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
这是陈夙再度睁眼说的的第一句话。
拳风至,陈夙下意识的晃过脑袋,只看见拳影贴着他的脸颊擦过,而且还吹起了他的一丝耳发——
“但是,我怎么会有耳发?”陈夙猛地正大双眼,却是当场愣住,“你是?”
“竟然能躲过我一拳,看你小子不是没有进步;再看拳!”
陈夙眉头一皱,对方屁大一小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竟然敢在他面前吆五喝六!还要他看拳?
“拳头有什么好看的”,陈夙刚想说出口,却发现了一丝不对。
小小的身体,却是冲来沙包大的拳头,出拳的同时更是栖身上前,拳对正的位置正是陈夙的心窝。
拳劲尚可,但攻击意图太明显。
陈夙看准拳路,半身后撤的同时,手掌搭上对方的手腕,仅仅是顺势一拉,便已是卸去对方的拳劲。
但这一手擒拿却比陈夙想象的费劲,而且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手掌大小有些不太对……
还没等陈夙想明白,现实就先让他就傻了眼。
胸口骤然传来猛烈地挤压感,气管一下子像卡住了一般呼不上气来。
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墩儿直接撞飞,而且还是连带着脚跟都离开了地面……陈夙被撞翻在地,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只能深深地捂着心窝。
众人看着被陈浩一个照面就撞飞出三米的陈夙,那倒在地上的凄惨样,简直就是他们做人的反面教材。
“没实力非逞什么强啊?”
疼痛感终于在痉挛的身躯开始消散,陈夙猛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
还没等完全的反应过来,陈夙便看见了每个人眼中的嘲笑。嘲笑,无疑是弱者对强者的藐视。上一刻的刺眼刀光突然在陈夙的眼中闪过,一股无名之火顿上心头——杀!
恶狼俯首,陈夙横眉冷对,下一秒,他身形如弓弹射而出,没有一丝花哨的动作,只是用尽全力的一击——
砰!
刹那间,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了面色凝重的陈浩身前,心中寒意莫名上涌的陈浩抬头看向来人。
不用想,此人只能是陈家家族训练场的教习,刘一手。
“让开!我要让这废物知道,没有实力的废物,不配作我们陈家的大少爷!”
陈浩叫嚣的声音从刘一手身后传来,他的出现,不仅挡住了陈夙的进攻,也拦住了陈浩接下来的蓄力一击。
中年人站在一群少年少女中,显得鹤立鸡群。面部粗糙,肌肉蝤起,看上去也是一副岁月如刀催人老的老江湖……
陈夙本能地伸手摸向银刃,却是摸了个空。
“这是哪儿?”
陈夙低沉着声音,异常冷漠,仿佛刚从炼狱中走出的将死之人,如枯骨一般的气息中又夹杂了暴虐与杀戮,就连一旁的刘一手都不禁皱起了眉。
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位陈家大少爷确实不算出众——作为嫡系长子,他享受着家族最丰厚的资源,按理他就应该是家族年轻一辈人中的楷模。不仅应该是实力出众,更应该懂得以德服人。正所谓兵法云,上善伐谋也……
但陈夙近几年的表现,着实差强人意。
在他来到陈家当教习之前,就听说元泱国西南境的陈家,有一神童,一岁跑地走,两岁可识文,三岁会机巧,四岁已开脉。直到十二岁,已经超过大多数普通成年男子,达到了炼体境中期。
当时的陈夙不仅被各方达官显贵所重视,就连皇室公主也曾借巡游之机访道西南。
直到12岁那年的那件事,便成为了这位陈家大少爷无限风光的转折……
但毕竟是陈家大少爷,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是保持着勤奋与努力,但随着时间的一长,他便开始自暴自弃起来。在过去的4年里,他不仅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耍凶斗狠更是乐在其中。
直到现在仍是停留在炼体境中期,不仅跟自己的弟弟比不齐,连家族旁系的陈浩等人,也是同样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家族长辈多是碍于族长的面子,也不能对陈夙多说什么,但家族小辈中的同龄人却是对陈夙日积月累的放纵日益不满,尤其是在资源本就有限的家族旁系子弟前
相比于陈夙,这些旁系子弟更加知道懂得的重要,也更想拥有充足的资源;而不是像陈夙这般占着大量的资源,却只是浪费……
刘一手感叹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刚刚拦住陈夙的那一拳,那样的力量又更像是炼体境巅峰,难道是他的错觉?
“这里是家族训练场,我是你们的教习,刘一手。”
“刘一手?家族?训练场?教习是什么东西?”陈夙刚出口,四周的少年少女均是差点惊呼出声。
“他疯了?敢这么说刘教习?”
“陈浩,他还不会是被你打傻了吧?”
“不愧是陈大少爷,连刘教习都敢骂,而且是当面骂?”
“你懂什么?你能说刘教习不是东西吗?明显刘教习他还是个东西。大少爷这一手还是很厉害的!”
……
刘一手嘴角抽动。
陈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捡起地上的石块,一把撇开挡在他面前的刘一手,看向陈浩。
众人再次一惊,陈浩则是挺着胸脯,把头伸到陈夙面前,“
有种别留手,来,朝小爷后脑勺来!开了瓢算你的,没敲开算我的,别让小爷看不起你!”
“住手,你敢在我面前行凶!”这句话不是疑问,更像是命令。
刘一手伸手就要夺下陈夙手中的石块,然而,已有防备的陈夙自然不能如意所愿。
砰地一声响,陈夙脑中嗡鸣,一些记忆开始在脑中闪现
陈夙,16岁,陈家大少爷,外号陈三疯,炼体境中期修为。有点小聪明,喜欢谈点理想,偶尔会愤世嫉俗,经常中二热血。谈笑间吃喝嫖赌,恃强凌弱,久而久之,便是在难以服众的戏虐中触犯众怒。
今日之事,便是陈夙不满家族测评中,以陈浩为首的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而陈浩,已经是以炼体巅峰境界的实力,取得了家族众子弟中排名第二的成绩。
至于家族第一,陈世豪,也是陈夙的弟弟,练气境中期,超出陈夙整整一个境界。在完成测评后,便被家族长老领着离开了训练场。因为他已经超出其他人太多,像他这样已经将排名第二的陈浩都甩出一大截的家族第一人,自然值得且有必要出动家族高手,对其作专门的指导。
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按境界高低依次为炼体,练气,金丹,元婴,合体,出窍,分神,洞虚,最后是传说中的成仙。
陈夙将手再次放在训练场中央的测评碑上,幽幽的蓝光逐字显示出陈夙的境界——炼体境中期。
四年前,同样是这个地方,那个时候的陈夙还是风头正劲。那一天,元泱国第一修士宗门归元宗,派一名长老找到陈家来——目的就是测试这西南神童的天赋,打算破格将其提前收入归元宗门下。
陈家本是商贾之家,有了这样的名头,自然不能错过热炒热卖的机会。一时间,丰都城内风云际会,陈府上下内外全都是在等着目睹神童的天纵之资。
结果?
结果是,陈夙被那位归元宗长老检查了苦海根基后,当场被否决了修炼天赋。按那位长老的说法,陈夙的资质确实上佳,悟性也是十分罕见,但修士的身体才是沟通天地的根基,同时也决定着修士一生所能触碰的天花板。
而陈夙虽然开脉早,修炼也早,但他脉象不稳,苦海无形,修炼根基相当于无,这一生注定只能停留在炼体境……
在一个以实力为上、修士为尊的世界,“一生注定只能停留在炼体境”这样的话,对任何一个习惯了盛誉的天才,都会是致命的打击……
陈夙也是不由叹息,“贼老天也是看你太辛苦,派我来帮你!你安心吧……”
回忆着一切,陈夙能感受到仍残留在身体里的种种不甘。但不甘又如何,任何世界的话语权,都是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中,很多宽慰的话终究只是欺骗人偏己。
陈夙抹去了从头上流下来的血迹,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族的训练场。
现在家族年轻一辈中,境界最低的就是炼体中期,而陈夙无疑是这最后一个梯队的普通会员,唯一的不同的就是他陈家的大少爷;而这个身份无疑又是一道标杆,在四年里表面维持着虚荣,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已是溃不成军。
陈浩想要拦住陈夙去路,却又是被刘一手拦住。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色清冷,心思各异,但出奇一致的是,他们中没有人站出来说任何话,无论是对陈浩还是对陈夙。
看着这位大少爷落寞的离开,刘一手的眼中也是流露出孺子不可教的叹惋。
“别看了!都收起你们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不想落人口食,就要发愤图强。要多像二少爷陈世豪学习,当然还有你们眼前的陈浩。集中精力,今天的训练科目是绕城跑——五圈!中午之前没跑完的,不准吃饭!”
“刚完成测评啊!”
“能不能下午再跑啊?”
……
“3,2,1,跑!”
……
走出的训练场的陈夙,一边感叹着穿越这种事,一边吸收着脑中的记忆,过去的一点一滴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飘过,包括最后自己被一道雷劈中的那一刹那……
世事如棋,局局新,谁也无法看透……
“如果当初的我能够再勇敢一点,顶得住诱惑,果断拒绝带他、秦奋和罗阑入行的老爷子,那么三人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想着想着,陈夙不禁笑出了声,如痴人说梦一般——没有人可以在自欺和欺人的人世间最终不留遗憾,因为人潮推动的岁月年轮,足以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陈夙想起了他放在佛堂前的荷花,想起了那个年轻和尚——荷花枯死之时,施主可来还愿……
陈夙轻笑地摇摇头,“还人心愿,如还己心愿……或许,我真的能帮帮你。”
一路上,陈夙也不知道是说给这个身体曾经的主人,还是说给他自己。
但很快,他便再次不知不觉的走到一个地方——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