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已时值深夜，但街道上的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一名手持锅铲的中年女人正拖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极力追赶着一个抓着鸡腿飞速逃离的小女孩。
这样的场景当然是以在某个转角小女孩不见了踪影而告终。
“姐姐，是你吗，姐姐！”角落的废纸篓后边传去低声的询问。
手持鸡腿的女孩拉开纸篓，瞪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小男孩道：“你个小笨蛋！让你别说话！万一是坏人呢！”
小男孩意识到自己被教训了，楚楚可怜地看着小女孩。小女孩见小男孩一副委屈的样子，递上鸡腿说道：“好了好了，下次记住啊，姐姐不叫你不许说话！”
小男孩接过鸡腿，开心地点点头。
“好吃吗？”小女孩摸着小男孩的头问到。
“嗯。”小男孩抬头看着姐姐，用塞满了东西的小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姐姐吃。”
小女孩咽了口口水说道：“姐姐刚刚吃过了。”
小男孩看着姐姐，继续啃着鸡腿。待到小男孩吃罢，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小男孩擦了擦嘴巴，然后牵着小男孩往深不见底的巷子里走去。
其实福利院离热闹的市区并不多远，只是平日里几乎不给出门，所以感觉周围的一切对小男孩来说都非常陌生。
当然，只是对于小男孩陌生，对于这个早已是越狱惯犯的小女孩来说，附近的街头巷尾，她再熟悉不过了。
“快点，洋洋，被阿姨发现就惨了！”小女孩牵着小男孩小跑起来。
两人从围墙边的破洞钻进福利院的时候，见到值班的阿姨正打着手电往宿舍走去。
“洋洋，你从那边进去，快，我去拦住阿姨！”
“嗯！”小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撒开腿跑了出去。
小女孩见小男孩已经绕过花坛跑到了宿舍后面，赶紧往正门跑去。
阿姨的手电将小女孩照个正着。
“瑶瑶！站住！”阿姨迈大步子追过去。
名叫瑶瑶的小女孩背对着阿姨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双手攥紧。
“你又死哪去了！”阿姨上来就一把揪住了瑶瑶的耳朵。
“哎哟，王阿姨，疼，疼！”瑶瑶抓住阿姨的手求饶到。
“你也知道疼啊！这个月抓住第几回了？”王阿姨不依不饶。
“我错了，王阿姨。”瑶瑶吃痛，话里渐渐夹杂起了哭腔。
谁知王阿姨并不理会，拽住耳朵一路拖着将瑶瑶带到了办公室。
“你先隔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再来收拾你！”王阿姨将办公室门锁上，往宿舍走去。
2
“院长，我们也理解这个双胞胎的感情，但小孩子嘛，过段时间就忘了，赞助费的事儿，都好商量的！”
福利院的院长办公室内，一对富态的中年夫妻正跟油光满面的院长对坐着。
“丁总，倒也不是说赞助费的事，只是这孩子毕竟已经不小了，他要不乐意怕是跟了去也不好管。”院长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这样，院长，我再加10万赞助费，孩子乐不乐意，你让我去说。”姓丁的中年男人靠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说到。
“哎哟，丁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等手续办完了我再加10万。”丁建荣不耐烦地说到。
院长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站起身来点燃一支烟，深深嘬了一口，叹气道：“罢了，罢了。毕竟跟着丁总你总比待在这里吃苦好，孩子的思想工作我会配合你们的。”
“行，那就下周一，我们来接洋洋。”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说到。
“好，那等孩子们起床，先安排你们见一面，后面的事情等手续办完，就通知你们。”油光满面的院长此刻又满脸溢出笑容。
3
夏日的午后，天气燥热不堪，出了门将近一天一夜的爷爷奶奶依旧没有回家，不到七岁的小女孩正焦急地安慰着因为饥饿而哭闹不停的弟弟。
小女孩踩着凳子，从碗橱里拿出最后一个馒头，掰下一半拿给弟弟。
“洋洋，你待在家里，我去找爷爷奶奶，你关好门，不是我和爷爷奶奶回来千万别开，知道吗。”小女孩嘱咐着与自己同岁的双胞胎弟弟。
“嗯。”小男孩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点头答到。
女孩回到房间，拿上一个平日里爷爷奶奶下地时带水的水壶打满水后垮到背上，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和水放到桌子上，想了想，又将半个馒头掰成两半。
“洋洋，如果姐姐天黑了还没回来，你就吃一块先睡觉。如果天亮了还没回来，你就再吃一块。明天天黑之前，姐姐肯定会回来，知道吗？”小女孩摸着小男孩的头说到。
“嗯，知道了姐姐。”小男孩乖巧地回答到。
小女孩走出门口，又对着屋子里喊道：“洋洋，把门锁上。”
小男孩抱起一旁的板凳，摆到门背后，爬到板凳上将门栓合上。
“好了，姐姐，快掉回来哦！”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喊到。
“嗯，姐姐很快回来。洋洋，姐姐刚刚跟你说的记住了吗？”小女孩依旧很不放心地看着已经拴上的大门。
“嗯......天黑了姐姐还没回来就吃一块馒头，然后睡觉。如果天亮了姐姐还是没回来，就再吃一块，等再天黑的时候，姐姐就回来了。”小男孩隔着门回答到。
“还有呢？”小女孩摇着头问到。
“啊？还有......嗯......还有姐姐和爷爷奶奶不回来不可以开门。”小男孩迟疑了一会儿，回答到。
小女孩听后脸上竟是溢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与稚嫩的脸颊交会出了诡异的色彩。
“那姐姐走啦，洋洋再见。”
“嗯，姐姐再见。”
小女孩离开家后，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朝山下走去。虽说是山区，人烟稀少，但地势并不高起多少。她记得一个月前爷爷奶奶带着自己和弟弟一起去往附近的镇子上赶集，走的就是这个方向。
如果记忆不错，那应该是没有多远的，很快就能赶到。
昨天一早，爷爷奶奶说是去镇上买些东西，午饭前就会回来。结果一等便等了一天。早晨醒来后，发现爷爷奶奶依旧没有回来，心中便不安起来。中午看着已经见了底的碗橱后，小女孩只得把心一横，将弟弟留在家中，自己独自踏上寻找爷爷奶奶的路。
走了大概四五百米，才算见到了第一户“邻居”，此户人家小女孩是认识的，也同样住着一对年迈的夫妻。
“何奶奶，你在家吗？小女孩跑到房子门口喊到。
此时，闷热的天已将这个小跑了一路的小女孩搞得汗流浃背。
见无人应答，小女孩又上前拍了几下大门，继续喊道：“何奶奶，何奶奶，我是孙瑶。你在家的话开一下门可以吗?”
话音未落，门便被嘎吱一声打开了。
“瑶瑶，怎么啦?”门槛内，一名发鬓霜白的老太婆一脸惊讶地问到。
“何奶奶，我爷爷奶奶昨天早上出去买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孙瑶满脸焦急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婆。
“昨天早上？”老太婆面色一下沉了下去。
小女孩点点头，用一种迫切求知的眼神看着老太婆。
“老头子，你过来。”老太婆面色凝重地叫来自己的老伴儿说道，“老头子，孙瑶说，老孙和老瞿昨天早上去了们就一直没回来。昨天那个事，会不会是？”
“啊？不会那么巧吧？”老头嘴上显着难以置信，手却没有停下，赶紧拿起一旁的钥匙，准备出门。
“瑶瑶，洋洋呢？”老头问到。
“还在家里。”孙瑶不断说到。
听到两个老人不明所以的对话，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在这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心中蔓延开来。
“徐爷爷，我爷爷奶奶怎么了？”孙瑶问到。
“还不知道，一会儿徐爷爷带你去找，你吃饭了吗？”姓徐的老头问到。
小女孩摸摸咕咕叫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
“瑶瑶，来。”何老太招了招手把孙瑶带进屋里。从橱柜里拿出几个馒头和一叠咸菜。
孙瑶并没有着急吃，转而向何老太投去征询的目光说道：“何奶奶，我可以把洋洋带过来吗？等我找到了爷爷奶奶再接他回家。”
“没事，你先吃，让你徐爷爷去接洋洋过来。”何老太慈爱地摸了摸眼前这个懂事的小脑袋。
“不行，我得一块儿回去，我跟洋洋说了我和爷爷奶奶不回去，他不可以开门。”孙瑶抬起头看着何老太。
“这样啊，你们两个孩子都真懂事啊！那让爷爷骑三轮车带你一起回去接洋洋好不好？”何老太指了指门口的破旧三轮车。
孙瑶点了点头。
待到将孙洋接到何老太家安顿好后，孙瑶便带了一个馒头坐上了徐老头的三轮车，往镇上赶去。
正午烈日的烘烤下，本就不安的心情更是焦躁。
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着馒头碎片的孙瑶突兀地问道：“徐爷爷，是不是爷爷奶奶出什么事了？”
“啊？不，不是，还不一定，你别担心，瑶瑶。”徐老头半侧过身子安慰着坐在后边的小丫头，“不会有事的，你爷爷奶奶，不会有事的。”
孙瑶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无法形容的不安。她当然不知道，接踵而至的苦厄一生，会就此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