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夏天,蝉鸣声总是格外响亮,草丛中的蛐蛐儿也不甘示弱。赵小毛坐在球台上,饶有兴致地模仿起了蝉和蛐蛐儿的歌唱比赛。
“啊!”她的模仿被沈亦明的一声惨叫打断了。她寻声望去,沈亦明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点点向后挪着。而在他面前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一只小小的白猫。它见到沈亦明如此,似乎也被吓到了,躲在灌木丛中,只探出个脑袋,迟迟不敢出来。
“星星!”赵小毛笑着跑去,把小白猫抱了出来,“是猫啦,不是妖怪,你看!”她说着便把猫送到沈亦明面前。
“别!别过来!”沈亦明赶忙从地上爬起,跑到远处的墙角才停下。
“啊,难道?你怕猫啊,哈哈哈哈!”赵小毛笑得清脆,“星星,我以为你胆子就够小的了,没想到有个人比你胆子还小,竟然连你都怕呢!”她对着怀里的小猫说。
“你,你快抱它走,不然我没法过去扫地,就得你来扫了”,沈亦明站在远处,对着赵小毛喊。
赵小毛看看被沈亦明扔到一旁的扫把,又看看地上大片的落叶,噘噘嘴,回到了乒乓球台上坐着。沈亦明这才舒了口气,回到花坛边,捡起扫把。
“其实,它是一只流浪猫,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孤儿。星星是我给他取的名字,因为我看到它的眼睛里有星星”,赵小毛轻轻抚摸着星星的小脑袋,“每天下午,它都会在前院秋千旁的灌木丛里钻出来。我就在秋千旁等着它,给它吃一点我的零食”。
“所以,听他们说,你不肯让别人在那儿荡秋千,就是这个原因?”
“哼,那是因为他们太坏了!有一次,我看见他们竟然在欺负星星,还拿小石子砸它!”赵小毛咬牙切齿地说。
“你放心,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沈亦明赶忙澄清。
“你?哈哈哈,就你这么怕猫,说你跟他们一伙儿,我都不信呢!”
从那天起,赵小毛身边的秋千上多了一个沈亦明。星星来的时候,赵小毛去喂它,沈亦明就坐在秋千上看着。能够和猫保持在两米的距离,对他来说已经是重大进步了。赵小毛蹲下身子,捏下一块饼干碎送到星星嘴边。
“你头发落到地上脏了”,沈亦明指指赵小毛垂到地上的黑长头发。
“啊?我没有头绳,而且吴老师照顾那么多孩子,没有时间帮我扎头发”。
“你自己不会扎么?”
赵小毛茫然地摇摇头。
转眼,南湾孤儿院一年一度的趣味运动会又开始了。吴老师在讲台上积极鼓励大家报名参加。
“这次运动会,可是有奖品的哦!每个项目都有,我先来说说参加800米比赛的奖品吧。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双球鞋……”吴老师举起球鞋,沈亦明发现那正是爸爸曾经许诺买给他的球鞋,他握紧拳头,决意去参加800米的比赛。
“第二名的奖品呢,是两根橡皮筋发圈,一根蓝色,一根粉色,上面还有小猫挂牌哦!”
沈亦明悄悄看向赵小毛,果然,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橡皮筋发圈上的小猫。
“你要参加800米的比赛么?”沈亦明问赵小毛。
“可是,我跑步很慢的……”
运动会当天,在起跑线上预备的沈亦明,看到放置在一侧桌子上的奖品。他盯着那双球鞋看了很久,又把目光转向两根发圈。
“预备——跑!”吴老师的发令声传来,起跑线上的六个男孩立刻冲出去。
“想不到,亦明跑步这么快啊!”吴老师与身旁的老师议论着。
“是啊,你看,他拉开了第二名三四米呢!”
“沈亦明,加油!加油!”赵小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跟在沈亦明旁边小跑着,但她似乎有些跟不上。沈亦明立刻放慢了速度,心想,不行,我不能拿第一,得为小毛赢小猫发圈。
第二名很快就超过了沈亦明,吴老师遗憾地叹息着,“看来,他开始跑太快,后面没力气了”。
“你不用管我,快点超过前面那个,你一定可以拿第一名的!”赵小毛在一旁焦急地催促沈亦明。
“你别跟了,去终点等着拿小猫发圈吧?”
“啊,什么?”赵小毛楞了一下,停住脚步,看着沈亦明加速跑了几步后,一直紧紧跟在第一名身后,就是不超过他。
“呐,你的小猫发圈!”沈亦明大口喘着气,头上的汗珠顺着侧脸滑下来。
“哇!谢谢!”赵小毛接过发圈,捧在手里细细看着,“呐,这根是你的!”她把粉色的发圈递给沈亦明。
“我的?”
“这毕竟是你赢来的,总要分得一半吧!”
“那你为什么要把,粉色的给我?”
“因为——我喜欢蓝色呀!哎呀,先别管这个,你帮我用它扎头发吧!”赵小毛又把蓝色的一根递给沈亦明。
“我,我也不会扎头发啊”,沈亦明顿了顿,看到已经背过身的赵小毛,只好说道:“那我,试试吧”。
沈亦明回想着母亲刘晴扎头发的动作,先抓起赵小毛全部的头发,他看到赵小毛的后颈上有一块胎记。这个形状像什么呢,沈亦明想着,像星星!他扎了好半天,才勉强有了一只鞭子,还有几缕散在外面的头发。
“真好看!”赵小毛还背着身,就高兴地说,“来,你没有头发可扎,不如我把这发圈戴在你手腕上吧!”赵小毛伸手拿过粉色发圈,套在沈亦明的手腕上……
“当年,你被你的养父母领走之后啊,小毛天天在院门口坐着”,吴院长的声音又把沈亦明的思绪拉回来,“我就问她,你在这干嘛呢?她说,等你来接她一起去新家”。
“当年,我确实求我的养父母把小毛也一起带走,他们答应后我才去跟小毛说的,只是……”
“他们能愿意领养一个孩子已经难得了,怎么还可能再领养一个?”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带我离开南湾县,去伊米市”。
“一般领养孩子不希望被人知道的,都会去远一些的地方领养,这你不能怪他们。不过还好,现在你也找到小毛了,去跟她解释一下就没事了,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或许她早就忘了你呢”。
回伊米市的路上,沈亦明紧紧握着手腕上的粉色发圈,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到唤醒治疗室,去见见那个让自己因为失信而愧疚多年的赵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