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客宫的门缓缓打开,橘子端着空空的药碗从屋里走出来,将门轻轻掩好。她拿起立在门口的黄色油纸伞,顺着屋檐向厨房走去。
此时,西客宫的屋顶上,一个身穿灰衣的蒙面男子正伏在琉璃瓦上俯瞰着周围的一切。雨依旧下得浓密,他却没有任何防护,任凭雨珠打湿他的头发,顺着发丝滑落到脸颊。男子环顾四下无人,一个轻盈的翻身便落到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白星的房门,蹑手蹑脚走进去。此时,白星正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向右侧卧过去。大概是药效显现的缘故,白星冰冷的身体渐渐开始回温,后背和额头渗出微微的汗珠。她一脚踢开盖在身上的厚重棉被。
男子轻微地叹息着,从床尾揪回棉被一角,又重新盖在了白星身上。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草药。草药被牛皮纸包裹着,上面原本没有沾到一滴雨水,却在男子拿出来的过程中,不小心蹭到了衣服上的水珠。珍珠般大的水珠在牛皮纸一角迅速晕染开来,形成一颗深褐色的圆点。
“嘭”地一声闷响,从男子身后传来,他扭头一看,刚刚还盖在白星身上的棉被正缩成一团,无辜地躺在地上。男子轻笑一声,很快就又将上扬的嘴角拉了回来,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弯腰捡起被子,想要抖掉上面的灰尘,却发现有几处已经沾到了地上的泥渍。他抬起头打量着,目光最终落在墙角的棕色大柜子上。他打开柜门,从最高层取出新的白色棉被,盖在白星身上。
这时,白星一缕乌黑的长发从左肩滑落,露出后勃颈。脖颈中间,一块红色的星星胎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盯着这颗“红星”,感觉意识像是被吸引进去,脑中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他看到幼时的自己,穿着奇异的服装坐在一架秋千上。一个小女孩坐在旁边的秋千上,欢笑着高高荡起。小女孩荡得比他要高,所以他清晰地看到女孩的后脖颈上,那颗红色的星星在阳光下闪耀。
男子闻到一股雨后泥土的芬芳,视线渐渐模糊,坠入到梦境之中。一旁的柜子中,最底层的黑包裹里,黑色雪莲又绽开了一片花瓣,散发出阵阵黑暗力量。
凌晨两点半,伊米市在雨中熟睡着。空荡的街道上,一辆电动车飞速行驶着,驶过低洼路面时,溅起一排水花。
丰秦站在唤醒治疗室门口,左右张望着,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漆黑的屏幕。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一束光冲着他照过来。那辆电动车停在唤醒治疗室门口,一个头戴深蓝头盔的男子走下车,手上拎着一只白色塑料袋。
“是丰先生?您的外卖。”他的普通话似乎说起来有些费劲,每一个字都用夸张的口型说着。
丰秦察觉到,这次给他送外卖的并不是平时的小杨,而是一个陌生男子。他抬起头看向男子,男子的脸却被头盔的阴影挡住。
“小杨怎么没来?他生病了?”丰秦试探道。
男子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僵硬地转过身,“嗯”了一声,便骑上电动车离开了。
丰秦回到值班室,从袋子中取出一杯咖啡和一个汉堡。丰秦掀开咖啡的杯盖,取来一只白瓷咖啡杯。这只咖啡杯是沈亦明送给他的。他将纸杯中的咖啡全部倒进咖啡杯中,端起来轻轻嘬了一小口。丰秦微微皱眉,揪过袋子上的外卖单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我点的是特浓黑咖啡没错啊,怎么这么甜?”
吃完汉堡后,丰秦感到睡意渐浓,他只好看向没怎么喝的咖啡,咬咬牙,灌了一整杯下去。这下总该清醒了,丰秦心想。他回到监控台前,坐下来。当丰秦发现事态不对时,已经无法控制浑身的困倦了,他垂下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此时,唤醒治疗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黑影灵活地闪了进来。他一间一间地寻去,来到了沈亦明的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仍旧亮着,猫世界的场景尽收眼底。黑影走到主屏前,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所有的画面瞬间消失了。
黑影站在云世界球外,望着躺在里面的白星和沈亦明,幽幽地逐字说道:“好好享受沉睡的滋味吧,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了!哈哈哈哈……”
窗外的光让白星的意识苏醒过来,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转身。“啊——”随着白星一声尖叫,正向这里走来的华辰和橘子,又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他们立刻破门而入,只见沈亦明正坐在地板上,捂着肚子,神情痛苦。他想起昨天被白星一脚蹬下床的被子。而白星裹紧被子,只露着脑袋,对沈亦明怒目而视。见橘子进来,她大声质问道:“他他他——你怎么能让他进来?”
橘子仍处在瞳孔地震的状态中,一时没有言语。而一旁的华辰瞥到桌上放的草药,会心一笑,对沈亦明说:“原来昨日,二皇子向我讨要草药,不是自己生病,是为了给白星姑娘治风寒啊。”
“才不是。我昨天确实感了风寒,但是拿到药后一下就好了。我是怕这好药浪费,才给她送来。谁想到,狗咬吕洞宾!”沈亦明站起来,揉揉肩膀,狠狠地瞪了白星一眼,一瘸一拐地向外走。
“你还骂我是狗?”白星立马反应过来,扔掉被子,冲向沈亦明,拦住他的去路。“那我也没见哪位吕洞宾会偷偷躺到别人床上的呀?”
“啊?白星,你是说——”橘子小心地试探着,生怕火上浇油。
沈亦明张张嘴,想要辩解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推开白星,径直向外走去。白星还想追赶上去,被华辰一把拉住。
“你的风寒还没好,不能出门。你先回去躺着,把药喝了。”华辰柔声说道。
“我才不喝吕洞宾送的药!”白星还在生气。
“这可是我今天早起,亲自煎的药。”华辰指指身后,小厮正端着一碗药汤。
“你是说你煎的药啊。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
“先别说话,趁热把药喝了。”华辰端着药碗,将汤药送到白星嘴边。
“等等,橘子,帮我拿块糖。”白星戳戳身边的橘子。
华辰笑着摇摇头,说:“不用拿糖,你放心,这要一点也不苦。”
“不苦?哼,信你的鬼话哦。大人都是这么骗小孩喝药的。结果嘞?小孩每次都被药苦成表情包。”
“如果我骗你的话,这个药我喝三碗。”华辰微笑着说道。
白星将信将疑地从华辰手中接过药碗,试探性地抿了一口。一丝甜甜的味道从舌尖,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真的不苦唉?”白星一口气喝完全部的汤药,擦擦嘴,“你是怎么做到?”
“这是木坦国的一种名贵药材,叫百梦草。性温和,味甘甜,有滋补气血,美容养颜,健脾利胃之效。只不过,它有一点副作用。”
“什么?”白星突然警觉起来。
“服用过后,即刻入梦。”华辰的话音刚落,白星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橘子替她盖好被子和华辰一起悄悄撤出了房间。
慌乱的清晨里,众人都未曾觉察,天虽然阴着,但雨势正在渐渐变小。乌云像一个哭久了的孩子。时间一长,没了力气,泪珠少了,哭声也就自然弱下来。现在,它呆呆地停在空中,似乎在等待太阳将它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