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庭筠看着陈夙，一言不发，就像能把陈夙看穿一般，那死死盯着他的小眼神，就像开了透视一样，也不知道所谓的金丹境界修士会不会真的有透视眼。
良久，车庭筠终于移开视线，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你娘现在很安全，你爹会照顾自己，他们都用不着你担心。倒是你之前去那片丛林干什么？还有你手上的是什么兵器？你身上穿的又是什么东西？还有楚奚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炒稀饭，难吃又难看……”
如果陈夙一定有理由要回答对方的问题，那一定不是因为对方好看，而是因为陈夙需要一个高手告诉他，怎么才能升级到D级，或者是突破练气境也一样。
但被人绑着的陈夙，明显开不了这个口。
索性在临死前，再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这个异界大陆的人间风景，下一次穿越醒来的时候，希望自己的系统已经充能完成……
“你什么时候变得像现在一样安静了？受刺激了？就算受刺激，也应该是楚家丫头，而不是你才对吧？”
谁能想到一会功夫，这女人就生出这么多话来。陈夙使劲全身力气翻了个身，打算临死前美美睡一觉。
可能是两个人坐在一起许久，车庭筠再次打破沉默。
“你都十六岁了，现在还是炼体境中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筑基境中期。修炼一途越往后，越是凶险，不仅是对天赋的考验，还需要莫大的机缘……”
车庭筠说道此处，又是话锋一转，问陈夙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机缘？”
“姑娘，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
“如果我等会儿死的时候，麻烦你提前离我远点，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安静，谢谢！”
“你变了……”
陈夙无语，他本以为这个冷弱冰霜的女人会不一样，结果也是同样对新奇实物充满好奇。
“新奇事物？”陈夙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女人。
“你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我的意思是，你是从哪个修仙门派的出来的？”
“你记不记得我刚才问过你什么？”车庭筠有些不满道。
“去树林是为了修炼，兵器就是证明，身上穿的是自制训练服；楚奚梦是谁我不知道，更谈不上怎么办；我之所以像现在这么安静是因为你太漂亮，美得简直不可方物，难道你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照镜子，你的美已经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无地自容，比如就像我。”
陈夙突然作出一副小迷弟的样子。
“你说的真的？”
“当然是假的，你自己几斤几两没点*吗小姐……姐？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是从哪儿学的这身本事？”
车庭筠突然伸手摸向陈夙的额头，很是疑惑道，
“没发烧啊，你怎么说话……怪怪的？”
“没什么见识的女人总是大惊小怪，原谅你的无知不是我的责任，但我有义务告诉你，你的小侄子我，其实是个天才，就像树林里的那一招，你就不会了吧？”
陈夙锁定对方面部的每一块肌肉，但凡有半点违心，他都能轻松分辨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
“要不……你再叫我一声小姐姐，我就告诉你！”
果然，没有女人会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老。实际上，以陈夙原本的年纪在加上这具身体的年纪，已经是可以给对方爹的人了。
但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小姐……姐……”
“不够自然~”
“滚！”
陈夙重新躺了下去，面对着漆黑的天空。
“以前不是说，你这辈子都绝不会再修炼。你的人间理想就是等你爹老了，把他卖给人贩子；你娘老了，就随便给点钱去当老鸨。我老了，就买下我的碧春楼，让我无家可归。然后再取九十九个老婆，但只生两个孩子；女孩儿继承家产，男孩儿赚彩礼钱……怎么，现在不这么想了？”
陈夙听着，眼皮微微抽动，这原来的陈夙到底是有多恨他的亲爹亲妈还有这小姨。
“所以，你是怕我学了真本事，让你无家可归？”
车庭筠看着一脸淡然的陈夙，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小侄子真的发生了某种质的变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小男孩儿一朝顿悟？”
两人无话，又是过了许久，车庭筠突然开口道，“我所在的宗门叫，归元宗，想来你也是听说过，元泱国第一宗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你似乎并不为之骄傲，”因为陈夙能从对方的语气间，感觉到一丝疲惫。
车庭筠没有回应陈夙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回忆一般，讲述着，“归元宗是第一大宗，宗内天才、鬼才、绝世高手、隐士高人无数，他们每五年都会从元泱国境内考察并选拔一批人进入宗内，
对外说，是聚集天下英才以教之，实则却是收了一拨外门弟子，给他们挑打水做饭，充当免费劳动力……”
“所以，你是在为自己的宗门即将倒闭感到惆怅？”
“倒闭？小夙，你有时候真的应该好好学习你爹，虽然不是真的懂，但好歹多学一些，也可以用来唬人。”
“又不能拿来唬懂得人，我犯不着那么辛苦。”
“你说得对，你爹从异界书生到挣得现在的身价，也正是因为他忘不了曾经的辛苦……”
“所以，你想对我说什么？”陈夙直接单刀直入道。如果对方没有话说，又何必东拐西拐的说个不停，尤其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女子也很难有心情，没事找事地一下说出如此多的过往。
“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知道，归元宗每次收进去的人都是外门劳力，如果五年内无法晋升内门，还会被宗门到时赶出来；但即使如此，就连元泱国皇室都会积极准备这五年，每次都是如此。”
“这也有可能归元宗和皇室签订了什么内部协议，皇室做表率送人头，归元宗将培养好的人签一部分给皇家效力，双赢的买卖。”
陈夙此话一出，车庭筠立马笑了。
“……”
“要是四年前的你被归元宗选上，你还会像今天一样什么都无所谓？难道你就不想再试一次？当年李长老只是说你不能修炼灵气，但没有说你不能修炼别的。如果不是你一口拒绝，或许你早就进入了外门，成为以非灵气修炼方式进入内门的鬼才，也不是没可能！”
车庭筠突然变得严肃又认真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鼓吹成功学的大师，而且还有一点可爱。
陈夙也是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声音越笑越大，但凡有人听见一个如车庭筠这般冷若冰霜的女人竟是以这样的中二方式进行劝勉，多半会如陈夙一般笑出声来。
那感觉就像女人的第一次，明明很在意，却非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很明显，车庭筠从来都没有试着鼓励过别人。因为在她的心中，真正的英才从来都不需要鼓励，是金子自己就会发光。
而且，陈夙也清楚地听出来，所谓的归元宗选拔，应该也是快了，所以车庭筠才会提出让陈夙再试一次。
“我拒绝。”
“……”
“你不问我为什么拒绝？”陈夙奇怪地问道。
车庭筠突然很看得开的样子，“人各有志，尤其是你们男孩子，像你爹说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想当修士，也可以学你爹一样，做一个成功的商人，也算是完成了你娘的心愿，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说临终遗言？”
“你以前总是花天酒地，满不在乎，白天欺男霸世，晚上就找人偷偷给人家送钱，我虽怒你不争，但我也是多少知道你的感受；进入归元宗内门，才是修行的真正开始，为了争夺资源的互相残杀和心机算计，那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世界……
或许你娘说得没错，我有时候就是太争强好胜……小夙，我累了，帮我捶捶肩，可以吗？”
“有什么好处？”
“滚！”
“得令！”
陈夙被裹在碧绿丝带中，开始向着塔下滚去。
“无所不用其极的世界，好像以前的我一直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