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龙王洞老大不知从哪儿打听来后天有一条大肥鱼经过这段路,今日白天已经去探清楚了路线,眼下恐怕正在连夜制定计划。
“听说是官军押运,送到苍南去议和的财宝和美女,想想就兴奋,朝廷的东西,得有多贵重啊,说不定这回咱也能发一回。”
一想到后天要劫的东西,看门土匪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京城官军押送,先行前往议和的财宝和美女,这让林天穆陷入了沉思。兴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竟需要用主动议和,送上金银珠宝和美女的方式才能维护好国土的安定?但转念一箱,兴国这些年的情况没有过多的好转,连年的雨季和旱季不停交替,气候上出了很大的问题,对农业国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别说其他地方了,就算是前些年丰收的朔州,今年开春雨水都还没落下来过,听说金水城和汾汝城的很多农户已经做好准备出去讨个差使了。陷入如此困境的兴国,恐怕已无力再继续支撑和安哥长达五年之久的边境摩擦了,只能用议和来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虽说十分窝囊,但这议和用的宝物,千万不能被龙王洞给劫去了。
既然朝廷派出了车队,那说明上面和安哥的上层已经达成了某种口头或者书面的协议,如果车队在朔州出了事儿,安哥上层恐怕会觉得兴国皇帝背信弃义,将举大军来犯,其次则是人是在朔州出的事,皇帝怪罪下来,总能怪罪到林通光和俞百川这两个朔州府军政两路的一把手,无论谁遭殃,对自己都是个沉重的打击。
眼睛在夜色中转了转,林天穆问道:“为什么我们不用去?”
“这是规矩,三爷收留的人,都不用去,只需给咱们备好凯旋的酒菜就行了。”看门土匪笑道。
“诶,可是我才来洞里,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兄弟,明天你能偷偷带我去那头看看吗?”林天穆赶紧问道,“只要你答应我,到时候分钱分下来了,我那份都给兄弟你。”
看门土匪看起来脸色有些为难,三爷的人不用上战场,这是大哥定下来的规矩,要是被人发现了,大哥可能还不会说什么,但三爷一定会怪罪下来。
但林天穆开出的条件,也让他很难拒绝啊。洞里的人都知道,三爷的手下,分钱的时候都比别人要多,这要是林天穆把他手里那份都给了自己,那自己这一阵子可是发达了啊。
“兄弟你放心,我就躲在远处悄悄看着,绝对不露头,不给兄弟你添麻烦,若是不慎被发现了,我一个人扛。”
见看门土匪犹豫再三,林天穆又继续说道,将责任和他撇干净。
“那……那行吧……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千万别露头,躲得远远的。”
看门土匪也想拒绝,可林天穆给的实在太多了,让他没有理由推辞,以他的眼界,能多分一份钱,那就算烧了高香了。
“嘿嘿,多谢兄弟,到时候记得来喊我。”目的达成,林天穆装作很兴奋的样子,“兄弟,我就先进去休息了,你大晚上的值夜,注意身体,小心着凉了。”
“成,到时候我喊上你一起。”看门土匪突然被人关心两句,心里竟流出了一些暖意,对林天穆要跟着他去打劫这件事儿的罪恶感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
已经是深夜了,议事厅这边也制定好了打劫的计划,众人也都有些乏了,散去睡觉。三爷刚走进自己单独的山洞,准备关上门,却发现老大站在门后头。
“进来吧。”
三爷阴沉着脸,走进洞里,坐在自己的床上。老大则是跟着进了山洞,将门给关上了。
“二哥,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有些困了。”三爷并没有给老大什么好脸色,语气也十分冰冷,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要称呼老大叫作“二哥”。
“老三,你还是不肯给咱们指一条明路吗?”老大自顾自地搬了张凳子,坐在了三爷的对面,面露难色。
“不义的事情已经做了太多了,若是在朔州这儿小打小闹,我愿意奉陪,但要给那些哈苏斯狗卖命,我做不到。”三爷说道。
老大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老三,正是因为不义之事做了太多,咱们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外头的官军围了咱们小半年,若不是老四心思活络一些,拉着官军头子吃了几次酒,给了些好处,否则咱们哪还能撑到现在?”
“可近日听闻官军那头派了个督军过来,那可是俞百川的亲卫,咱们笼络不着,不知何时咱们这儿就会玩完,总得寻一条生路去吧?若是被官军捉去了,就算保下了一条命,日后也永无翻身之日,我不想过这种日子,手下的弟兄们也不想。”
“可即便如此,那也不应该卖国求荣。”三爷驳斥道,“既然知道眼下没有回头路了,那为何当初要做出违背大义之事?为何当初不听我劝早日回头?”
“老三,你别激动。”老大闭上双眼,“我没文化,看不懂你这洞里头挂着的诗是什么意思,可别人讲给我听了,说是定王府的小王爷做出来明志的,我就知道你还想着去军营里谋个一官半职。”
“那又如何?”
如果林天穆在这里,他一定会看到,三爷的山洞墙壁上,挂着一幅用正楷字工工整整誊抄的诗。这诗正是他当日随后剽窃而来的《南园十三首·其五》,表明参军报效家国的志向。当初脱口而出,眼下却传得朔州城都知晓了,甚至在京城,也有不少文人骚客时常念叨——当然大多数都是骂林天穆的,毕竟这首诗有些踩一捧一的意思。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朔州大营,那吃的东西是人能吃的吗?大哥和你说,别的地方只会更惨,眼前的朔州军已经算好的了。”老大语重心长地对三爷说道,“可在咱们洞里头,顿顿有肉,餐餐有鱼,日后事成了,咱们被哈苏斯加官进爵,日子难道不会变得更好吗?难道这样的日子你不愿意过?非得去军中吃苦吗?”
三爷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山洞的门,对老大说道:“二哥,我还喊你一声二哥,你便不要再劝我,我虽是个读书人,可也知道不可卖国求荣的道理,因为和你的约定,我才在这儿继续帮你出谋划策,若你再劝我,那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