋周旋。”永王皱了皱眉头,正是因为对手是太子,情况才会变得这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