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奇迹吗,木耳?我们曾经探讨过的,奇迹,或者更确切的说法叫做机缘,就是在你几乎确信某件事情永远被你扔在记忆的垃圾桶里不再碰触的时候,他竟然象幽灵一样鲜活地以它一如从前的姿态在你眼前突然冒出来一样。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甚至也改变不了我们的生活,但它至少可以让我们在庸俗而又平凡的生活里略略透一点潮热的现实以外的新鲜空气。
“你…你…站…站住……”
我于是站住,回头,惊呆。
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时间凝固在此刻,不论是正在转动的风扇扇叶、正在播出的公路片还是鼓手周围纷飞的灰尘,以及我略显痴呆微张的嘴和悬在半空的手。
那个人是鼓手!毫无疑问的,那个人是鼓手!真的,就是我们初二初见、我高一又见的咱俩共同的意淫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都没见到鼓手的真实面目,但是我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通过神经系统穿过毛细血管笃定的告诉我的每一个细胞:这个人就是鼓手!这个人就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男人!
而且我有一种强烈的要和他发生点什么的错觉。
那时候我和木耳求同存异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流浪歌手的情人,那么现在我有希望了!
预备——唱!
“我只能一再地让你相信我
那曾经爱过你的人
那就是我
在远远地离开你
离开喧嚣的人群
我请你做一个
流浪歌手的情人
我只能一再地让你相信我
总是有人牵着我的手让我跟你走
在你身后
人们传说中的苍凉的远方
你和你的爱情在四季传唱
我恨我不能交给爱人的生命
我恨我不能带来幸福的旋律
我只能给你一间小小的阁楼
一扇朝北的窗
让你望见星斗”
好,收!
视线继续回到那个地下小煤窑一般闷热憋屈的小屋。
“你…谁…谁…呀?订...订什么单啊?”
厚重的男中音如一架老式留声机中缓缓流淌出蔡琴的歌声般发出一连两个疑问句,全部没有谓语,并且在每句中间和前半部分重复使用同一个疑问词!两个句式基本成分与一丝可以说是基本相同,可是说话人却灵活的使用了正叙和倒装两种修辞方式,灵活的句子中的词语次的顺序与搭配作了微妙的调整,是两个连续的问句听起来不仅显单调乏味,反而十分有新意,听起来抑扬顿挫,美轮美奂,声调婉转,可谓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三月不知肉味的现代句法学中的经典例句;更重要的是它体现了一种后现代抽象派的错乱感、现代人在城市丛林中的疏离感和迷茫心境,在冷漠而又孤寂的夜色中隐约凸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不好意思,思维有点乱。
我手悬在半空,像站立的植物人一样看着他的嘴,我满心想的是:“我已经错过你两次了,这次我死也不能再和你擦肩而过了!”。
当我的魂魄稍微附体的时候,时间才重又回到正轨,电扇开始转了,电视开始演了,空气中的灰尘开始飘落下来了,我开始发现一个问题了:我是不是送错餐了?
鼓手用他撩人的似乎烫过直板的忽闪忽闪的眼睫毛无声的告诉我:“恭喜你,答对了!”
虽然我当时尽量使自己平静,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肯德基纸袋并用一种十分有震撼力的颤音尽量柔情的问道:“你不是柱子?”
鼓手一脸疑惑,身体和头弯成一个奇怪的问号。
“不对啊!”我满心疑虑的从裤兜里掏出已经被油渍和水渍装点的面目全非的嘟嘟写的小纸条:“中北街68号”,没错啊,我走到门外,抬头仔细看着地下黑煤窑的门牌,我擦中北路68号!我全程问的都是中北路68号在哪!Shit!一字之差导致了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但是冥冥之中是不是老天爷把我带到这的呢?我不禁幸福的胡思乱想。
当我再次环视四周时,我才注意到这间危房完全是在夹缝中生存,前面是一个涂料加工厂的厂房和仓库,轰隆隆的搅拌机的声音不绝于耳,后面是一溜烟饭馆,由于门面都是缩进去的不容易看见,判断的主要标准主要来自于一股接一股的馊泔水味和一波又一波的大个儿绿头苍蝇。
我再次跨进去时,那公路片已近尾声,进入了只见公路不见人的公路片最高境界,那帅哥已抄起一只烟解恨似的抽了起来,接着云淡风情的吐烟圈,霎时间昏暗小屋陷入了一片云雾缭绕之景象。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
嗯?同志?我一紧张,就喜欢叫别人为同志。比如去商店买东西,售货员长得太有风情,我就舌头打结,忘了要买什么,指着柜台,“同志,来…...来个…...痔疮栓.....”然后在美女鄙夷的眼神中慌乱的离开。
他突然关了电脑,一屁股坐起来,险些撞碎屋顶上的吊死鬼一样的白帜灯泡,那灯就如同一个醉汉似的在房顶上跌跌撞撞的晃来晃去。我呆站在那,抬头看着他。他揉揉头,走了出去。临走瞥了我一眼,“你…...你…...不走?”
我追着他解释:“我本来要去中北街68号,而你家是中北路68号,就差一个字。我是逃课过来的,还得赶着去上后半节的英国文学课,那是外教的课逃课就死了。我……”
那人已经被一波比较身强体壮的苍蝇们所召唤而朝着它们的非法集会地走去。估计是饿了。
“哎,我…...主要是想问一下,中北街怎么走啊?…...”我追着喊。
“往后…退…退一站地!”他头也没回,消失在那家最受苍蝇们欢迎的饭馆。
我又在烈日下往回走了一站地,找到了那个长得猪头一样憨厚的叫柱子的哥们,可代价是被那个死胖子老美狠狠记了一次旷课,声称会在期末考试中扣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