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彼此忠诚的网友,我俩聊了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大概共同读了50本书,看了60部电影。我们都觉得就这么着也不错。相当于在网上成立一个读书小组,只网聊不见面,只怀念不相见。虽然就在一个城市。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我太普通了。我不敢见他,我怕“见光死”。
不知道是QQ出了故障还是怎么回事,好几次我自己在QQ好友列表上变成了陌生人。我几次试图把自己拉回好友的行列或是删除,可是隔天它就一定会重新站到陌生人的行列。
自己如此坚定的一次次把自己列入陌生人的行列,真令我自己费解。
我不禁扪心自问:难道我并不认识自己?尽管这世界也没几个人完完全全清清楚楚认识的了自己。自己身边的另个自己每天如影随形结果却是个陌生人。
有一天一上线,看到一条心急火燎的留言:“你是把我删了吗?”
“怎么了?”
“你变成陌生人了!”
“啊?你还是我好友啊!那是你把我删了吧!”隔着网吧泛黄的二手戴尔台式机屏幕,我都能感受的到他的紧张,于是想逗逗他。
“天地良心我没有!”
“是不是你女朋友把我删了?以为我是小三?”
“额......别瞎扯了,我才没有什么狗屁女朋友呢。”
我内心深处一阵释然,就像重新找到小时候丢掉的玩具。然后马上陷入紧张,因为:
屏幕上闪出一行字:“我们见见吧。”
啊?我不想见面啊,我不想这么快见面啊,我设计的剧本没有这一部分啊!我完全没准备啊!我要去韩国垫个鼻子才行啊!
一阵慌乱以后,我从网上down了一张大胖子塌鼻子的照片:“不好意思,见面能不能先缓一缓,我去个韩国先。”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
“额......咱俩不是网友吗?”
“额,你不是给我送过肯德基吗?”
Oh,My Godness!该死的嘟嘟!不是说没有泄露关于我的任何信息吗!
于是,在我还没有学会盲打与调整鼻子高度之前,被迫与网恋见了面。
那是一个飘满梧桐毛的四月,过敏性鼻炎的我带着医用一次性口罩和他约在我们学校。说实话,长期以来我想退学的原因里面也少不了梧桐毛一票。
四月飞雪。有没有冤情不知道,不一会我的身上头上全是黄色的梧桐毛,光是看着阳光下飞舞的毛毛我就想打喷嚏。而远远走来的他,也带着口罩而来。好吧,我俩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因为口罩的掩护,两个网恋的过敏儿首次线下正式见面少了很多尴尬。
是真的尴尬。所以朋友们,见网友一定越早见越好,在QQ上聊得越深见起面来越尴尬。我俩就是。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自我介绍?第一句话说啥?”
等到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没想出来。
所以他低着头像找钱包一样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只能尴尬的打趣道:“咋的了朋友,钱包丢了?”
结果他说:“啊.......是啊......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只能像吃了全世界的黄油一样哑口无言了。
“真的吗?咋回事啊?”
“我....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觉得有点........有点热就把外套脱了,然后......然后去你们学校超市买......买水的时候发现钱.......钱包丢了。”
由于结巴,他说一个长句子要喘好几口气,他说的累我听得更累。
天啊!QQ网友线下见面的命运需要这么多舛吗?
于是,我俩开始一起低头沿着整个校园去找钱包。
一个疯牛皮咖啡色有点磨破边的老钱包。
从下午找到傍晚,天快黑了。
我低头找的简直快得颈椎病,“里面钱多吗?要不算了吧,我给你买一个。实在找不到了,我估计被别人捡到了。”
“没......没.......没事......没......没事,”我长舒一口气,以为不用找了。
“我......我......我自己再找找吧。”
“哦好吧。”我一脸丧气。
这家伙出奇的执着,一直找到天黑。我们学校抠抠索索的连晚上的路灯都不想开,在一片黑灯瞎火之中他只得放弃。
但是一脸沮丧。
“很贵吗?那钱包?”我有点累有点烦躁有点无奈。
“不.......不贵不贵。”他连连摆手,“不过那......那是我妈出国前给我的,12年了,我......我一直随身带着。里面有一张我妈抱......抱着我的小黑白照.......照片。”
我突然有点难过。我果然命硬,连网友都克。
在我俩被迫放弃了找钱包以后,我请他吃了食堂最好吃的鸭血粉丝汤。
他吃的索然无味。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讲了我没见过的爸爸妈妈。
陈锋问:“李夏至,你....你觉得你来到世......世界上的使命是什么?”
我:“找爸爸。你呢?”
陈锋:“等......等妈妈。”
然后俩人相对无言,开始默默嗦粉。
网恋果然见光死。
我俩线下第一次见面成为苦孩子比惨大会。哎,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不幸的人也是差不多的悲惨。
不过,在这次见面中我们达成共识,他答应帮我一起找爸爸,我答应陪他一起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