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去郧乡路途遥远,约有五百公里,此行估计得两天左右的时间。冯川禀告李徽后便去料理行程的事物,而李徽依旧被安顿在福通客栈休息。
李徽自然是睡不着的,他心事重重,如万千乱麻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他推开窗户,任凭秋风瑟瑟鬓间,吹乱头发。夜里的秋风很寒,李徽能感受到这渗入骨头的寒冷,身体渐渐的感到疼痛,但他却无动于衷,仿佛这种寒意带来的疼痛,能够让他赎罪。
但他的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罢了。
“喵呜”,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夜已经深了,狗已睡,人鼾起。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偶有房屋瓦片的摩擦声,不知是因夜猫子还是梁上君子,但都在一声“秋干物躁,小心火烛”的打更声中静了下来。
李徽眼皮也有些沉了,他关上窗户,和衣睡下。
没睡多久,李徽就醒了,他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农具,可寻了半天,意识逐渐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牛家村了。此时天边泛起了鱼白肚,黎明将至,李徽醒后再也睡不着,就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发着呆,直到听到屋外冯川的说话声。
“冯总管昨日睡得可好?”店老板问候道。
冯川打了个哈欠,囫囵的说道:“马马虎虎吧,先给我来一斤牛肉,一壶茶汤。”
“冯总管平日都是牛肉就酒,今日怎么?”店老板打趣道。
“今日有事!”冯川回的干脆利落,不给店老板继续打听的机会。虽说这店老板底白身正,但谁知道是不是朝内某人的耳目,冯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缄口不提具体是什么事。
冯川翘着二郎腿,用筷子敲打着桌子,他听到身后有人走来,转头一看,正是李徽。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冯川收了二郎腿,较之前束整了些。不得不吐槽,唐人早上的问候方式,皆是“昨夜睡得可好?”就像现今到了饭点,我们会互问“吃了吗?”一样。
李徽点了点头,“老板,来两屉包子,一碗豆浆。”
“好嘞!您稍等。”
李徽临着冯川坐了下来,冯川见两人距离有些近,稍微往一边挪了挪。他看到李徽今日状态已比昨天好多了,如果昨日是游魂无主一般,那今日至少三魂七魄回来了许些,但他内心的疲惫,透过皮囊依旧能够看得出。
“冯总管不必这么拘谨,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带着个金首饰罢了,也许哪天就丢了这首饰,重回村夫身份。”李徽察觉到冯川对自己很是毕恭毕敬,但他知道,这只是对他的身份,而不是对他这个人。
冯川笑了笑,说道:“公子平易近人,但公子就是公子,小的不敢僭越。”
李徽无心纠缠此事,见包子和豆浆端上桌来,大口吃了起来。吃完早餐,两人加护卫共二十余人,踏上去郧乡的路程。
李徽今日话多了不少,不时向冯川打听事情,从朝内到朝外,从庙堂到江湖等等。冯川早年出身江湖,对江湖之事倒是了解不少,而且江湖事可以随便议,不似庙堂,出言不慎即可招来杀身之祸。李徽还清晰的记得村头与柳若虞的邂逅,一方面被其神采所惊艳,同时也因为身怀功夫的江湖人士不禁令人神往。冯川乐于讲江湖事,李徽也乐意听,于是冯川将自己早年的经历与所见所闻,悉数讲与李徽听,不经意间,两人主仆关系产生的距离在减小,反倒是情谊在潜移默化中增加。
“早年间,西南流寇多做乱,扰的是民不聊生,官府出兵却奈何不了流寇,流寇们利用复杂的地形在一处作乱后立刻换一个地方,最后搞得官兵是疲惫不堪,甚至连流寇的影子都没看着。百姓们没办法,只能自我武装,可流寇中混有许些个有功夫的江湖败类,虽有些蛮劲的村民怎能奈何江湖败类,于是流寇依旧是在各处搅得鸡犬不宁,最后嚣张到专挑离官兵驻扎最近的地方作乱,实在是嚣张至极。”冯川驾着马车,头微微向后斜着,给从马车里伸出半个头来的李徽讲着。
李徽眼睛里充满着期待,这一日听了冯川的几个故事,他知道,先铺垫背景,然后就是英雄人物正式登场。不知道这个故事里的英雄究竟是谁?
“公子,咱们到官驿了,今日天色不早了,就在此处歇息吧。”冯川勒住马,将马车稳稳的停在驿站门前。
李徽心里的好奇虫被引了出来,现在着实难受,他盯着冯川,用眼神表露自己的想法。冯川自然明白,笑着说道:“公子,咱们还有一日行程,有的是时间给您细细道来。今日奔波劳累了,先歇息吧。”
李徽嘟着嘴,跟着冯川走进官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