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上……
程咬金、苏烈、弈星三人正在喝茶聊天着。
苏烈给弈星倒茶,他的动作有些缓慢,是在小心翼翼地倒茶。
弈星笑道:“苏兄向来大大咧咧的,今天怎么连倒个茶都是这么慢呢?”
程咬金也哈哈大笑。
苏烈看了看弈星,嘴里“呃”的几声,又说不出话来,用手挠了挠头,眼珠在打转,像是在思考。突然脱口而出:“你们听说过品茶人生吗?”
弈星摇了摇头。
苏烈又将眼光投向程咬金。
程咬金也摇头。
苏烈有些坐不住了,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其实“品茶人生”这四个字也是他临时想起来的。
程咬金看到苏烈半天没说话,说道:“听说你没有读过几天书,怎么突然间说话变得如此有内涵,令我刮目相看。”
弈星也笑了笑,端起查来慢慢喝着。
苏烈脑子一闪,说道:“我这个不是性子太急了,就是要通过品茶来让我变得温柔一些。”
弈星笑道:“这温柔二字可不能形容像苏兄这样的男子汉。”
苏烈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很对,温柔更适合形容女人,像他这样的大男子确实是有些不合适。可他又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词更合适了。
这时在一旁的程咬金安耐不住了,脱口而出:“应该说品茶人生你变得柔情一些。”
弈星不禁大笑。
苏烈愣了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程咬金自己都有点奇怪,弈星为什么笑自己,难道说错了?他一向很自信,认为自己不会说错的。
弈星道:“两位就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不是最重要的,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
程咬金点了点头。
苏烈道:“魏丞相会怎么样?”
程咬金道:“那还用说,皇上当着百姓的面许下承诺,那一定会实现的。”
弈星沉默不语。
两人盯着弈星看,想听听他的看法。
弈星道:“话虽如此,皇上当着百姓的面许下承诺,那一定不会失约,只是时间问题。但你们也要知道作为皇帝的难处,总不该让皇上去给魏丞相道歉吧?但是魏丞相为人刚烈,也不会给皇上道歉,那么两个刚硬的人碰到一起,会不会很难磨合呢?”
程咬金最了解魏征的为人,他也跟随太宗多年,对太宗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虽然不是特别的了解,但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能知道作为一个皇帝的难处。
谁做皇帝不想高高在上,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整天在你耳边唠叨,说你的不是,这皇帝的至高无上的尊严又至之何地?
程咬金终于想明白了,苏烈也明白了。
程咬金道:“不如我去劝劝大哥,让他委屈一下,去给皇上道歉。”
弈星道:“如此甚好!”
宜早不宜迟,程咬金立刻骑上马跑往丞相府去见魏征。
一个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的人在路上晃来晃去,这人看起来并没有很独特的地方,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那头发,头发是全黄的,右手拿着一个大铁锤。
程咬金的马由于速度过快,并没有注意到路上有这么一个人,他此时心里只想着如何去劝魏征,别的一切都没有入他的眼。
眼睛都无法入,又怎么能入心?
马与那黄发人仅有五步之遥时,那人并没有让开,此程咬金才看到眼前有一人,可已经来不及了。
黄发人瞪大眼睛,大吼一人,地上的灰尘都飘了起来。马翻倒在地。
马已倒!
人未仰!
人不仅未仰,而且还站得很稳,像是没有翻过马一样。
黄发人依然站在路中间,低着头,黄发遮住了他的脸。
一会儿,灰尘归地,所有的一切又回归平静。只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平静?
黄发人吼道:“你是不长眼睛还是睁不开眼睛?”
他的语气很沉稳,也很自信,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没有什么比他现在更狂妄了。
程咬金一向是暴脾气的人,面对这种凌辱更是怒火冲天。看着自己的马已经倒下起不来了,找魏征的事又被耽搁着,他十分恼怒。指着黄发人,怒道:“你是个大活人,在这大马路上走都是不用眼睛看的吗?你要耽误了我的事,你承担得起吗?”
黄发人嘴角上扬,说道:“你有什么事说说看,看看我能不能承担得起。”
程咬金笑了笑,在笑意里带有一些讽刺。说道:“你承担得起吗?”
黄发人道:“你说说看嘛!”
程咬金道:“你可知道我大哥魏征已经被革职了?这大唐江山能没有他吗?”
黄发人道:“魏丞相之大名,如雷贯耳,他为人正直,敢于说真话,为天下百姓着想,我大唐盛世,确实不能没有他。”
程咬金道:“那你知道我去干嘛吗?”
黄发人摇头。
程咬金道:“我去挽留我大哥。”
黄发人道:“你口口声声说魏丞相是你大哥,想必你就是鲁国公程咬金?”
程咬金道:“我大哥有那么兄弟,你怎么就知道是程咬金?”
黄发人道:“魏丞相兄弟中性格爽快,快言快语,为性情中人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恐怕也只有鲁国公程咬金了。”
程咬金大笑,拍了拍黄发人肩膀,道:“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我决定不和你计较,我还忙,后会有期!”
黄发人道:“有幸与你认识,如果你有需要用到我的,请去前面的那个打铁店,我一直都在那里。”
程咬金点了点头。
两人相互看对方,从未相识,却已有深厚的友情。
世间很多人都是如此,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却是情深似海。
程咬金打量黄发人一番,觉得此人不凡,定有他人所没有之处,心里萌生一个念头,就是想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弟。
程咬金刚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说道:“你我要不结为异姓兄弟,你意下如何?”
黄发人笑了笑:“如若不嫌弃,我愿意和你结拜兄弟。”
程咬金道:“前面有一桃树,我们可以在下结为兄弟。”
黄发人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桃树前。桃树依依,桃花盛开,那朵朵花瓣,飘洒在地上,地下像是开满了花。
可惜不是李白,若是李白,定能吟诗一首。
程咬金也为这满地的桃花所叹息,叹息这大自然的美好,叹息这好景不常在。
有道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少年的他是在战火时代,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又有什么样的兵荒马乱的痛呢?
黄发人看到程咬金如此忧虑,问道:“兄为何见桃花落地,如此堪忧?”
程咬金微微一笑,叹息道:“人生苦短,人生苦短。但人生是很有意义的,生命是需要自己创造价值。”
黄发人道:“兄长能够令乱世折腰,如此人生已经是非常有价值了。”
程咬金没有说话,他折桃树枝为香,他很小心的将手上的桃树枝折断成六枝长短大致相同的,以桃树为香,这本身就很独特。
他将折好的三根桃树枝递给黄发人,黄发人右手仅仅握着他那沉重的铁锤,大锤十分沉重,四五个大汉才勉强可以将它扛走,他放下那沉重的铁锤,由于用力过猛,地上裂开痕迹。
他用右手接过,此时程咬金才注意到他的左手,衣服的左手臂是空的,很明显没有手臂,只是刚才程咬金没有注意到罢了。
他盯了左边手看了许久,黄发人笑道:“实不相瞒,我的左手臂已经没了。”
程咬金非常惊讶,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发人道:“因为战乱。”
程咬金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再追问。追问别人过往的伤心事,只会让他刚好的伤口又重新裂开。
程咬金道:“你怎么称呼呢?”
黄发人道:“我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后来以打铁为生,大家都叫我狂铁。”
程咬金点了点头。
两人在此对天发誓:
“我程咬金在此对天发誓,与狂铁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愿,人神共愤。”
“我狂铁在此对天发誓,与程咬金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愿,人神共愤。”
两人结拜完后,程咬金向狂铁告别,叹惜道:“贤弟有如此身手,区区一个打铁店是无法让你施展自己,不如随我入朝为官,尚可为百姓谋福。”
狂铁摇了摇头,笑道:“高处不胜寒,我早已经过惯了这平淡的生活,早已无心入朝为官。”
程咬金道:“也好,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狂铁道:“兄长的一番好意,狂铁心领了,只是狂铁真的不适合也不想在官场生活。说实在的,我还真有点不舍得我那个打铁店。”
程咬金哈哈大笑。
二人初次相见,却已情同手足,程咬金恨不得和他喝酒聊聊天,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做。
夕阳西下。
仿佛他走在天边的尽头,天涯海角处有一道光线。
狂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