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芳去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瓷器,却是一酒壶。双手奉给朱雀,嘴里说道:“打扰朱雀师叔睡觉实在无礼,这是我在凤凰城里专门给你寻到的上等美酒,向师叔大人陪罪了。”
朱雀大喜接过。却又鄙夷的说道:“这么少?”
“大酒壶我也装不下呀,再说买多了被阿姐看到会挨骂的。”
“我什么时候骂你给朱雀师叔买酒了?”
朱雀先忍不住喝了一口,咂嘴道:“兰羞荐俎,竹酒澄芳,果然是上等的竹叶青啊。”
“若再有盘牛肉下酒就更好了。”
忽探头对叶凡说道:“兀那傻小子,谢谢你的牛肉了。”
叶凡一惊,赶忙上前行礼:“多谢前辈出手施救之恩。”
朱雀哈哈一笑:“那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说过便是我不出手也会有人来的。”说完便转看舒芳,舒芳一怔便明白了过来,脸儿瞬时红了。
“这小兄弟一身正气,有我小时候的影子。”
舒冰在旁边听他夸赞叶凡也就罢了,居然还称他为小兄弟,心里甚不高兴,哼了一声。
“姐姐一直看不起他,人家可是成人礼上的大英雄。”
“武功差成这等也是凤凰族的英雄了,难怪阿爹让我们来找朱雀师叔救他们全族的人!凤凰英雄手无缚鸡之力,我怕他还接不了马氏兄弟的一招。”
叶凡羞愧难当,她所言毕竟是实。想自己面对那马江,别说接一招了,被他哼一声自己便站立不住了。
舒芳见叶凡难堪,解围般的说道:“阿姐就会嘲讽人,那马江还不是被这位……英雄给打下台来了。这就说明邪不压正嘛。”
“芳儿,我看你也是和你那慈悲为怀的阿爹一个样子了,老想着什么公理自在人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鬼话,要知道,这世上好多事情却不是讲道理便能解决的。”
舒冰在旁边啧啧称赞。得意的看着妹妹:“听听吧,好好受受朱雀师叔的教诲。收了你那看任何人都是好人的菩萨心肠吧。”
“可我觉得阿爹说的没错啊。”
舒冰若有所思,说道:“我觉得那恰恰是爹不能改变现状的自我安慰罢了。”
“不错。”朱雀道。
“不懂。”舒芳答道。
朱雀道:“就比如今天,你早就猜到我在这儿了可是也不是?逮这小子来只不过是想引百兽走动让我知觉是不是?可是以你自己的道理,能把这小子请到这来陪你演戏吗,还不是让你姐姐用这不讲道的办法硬逮来的?”
叶凡心里想:“何必言请,我若早知道便自跑来了。”
舒芳道点:“是,我知道这点技俩瞒不住朱雀大神的。可你老人家就不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啊,只能想想旁门左道了。”
舒冰惊讶的向朱雀问道:“师叔你刚才说她早猜到?她怎么会猜到师叔在这谷内的?”
朱雀微笑:“让她自己说好了。你妹妹虽武功远不及你,可她的心智却胜你三分。”
舒冰转过身,疑惑的望着妹妹。
舒芳居然还持着先前那根树枝,听朱雀夸奖自己便继续舞起来,卖弄般的说:“这还不简单的,姐姐你想,其一呢,朱雀师叔喜欢清静,自然不会住在人多嘴杂的城内,咱们来寻找师叔的这几天里游遍了凤凰周边,我看这方圆几十里境地可称得上幽僻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北面的龙岗山,但那山里面有土匪啊,朱雀师叔怎么可能选一群山匪当邻居呢?另一处便是这百兽谷了,这儿人迹罕至,又是凤凰族员的禁地,当然是清静无扰了。其二呢,师叔本为羿职,与百兽为伴恰可修练羿职神功。所以就可猜到必在这里啊。”
朱雀笑着,满意的点头。
舒冰却是怒气冲冲的对准了舒芳:“好哇你早就猜到了却不告诉我,偏说要报仇什么的,骗我辛苦把这小子弄过来,原来让我俩陪你演戏罢了。”
叶凡初听到自己竟然是给她当成了棋子,不禁更加自卑,忽听到舒冰称为我俩,心下稍安。转念一想自己也太在意了,就便是棋子又能怎样,只要能帮她们姐妹俩找到大神,便是自己做什么事情也是心甘情愿。
舒芳见那几只老虎远远的趴在地上,竟温驯的真如大猫一般了,惊喜的指向朱雀看:“师叔,那个好玩,你教会我吧。”
朱雀摇头道:“这个却难,你跟你爹爹修的都是武系,虽然你修的不精,但方才见你集气救这傻小子,你们武系中救人这一技不像我们羿系,属修练较为深入的层次了,见你亦可操作,说明你记得口诀,已经是入武系较深了,而我这个驭兽亦是羿职中二层技能,你却学不来的,若是硬学会不伦不类,走火入魔也是有可能。”
舒芳叹气道:“唉,那太可惜了,早知道跟着师叔学弓箭好了,看姐姐整天提着个大刀又笨又不好看,拿着弓就潇洒多了。”见舒冰瞪眼看她,忙又向朱雀嗔道:“原来师叔早就在旁边潜伏好久了,也不早点出来,害我差点出丑。”
“我在远处一是想看看你这鬼丫头怎样演戏,二来看你怎样报仇,三者顺便想看看这傻小子的胆量。”
“冰儿的武功已修的较高,江湖之中能在几招之内胜她之人恐怕不多,你的心诀已记得很多,但还需要身体力行,加紧练习方可,至于这傻小子,唉,胆量是有,姿质甚高,只是如此年纪了还尚未练功,着实可惜,也不能怪他,是他们凤凰族人的脑瓜子出了问题。”
“是谁在笑话我们凤凰族人呐!”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薛综及三位尊长老一同进了谷,上前便与朱雀行礼。
“是来寻找凤凰部大英雄的吧?”朱雀回礼道。
“正是。”薛综笑道。
“皇族长大驾不到,必是因为我白日里与他争吵,余气未消吧。”
“应该不会,当时朱雀将军离开后城主也即离开了。他是自有打算了。”
朱雀正色道:“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与虎谋皮,一让再让,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醒悟。”
舒冰听他们说话,奇道:“怎么,你们早就知道朱雀帅叔在这谷内了?”
尊长老南宫火答道:“我等也是下午才寻到大神的。”
朱雀答道:“我一直隐居谷中,是看到凤凰危机已现才出来与皇良师兄商议对策的。却没想到我们两人的想法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谨小慎微,独断专行,一点没变。”
“族长已经启程去王城了。”薛综答道,语气甚是惋惜。“我终也拦不住他。”
“什么?”朱雀大惊:“什么时辰走的?”
“今天下午你走之后,他便吩咐雷老虎,张徽等人去准备两箱金银装上马车,与杜珂及几位村长一起启程了,若按路程算来,现在应该是到东郊了,皇族长的打算也是为了明天早上便能到达王城见着那马乾捕头。”
“荒唐,为何不早来通知我知道?”
“皇族长知你必会阻拦,所以让我等不可提早告诉你知晓。”
“胡闹,皇兄与薛综他们此行必是凶多吉少,咱们即刻动身速去追回!”
“朱雀将军,真有这么严重吗?”薛综疑道:“他马乾的齐天部落真敢现在就与我们凤凰部落撕破脸?”
“岂止撕破脸,已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萧老宰相早已看破。咱们当年与他们一起征战攻打王城时,他使用的那些阴狠手段计谋你们都不记得了吗。还有破城之后他们齐天部落屠城三日,虽然是对待敌人,可让我们也是看的于心不忍,而且此人心胸狭隘又野心极大,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现已经将齐王身边忠良几乎清杀怠尽。王诚宰相便是倒子。我想他将齐王身边清扫干净之后,下个目标就是周边的这三个部族了。现在各族避之唯恐不及,今日典礼又重伤了马江,皇良身为一族之长本就危险,此时示弱前往,这岂不是自投罗网,引火烧身吗?”
薛综大惊:“原来如此!”
朱雀对舒冰道:“我且去追你皇师伯他们,我恐王城有变,你姐妹也即刻连夜回城,告诉你爹爹,一切皆有天意,非人力之所能及,齐国和平几十年,你爹爹他们已立大功,不必再委屈求全,否刚也必落得你皇良师伯这番样子了。”
舒冰点点头,对朱雀说道:“冰儿必将师叔之话转与爹爹。”又指向旁边树下两匹红马:“我与师叔各骑一匹天马去追皇师叔,天亮必能追上。”发一声口哨,那两匹马立及仰头起步,奔于面前。
朱雀笑道:“不必了,我自有坐骑。料这速度也未必慢于你的天马。”
也打一呼啸,只听草丛中窸窣之声由远及近,终于窜出一野兽来伏于朱雀身旁。众看时是一只健壮无比的周身古铜色黑斑花豹。
薛综及三位长老不禁纷纷说道:“原来朱雀大神武艺已精通至此了!”
舒芳奇道:“这花豹也能当坐骑?为何不骑老虎?”
朱雀转身跨上花豹,对舒芳笑道:“老虎自是有点蛮力,但论奔驰,却远不及花豹持久。”
又对薛综及三位长老说道:“你们护送她姐妹回王城,路上不必急行,安全到达即可。还有,那东郊入口处需布置兵卫,以防王城之敌突袭。”话音未落,那豹纵身而起,几个跳跃便奔出谷外去了。
众人啧啧称赞声中,舒冰也翻身上了马背,对薛综说道:“有劳薛师叔及三位长老送我妹妹回城,我就用这天马与朱雀大神的花豹比比脚力去。”那马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撒欢般的向谷外驰去。
薛综急伸手道:“且住。”却哪里还能看到舒冰的影子?
“这天马奔跑起来如流里赶月,果然名不虚传。”尊长老厉飞赞道。又对舒芳道:“芳姑娘且不要急行,我们一起赶路。”
舒芳不好意思的看着旁边的天马,笑着说道:“这马儿的确脚力好,可是我的骑术不行啊,便是想快也快不起来的。”
薛综与三位长老商议:“我们且先回凤凰,多选几匹快马人手,一面护送舒芳姑娘回王城一面在路上布置防卫。”
舒芳牵了红马,众人结伴向谷外走去,叶凡和舒芳不约而同的走在最后,回头看时,只见那些一直远远伏于草丛里的老虎纷纷起身,退回深谷里面去了。两人心里对朱雀更是钦佩至极。
出了谷口只见四匹马在路旁吃草,原来先前叶凡被舒冰掳走之后。张康曾平立即前往告知薛综。薛综与三位长老即刻骑马寻踪,赶赴百兽谷。薛综道:“我与凡儿共骑一马吧。”忽见前面火把摇曳,一群人马赶到。
舒芳向叶凡笑着说道:“凤凰的大英雄丢了,众人必是来寻你的。”
叶凡想到了方才被舒冰在谷内英雄长英雄短的一番嘲笑,心里甚为尴尬。
舒芳本是无心,忽也想起了谷中之事,当下赶忙闭口,心想不妙,偷眼去看叶凡,果见他低头不语,心下不忍,便想去与叶凡解释,但又知现下无论说什么也是苍白,心里后悔莫及。
尴尬对上了尴尬,叶凡毕竟冷静,心里已知那舒芳出身高贵,自然从小顺风顺水,无忧无虑心性豁达,而自己一介平民,方才与之相处一晚已倍感艰难,所以再看那身边牵马而行的人儿时,只觉她轻柔潇洒,宛如当空之皓月一样,洁白却又亮的刺眼。
一群人马走近,叶凡却见张康曾平手持火把与众人骑马而来,原来他俩在城里寻了马匹,与那被惊醒的族人们骑马来寻。现见了叶凡与几位长老自谷中出来,知其无恙,心中大喜,但也是同众人一样,频频的向舒芳看过去。
薛综见众多族人前来心下大喜,又见其中一人将马让与叶凡,去与另一人合骑一马,纵身跃上马背朗声说道:“看我凤凰族人如此团结一心,便是那马乾率齐天全部族杀将过来又怕他怎的!”说罢仰天大笑,策马飞奔。
叶凡大惊,因为他知其中一人必难以承受此话,那便是舒芳,因她本就是齐天部族的人。那薛综是心直口快话无遮拦。但此时即使再通情达理顾全大局之人,恐怕也难以接受。果然,他见舒芳手持缰绳坐于马背之上动也不动,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她左手一拨便往旁边的另一条林间小路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