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九九三年,一个来自农村的男青年正怀揣着满腹报复频繁来往于虞县与苏市城区之间。那年,他成为了中兴纺织销售科的科长,几乎一人包销了整个工厂的产量。
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着实令人流连。但他出差在外,却几乎不对工作外的任何事留恋。
九三年春节前夕,青年在离开苏市时特地前往百年名店松鹤楼买了一道松鼠鳜鱼。一路上,青年喜滋滋地准备着回家以后跟父母托出喜事的措辞,当然,心里更多的位置装满了那个美丽的姑娘。
“哥!”推着自行车的余利民向刚刚走出车站的余利国喊道。
“利民!”余利国拎着大包小包跑向余利民。
“买了什么好吃的啊!”余利民看着余利国手里一堆的东西问道。
“你猜猜看!”余利国故作神秘地笑着。
“有没有上回那个卤汁豆腐干!”余利民迫不及待地去翻余利国手里的包裹。
“服了你了,别急,还有好多吃的呢,到家再吃!”余利国故作凶相地勒令着。
“遵命!”余利民站得笔直,敬了个礼。
“走走走,赶紧回去!”
“咦,大哥!那么早还着急回去,你是想谁了呀?”
“臭小子!”余利国举起提着包裹的手就要揍上去,吓得余利民赶紧闭嘴。
兄弟俩坐在自行车上一路有说有笑,一个骑累了便换一个骑,自然油腔滑调的余利民是撒了娇的。
虞县车站里鹿鸣到底是有段距离的,两人回到鹿鸣镇三丰村的时候,已经时至中午。
已经进到了寒假,父母自然是在家里的,余利国走进家门的时候,秦素珍已经做了满满一桌的菜等着出差归来的大儿子了。
“利国,回来啦!”秦素珍听到屋外的动静赶忙迎了出来,“快,快过来让妈看看!”
“诶,妈!”余利国撇了撇秦素珍说道,“我这才出去了五天,总不会瘦了吧!”
“那也不一定啊,你上回出去一个礼拜,回来就瘦了!”秦素珍不依不饶地迎上来。
“先把东西拿进去吧,重死我了!”
“好好好,利民啊,去楼上叫你爸爸和弟弟下来吃饭!”秦素珍说到。
“余成,利民,吃饭啦!”秦素珍将包裹拿到屋内又对着楼梯口喊道。
“来了,来了!”
楼梯口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利国,回来啦!”
“爸。”余利国喊到。
见余成背后不停使着眼色的余利军,余利国心有灵犀,赶紧开始找话题。
“爸,你快来尝尝,我特地去松鹤楼买了松鼠鳜鱼。”
“哇,松鼠鳜鱼啊!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余利军见机赶紧附和到。
“你们两个少给他打掩护!”余成坐到饭桌上,“今天这鱼要吃,这人也要说!”
余利民低着头站到饭桌边上一言不发。
“坐下!”余成瞪着余利民喝到。
“你给你哥看看,你写的这文章,写的什么东西!”余成把手机攥着的册子摊开到桌上,“牛头不对马嘴,简直狗屁不通!还错字连篇。”
秦素珍拿过册子,看几眼,摇着头道:“利民啊,你这文章拿出去可得把我们的脸都丢干净了!”
余成叹了口气道:“下午要回单位吗?”
“哦,不用,单位已经放假了,我明天把手头的资料送到厂长家里去就行了。”余利国答道。
“那陪爸喝点吧。”余成指了指桌边的酒坛子。
“好。”
秦素珍将册子放回桌上,转身去打酒。
“利国,你看看你这弟弟写的东西!”余成又不依不饶起来。
“爸,先吃饭吧,我都饿了,等下吃完了我好好说说他!”余利国起身接过秦素珍手里的酒壶。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着午饭,期间大多聊的都是余利国工作的事,偶尔也参杂一些余利民明年高考的问题,每当话题正要扭回到余利军的学习上时,余利国就赶紧往自己身上揽话,好让余利军安心地吃下这顿饭。
“爸,其实我今天有事想跟你说来着。”见父亲在酒意上头后心情好了不少,余利国便见缝插针似地挑开了话头。
“嗯?”余成夹起一粒花生米含进嘴里说道,“什么事?”
“爸,妈,我找了个对象。”余利国鼓起勇气说到。
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害羞的缘故,话一出口,余利国便整张脸涨得通红。
“什么?”先开口的是秦素珍,在这种问题上,母亲的求知欲总比父亲强很多。
余利国点点头。
“好事啊!”这次开口的是余成。
“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啊?姑娘哪里人啊?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秦素珍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得打了出来。
“妈!”余利国不好意思地喊到。
“对啊,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你这先闯了事业,本就慢了半步了,如今这事业也算稳定起来,是该带个对象回来考虑考虑成家了!”余成咪着酒碗里的冬酿花雕,文邹邹地说到。
“是东北人,和家里人一起来的鹿鸣,就在鹿鸣工作。”余利国说道,“我是想,你们要是同意,就过年地时候带她来吃年夜饭。我问过她,说是今年过年不回去。”
“好啊,我赞成!”秦素珍脸上写满了高兴。
余成点点头,同表赞同。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稍稍晚了些的午饭,似乎完全忘了方才因为小儿子引起的不愉快。
2
“陆边,你有什么感觉?”身材魁梧的中年刑警对正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陆边问到。
“门没锁,灯没关。这种情况,正常来讲应该是临时性的出走,比如有人突然把她叫了出去或者突然想到有什么急事要处理。”陆边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总之,就是出门的时候,没考虑过会很长时间或者走很远。”
陆平微微点点头。
“从秦素珍家到现场多远?”陆平自言自语地问到。
“三公里不到。”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陆平踩下刹车,两人对视一眼。
“去现场拿什么东西?”
几乎又是同时出口的一句话。
似乎有根线正牵引着他们往正确的方向移动,但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来自两个凭着直觉在做事的警察。
“药瓶,药瓶仍然是关键,还有安眠药的来源。”陆边说道,“诶?陆平。安眠药有很多种啊,老朱的报告上有没有说是哪种?”
“阿普唑仑,我对这些不是很懂,就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告诉我是一种镇静药物,也算是一种安眠药。怎么了?”陆平问到。
“原来还有你不懂的啊大尾巴狼!”陆边露出一丝窃喜。
“这种药好像主要是抗抑郁方面用的。一般情况如果只是治失眠的话,好像不会开这种药。而且......”陆边解释道。
“余利民!”陆平喊道,“不管这药是不是失眠患者能开到的,那么大的量肯定不会是正常情况能开到的。”
“对!余利民是三院的医生,这种药,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唾手可得啊!”
两人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让漫无目的的调查变得有迹可循起来。
正当两人准备动身再去会一会余利民的时候,陆平的手机呜呜地震了起来。
“喂老朱,我正想找你呢。”陆平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哦?那你先说吧。”
“你之前给我的报告上,说秦素珍体内找到的药物残留,叫那个阿普唑仑的,是抗抑郁的药是吧?就是治精神病的?”
“嗯,可以这么说。我找你,也是和这个有关系的。”老朱在电话里说到。
“和这个有关系,你说。”陆平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之前检查的时候发现死者有小脑萎缩的症状。但是这种情况在老年人身上比较常见,我也没在意。”老朱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刚刚些总结的时候,发现,如果和这个药物联系起来,那死者身前有可能患有阿尔茨海默病。”
“阿尔茨海默病,什么意思?”陆平问道。
“阿尔茨海默病,就是我们说的老年痴呆症!”
“这我知道,我是说,和你说的那些情况,有什么关系?”陆平焦急地问到。
“首先,阿尔茨海默病的症状中,是会能出现小脑萎缩的。其次,很多医院都会把阿普唑仑用到阿尔茨海默病的治疗中。”老朱一一解释到。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秦素珍死前吃下的那些药,正是医院赔给她的,原因是她有老年痴呆,吃那个什么阿普唑仑是为了治病?”陆边难以置信地问到。
“也不是这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得你们去查,我只是把我想到的可能告诉你,希望有帮助吧。”
“好,我知道了。”陆平挂断电话,怔怔地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陆边。
“想什么呢?”陆平问到。
“老年痴呆,我记得小桔好像说过,秦素珍经常会给他们讲重复的故事,背重复的古诗。”陆边皱着眉头说到。
“哦?那看来真有这事?”
“也说不准,但起码小朋友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陆边说到。
陆平点了点头,调转了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