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讥笑中,楚润跟着那位不知名的师父朝外走去,大殿外的阳光刺目耀眼,走出殿外他停下脚步,忽觉一阵恍惚,这就有师父了吗?他能教给我什么呢?
恍惚中耳边传来一阵议论:“快看啊,厨子也收徒弟了,是啊,是啊,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废物收废物,这不是正好吗……听说咱们这位赵来福师兄四十多岁了,还没修到筑基期。一个厨子收的什么徒弟啊……你懂个屁,修不了真,还不能学炒菜吗?……”
一字字,一句句,仿佛一根根烧红了的针狠狠扎进了楚润心中。原来我的师父只是一个厨子,我要学炒菜?突然他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昆仑派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小厮还是伙计?不收就不收了,何必如此糊弄自己?自己要当小厮伙计那里去不了,非要在昆仑当吗?
楚润猛然转身,想要回到大殿就此告辞而去,却见大殿之中早就没了人影,只剩下几个童子正在打扫,身边不断有人走过,眼神之中说不出的揶揄和嘲笑,他刚要迈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刚收下自己的师父。
阳光下,这位师父眼光中有说不出的歉然,隐约中还有一丝怜爱,胖胖憨憨的脸上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惭愧竟然微微颤抖着,楚润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中有一种熟悉味道,突然,他想起来母亲当年看着自己调皮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这一刻他心中升起一丝难言的滋味,觉得只要他真心待自己,贫苦如何?被人看不起又如何?想到这里他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二字一出口,赵来福胖脸上一阵激动,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道:“好,好孩子,咱们走吧!”
赵来福满心激动,转过身去带着楚润向前走,在他转身的一刻,楚润清楚看见他眼光中有晶莹在闪动,收下自己为徒,竟然比自己还激动,看得出来这些年他在昆仑山上过的并不如意,就连那些年纪小的弟子都敢嘲笑他,而他也毫不在意,想必是听得多了。
楚润知道以后这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他轻轻靠上前去,忍着别人的嘲笑和不屑,跟着师父慢慢朝前走,阳光下两个废物挨的越来越近,慢慢前行……
穿过幽静的小路,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天权峰附近一个孤零零的山峰上,这山峰离主殿约莫有四五里的距离,比起天权峰来矮上许多。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院落,院落里面一个大堂,休整的甚是华丽,上面一个匾额书写着道膳二字,里面摆放着两张大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这里是吴丽峰,掌教真人用膳的地方。”赵来福轻声介绍,看楚润没说话,继续道:“除了一日三餐,这里没什么人来,除了你和我还有一个烧火的童子,就咱们三个了。”
看来师父是掌教真人的御用厨师,怪不得别人会用如此眼光看待他和自己,楚润心中愤愤不平道:“掌教真人不和弟子们一起吃饭的吗?”
“门中弟子自有门中弟子吃饭的地方,掌教真人当然不会和普通弟子凑在一起,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没那么多活计做,有了时间多也可好好修真。”
楚润眼睛一亮道:“师父,咱们除了做饭以外也能修真的吗?”
“当然了,这里虽然是膳堂,干完活以后也是可以修真的,但能修成什么样子,全凭个人努力了,不过咱们主要还是服侍掌教真人用膳……”
两人说着话穿过回廊来到几间屋子前,赵来福领着他进了最右边的一间,推开门,里面一个大炕占了半间屋子,炕上被子褥子齐全,屋中摆设简单而又朴实,跟太乙门中的客房相差不了多少。
“师父,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吗?”
“是啊,咱们这里人少,屋子多,自然是你单独住一间了。对了,你这一路来的甚是辛苦,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够了再来拜师。”
赵来福温言说完,转身离开,楚润坐到炕上一时间思绪如潮,想起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有些恍惚,没多大的工夫歪头倒在炕上沉沉睡去。沉睡中感觉有人在推自己,霍然一下惊醒,坐起来见炕前站着一个粗手粗脚的道童,这道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脸色黝黑,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是烧火的童子,你师父叫我带你去吃饭。”
楚润抬头看去,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全黑了下来,自己这一睡竟然睡了一下午,他从炕上跳下来干擦了把脸,觉得好奇,问道:“你不是我师父的弟子吗?”
“不是,我有自己的师父。”那烧火的童子说完,脸上竟也露出一丝不屑,楚润看在眼里,忍不住暗叹一声,自己师父到底差到了什么地步啊?竟然连个烧火的都不愿意拜他为师。
到厨房吃完饭,烧火童子带着他来到最左边的屋子,一进门楚润就见赵来福穿着一身全新的蓝色衣衫,满脸红光,周吴郑王似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在他身后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道士面带微笑,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画像下面是张供桌,上面三个果盘摆放着苹果,李子,还有一盘干果。三支檀香冉冉燃着,在这灯光并不明亮的屋子中弥漫着一股香气。
屋子中的气氛有些凝重,赵来福一脸期待却并不开口,只是盯着他看,楚润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四处瞧了瞧,摸了摸鼻子。
“该行拜师礼了。”烧火童子提醒了他一句,楚润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赵来福摆下这么个阵势是要让自己拜师的。拜师就拜师整这么一套干什么?其实他不知道,在修真界拜师是及其隆重热闹的一件大事,一般师父收徒弟总会找些人来庆贺,二来也是找人作证,谁收了谁做徒弟,以后大家都知道了,也就不会再收这个人做徒弟,也是防止徒弟背离师门。但赵来福只是昆仑门中一个厨子,他收徒自然没人会来,现场除了那个烧火童子,便再也没有了别人。
“徒儿拜见师父!”楚润恭敬喊了一声,跪下来朝着赵来福磕了三个头。赵来福全身颤抖,激动的一个劲道:“好,好孩子,快快,给你师祖也磕头。”
楚润愕然,还有师祖?这时赵来福也站起来跪倒在画像前面,喃喃道:“师父,你收徒儿进门二十多年了,今天徒儿也收徒弟了,总算没有绝了你这一脉。”说到这里语气哽咽,想是这些年的辛苦悲酸都在这一刻发了出来。
楚润对这画像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赵来福满心欢喜,只是一个劲说好,那烧火童子颇有些不耐烦,告辞走了出去。赵来福见他走开,歉然对楚润道:“本来拜师,师父是要给徒儿见面礼的,但你也知道师父我就是个厨子,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可真是对不起了。”
收徒弟没有见面礼,还要跟徒弟道歉,楚润愣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赵来福很尴尬,忙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昆仑弟子了,昆仑门规不可不知道,师父跟你说,本门有十条门规,二十戒条,第一,不许欺师灭祖,第二,不许**好色……”
赵来福说了近半个时辰才说完,大致为不得欺师灭祖、**好色、色结妖邪一类内容。楚润忍着性子听着,好不容易听他讲完,忍不住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弟子修真?”
赵来福憨憨一笑:“修真之人最重身体,身体好才能事半功倍,你身体孱弱不急着练习功法,先去做入门弟子的功课,师父在好好给你调养调养,半年后你身体强健了,我就传你基础的功法。”
“啊,还要半年才能学习基础功法。”楚润有些失望,满脸都是悻悻之色,赵来福也没有师父架子,耐心对他道:“是啊,进门来都要先锤炼身体,身体是鼎炉,身体不好如何存得住天地灵气?你不要苦恼,不光是你一个人这样,凡是进门的弟子都要先做一年的功课的。”
“师父,你说的功课是什么?我该做什么?”
赵来福呵呵一笑道:“我刚入门的时候除了给你师祖做饭之外,每天要担一百桶水,担了一年多才传我修行的法门,你也跟我一样先担半年的水吧。”
楚润还以为入门功课是何等难事,原来不过是担水,他在马员外家干了三年马童,整日里放马喂马,每天也要担水,倒也难不住他。他颇有些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什么难事,原来是担水啊,”
赵来福笑笑:“莫要小看了这担水,你明天要能担上十桶水,这一年功课你就不用做了,我便直接教你基础功法。”
楚润眼睛一亮:“师父,你说话可算话?”
“我说话自然是算数的,明日你只要能担上十桶水,我便立刻教你入门功法,天地为证。”
“好,那明日我就担上十桶水给你瞧瞧。”
“那我就瞧瞧,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挑水的地方,教你如何担水,累了一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楚润告辞离开,回身关门的瞬间,却见师父一张胖脸还在笑着,只是那笑容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