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进门的时候门口的灯笼就已经灭了,此时巷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铁半仙脚下不稳,踢到了什么东西,“咕咚”一下差点摔倒,忙伸手扶在小徒弟肩上才没坐下去。“师傅小心!”徒弟急忙搀住师傅。“天这么黑,让咱们走也不给个灯笼。还大户人家呢。差点把您老人家摔了。”话语之中愤愤不平。
“嘘!”铁半仙侧耳听了一下,听见孙总管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四下再无声音。轻轻捏了一下徒弟的肩膀。“不赖他,是师傅腿吓软了。来扶着师傅,咱们走。”
“师傅,你们在里面说啥了?这家也不安排个住处?”徒弟还在抱怨。
“吃饱了吗?”铁半仙急忙打断徒弟的话头。
“嗯,吃饱了,都是白米饭,比咱们吃的红米好吃多了!就是没有肉,只剩了些汤……”徒弟一边回味一边搀着着师傅出了巷子,两人顺着大路向南门走去。
“想吃肉?给”铁半仙从怀里掏出两只青岩烧猪蹄,递给徒弟一只,自己抓着一只就开始啃起来。“不快点吃就没了啊”
徒弟看着手里的猪蹄,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不过也不知道是已经白米饭拌菜汤吃的太饱,还是从师傅怀里掏出来的猪蹄夹杂着汗酸味,徒弟张了张嘴实在吃不下。却见一边师傅确是两口就咬掉了半块猪蹄,嘴里还不住赞叹:“香,真香,地道的青岩猪脚,多少年没吃到过了,孩子你没口福啊”
一老一少边说边吃边走,来到一个路口,忽见眼前黑影一闪。两条麻袋兜头罩在了两人身上,还来不及叫出声来,两人就被套进麻袋,被人扛起来就跑。
小徒弟刚想喊叫,“救命”还没出口,就感觉一个冰冷的硬东西顶到了脑袋上。“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麻袋外传来。是扛着他的那个人,不用说也知道,顶着脑袋的是手枪。
“娃儿,莫叫,叫就没命咧”师傅那边估计也是一样的待遇,不过毕竟是经过见过的,遇事冷静。还不忘了叮嘱自己的宝贝徒弟,别一紧张喊出来让人结果了性命。“好汉爷饶命,我们身上没有钱,但是家里有100块大洋,全给你们。你们送我们回家,我拿给各位好汉!都是江湖中人,切莫撕票。”
“少废话,再出声宰了你!”扛着师傅那人手上一用力,枪管狠狠的顶了铁半仙一下,铁半仙再也不做声了。
扛着两条麻袋的一行人,也不知道有几个,七拐八拐的跑了起来,一会儿上坡,一会儿就下坎。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几人速度缓了下来,听声音是进了一道大门。又把两人抬进了一个屋子,麻袋往地上一扔就退了出去,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时候有人一把摘下了两人头上的麻袋。铁半仙却没睁眼,闭着眼睛低着头,说:“好汉!都是江湖中人,规矩我们懂,我没看见好汉!好汉不要杀我们!家里有钱,但是藏在哪里只有我知道,只要放我们回去,我立刻双手奉上大洋100。好汉如果不信,跟我回去拿,还可以留着我徒弟做人质。”
“呸,你也趁100大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对面的人喝到。
“不看,我绝不看!”铁半仙干脆俯下身子,把头趴在地上。
“师傅,抬头吧,咱们认识。”小徒弟这时候,推了推铁半仙。
“废话,我认识你,你是我徒弟。”铁半仙恨不得踹徒弟两脚。这种时候,这傻货还说什么废话。
“不是,师傅,这人咱们认识,是总管大爷。”小徒弟忙不迭的想把师傅搀起来。
铁半仙这时候才敢侧脸向上一看,果然是刚才见过的孙管事。“哎呀,管事大人开什么玩笑?”铁半仙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孙管事喝住了:“跪着!”
铁半仙一愣,心念一转,脸上转眼就挂出了笑容。“大总管,知道您当差不易,我收老爷的100大洋,回去就孝敬您老!您看是派人跟我去拿,还是我让人过几天送过来府上?”
“哼!”孙管事从鼻孔哼出一声,“你别把老子当绑票的。你们这些江湖骗子,跟姓刘的合伙骗师座的钱,别以为我不知道。”
铁半仙闻言大惊失色“总管大人,这种话可不好乱说,刘老板接我来的时候就说是给自家贵人看风水,什么都没给我说过啊。我们行走江湖,靠的是本事吃饭,怎么敢欺骗师长大人?”
“你还嘴硬?写一个‘帥’字就能知道师座是毕节人?”孙管事一撇嘴,“往那边看,刘副官已经全招了。你们串通好了要骗师座,我今天就是要替师座将你们正法。”
铁半仙师徒顺着孙管事嘴角方向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这是一间石牢,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背后一扇厚厚的木门。墙上坐着两盏油灯,虽然不亮,但是屋内的情况倒是大致能看清楚。屋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长凳,孙管事一只脚踏着凳子坐在上面。脚边躺着一个人,头上罩着麻袋,身上满是血迹。看身上的穿着打扮,却不是昨天到今天一直和两人在一起的刘副官是谁?
铁半仙暗自叫苦,嘴上却不示弱:“孙总管,小老儿不才,在江湖上也小有名号,这看相测字铁口直断,却是不假的。这刘老板前夜晚间到我家,拉着我们师徒连夜赶到贵阳。一路无话,怎么好说他和我们合伙骗人呢?你叫他起来我们当堂对质。”
孙总管嘿嘿一阵冷笑,“当堂对质?刘副官私通匪类,出卖党国,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那你岂可随意污人清白?”铁半仙号称“铁口直断”,还真不愧“铁口”二字,死尸就在身旁,心里怕得要死嘴上却不输人。
“好,我就让你证明一下清白。你告诉我点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我就信你。”孙总管说道。
“那我也给你看看相?此时已过子时,小老儿我可以开卦了。”
“一天只开一卦?那我就不用了,这样吧,你说说师座家里的情况。说对了,我就信你。”
“如果要问师长大人的事,那得他本人。要细到家里,或者本人运势,测字不够,要摸骨。”
正说话间,就听院里一阵大乱,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突然屋门被人一脚踢开。院里的火把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就见几个大兵模样的人冲进屋内,一把抓住孙管事,将他双手反绑,架在师徒二人对面。
这时候,就见胖大的师长一身军装走进门来,和之前不同,脸上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仍是带着那副墨镜,也不知道这晚上黑灯瞎火的,带着墨镜能不能看清路?师长进门不容分说,上来就给了孙管事两个嘴巴。骂道:“你怎么这么对我的贵客?”
孙管事一脸委屈,连忙解释:“刚才手下的兄弟报告,刘副官晚上回到宿舍,收拾了东西想跑,他们怀疑他要当逃兵,就抓来交给我。我审问之下,刘副官招供他欺瞒师座,怕事情败露想逃回老家去。”
“哼”师长似乎对这个说辞非常不满,“那审出来什么没有?”
“刚问了几句,说到他找的算卦的铁半仙跟师座的大事有关,他趁我不注意想跑,我一脚踢过去,他头撞在门框上,现在已经没气了。”
“哼,问了几句?问话问的衣服都抽烂了?算了,算了。来人,把他押下去。”师长一摆手,几个大兵压着孙管事向门外退去。孙管事还想说什么,一看师长的脸色,识趣的闭了嘴,头一低,被架了出去。此时,看了一眼地上刘副官的尸体,师长眉头一皱。“等等,把这个死鬼也拖出去扔了,别声张。你们这些废物,净给老子添乱。还有把这孩子抬到外面去休息,好生招待。”连忙有人把刘副官拖了出去,又把已经不能动的小徒弟背走,顺手关上了门。
这时候胖师长才俯下身子,双手搀起铁半仙。“先生你受惊了,都是我虑事不周,没有派人护送先生回去,这才出了误会。”
铁半仙这次并没客气,扶着师长站了起来。这时候也没别人扶了,小徒弟看见身边刘副官的尸体,已经吓得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师长大人,刚才孙管事说的话,不知道大人听到了没有?”
胖师长脸上一阵尴尬,说:“我刚得到消息就赶来营救铁先生,进门没有听全,听了半句……”
“那就是了,也不怪孙管事怀疑我和刘副官串通。只要知道大人的身份,仙乡何处倒也尽人皆知。我就说点大人的私事,请大人验证。”
“不必不必,我是相信先生的。”胖师长一边说,一边确直盯着铁半仙。
“大人是哪位师长,大人虽然未说,我却已然知道了。当然大人也可以认为是刘副官告诉我的。但刘副官却不知道大人家门前有一个池塘,背后是一道石梁。村口有一棵千年古槐。”
“这次先生错了,我家老宅门口有棵古槐不假,背后也有一道石梁。但门前却是田地,没有池塘。”师长此时颇为得意,似乎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大人莫慌,大人年幼之时,精气汇聚,皆靠这塘水带来。大人离家北上读书之时,这气运随人而走,这水塘便干了。”
胖师长闻言大惊失色,原来他家是三代之前从遵义迁居到毕节,在群山之中开山凿地,居住下来。从他上私塾起,全家就搬到了镇上居住,老宅只有几个长工帮着种地看房子,偶尔打扫打扫祖坟。连镇上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家祖宅的所在。这刘副官是湖南人,跟着他不久,不可能知道这些。这个铁半仙更是有名的不出遵义,更不可能得知自己的私事。而且连池塘什么时候干涸这种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时候不由得真的信服起来。
胖师长脸上霎那恢复了他招牌的笑容。“铁先生果然真乃神人也,我所说的大事,不妨请先生卜上一卦?”
铁半仙一脸苦笑,双手齐摇。“不行啦,不行啦,小老儿每天只能问一卦。今天给大人摸了骨,只能等明天再看了。”
胖师长一脸疑惑,“什么时候给我摸骨了?”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去扶了铁老头,不由“咦”的一声,抬手一看,却见两手的油,一股红烧猪蹄的味道扑鼻而来。
“奶奶个熊的!就说看见老人倒了不能随便扶,这就被碰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