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杨所,你们该交班了吧,先回去休息吧。”陆平嘬着烟走到学校门口。
“好的,陆队,需要帮忙的话尽管给所里打电话。”杨志刚笑眯眯地道别。
“陆边,你留下。”陆平走到陆边身边,低声耳语。
陆边向杨志刚简单地打过招呼后,跟着陆平来到了学校和面粉加工厂间的巷子口。
“上去看看。”
“哦,好。”
两头有楼梯口占道,稍显闭塞,中间位置却是敞亮。
并没有久不进人的落寞,想必是有人偶尔会来打扫打扫。
楼梯上的门并不设在楼底,是在底层与二楼间的一个缓台上。
陆平抓住铁门,用力晃动了一下,只咯吱响了几下,并未松动,见这锈迹斑斑的铁门倒还结实,陆平便来回走动了几步,四下打量一番,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灰布荷包,简单翻找后取出一把镊子和一根铁丝。
“你来。”陆平撇了眼陆边。
陆边从陆平手中接过东西,盯着大门的锁眼倒腾了半天,就是不见它松口。
“我来吧。”陆平摇了摇头,一把拽开陆边。
“陆平你他娘的!”陆边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
“我的错,不该把这种脏活给好孩子做。”陆平撇了撇嘴,一句话的功夫,就将铁门上拴着的锁打开了。
二人一前一后上着台阶,与楼梯上的整洁不同,二楼落满灰尘的走廊里没有一个脚印,唯一的生气,来自六边形网上的编织者。
老道的陆平并未选择穿过二楼走廊,而是领着陆边,径直上了三楼。
站在三楼的楼梯口一眼望去,三楼走廊与二楼的别无二致,也是一副人迹罕至的景象。
直至上了四楼,才算是回了人间。
一尘不染的走廊与下边两层格格不入,陆平示意陆边穿上鞋套,一同缓步穿过走廊。
头两间房间上了锁,透过玻璃窗望去,房间内空无一物。
第三间房,房门半开着,陆平戴上手套,轻轻地推开半敞着的门。
正对着门的窗户下靠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支钢笔,还有一瓶墨水。
书桌前的凳子呈45度角斜放着,夹角的方向是一张上下铺的床,上铺放着毛巾杯子等生活用品,下铺则是一床整洁的被褥。
并没有过多长时间生活的证据,更像是一间极致简约的小旅社。
连独立的卫生间都没有的那种。
陆平似乎嗅到了那缺少的生活气息始于何处。
“陆边,你见到洗手间了吗?”
“什么?”
突兀的问话让陆边一时间找不着北。
“厨房可以没有,但如果住人。”陆平看了看床底,继续说道。
两人退出房间,继续向前探寻。
隔壁的第四间房门同样虚掩着,陆平迫不及待地推开,空荡的房间里只简单地摆放着一张椅子和一个小方台。
陆平拉上房门,继续向前,楼梯一直延伸到天台,说是4楼天台,倒不如说第5层楼,是天台。
因为从4楼上到天台,步阶与楼下几层是一样的。
天台正中的位置,有一排洗手池,就跟老式的公共浴室门口的那种一样。用来洗脸刷牙洗衣服的。
洗手池边上有不少水泥墩子,虽说竹竿不见了踪影,但这些墩子的用处不言而喻。
陆平打开一个水龙头,气流呜咽过后并没有淌出水来。
再开第二个,第三个。
亦是如此。
陆平将水龙头关上,迅速返回到楼下的第四间房。
陆平跟着赶下来的时候,只见陆平正摸着自己健硕的胸肌,咯吱咯吱地笑着。
“陆平!”陆边用力地锤了一下陆平的肩膀,“发现什么了?你这笑得怪瘆人的!”
“老朱,老朱,怎么样了。”陆平丝毫没有理会陆边,掏出对讲机问道。
“陆队,初步判断死者是死后坠楼,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11点到凌晨2点之间,具体死因还需要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好。”
“陆边,一会儿注意情况,拉着我点。”
陆边在短短一个小时里被眼前这个大不了自己多少却完全看不出是同辈的男人搞得云里雾里,他自然知道对方是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什么破绽,他完全没有头绪。就连现在这句话,自己也是不甚明白,只得紧紧跟在陆平身后。
陆平回到天台后,仔细看着那一块缺了一截的围栏,围栏边上放着一张板凳,凳子上还留着一双筷子。
“独居的老太婆,大年夜晚上家里不住一个人跑来这里吃饺子,扒着栏杆吃,然后不小心掉了下去摔死了。”陆平自言自语地说着,“可笑,太可笑了,这样精心设计的意外场景却显得那么蠢,你说可不可笑?”
“你怎么知道是设计的?”
陆边似乎有些不服。
陆平没有说话,走到围栏边,抓住围栏用力摇晃,丝毫不见松动。
“陆边,你找找哪些人可能弄到这里的钥匙。”陆平又一次命令道。
“陆平,我不是你的人吧,你别每次都这种口气。”陆边不耐烦起来。
“要不是老陆,我才懒得管你。”陆平冷哼一声,而后又作出了夹烟的手势。
2
任凭院墙外一片欢天喜地,第三人民医院内依旧是不变的落寞。
虽说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但,凡是住到精神病院的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依旧是神经病而已。
那些被外部压力压垮的灵魂,得不到来自心灵的慰籍,只得被囚禁在这昏暗的牢笼里,依靠药物来保存一副与常人无异的躯体,躲在阴影里悄悄地耗尽自己的生命。
某些风和日丽的日子,他们中状态较好的人,会被带到阳光下,吸收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暖。
但亟须的,来自这个世界的阳光,却极少出现。
所以丁香觉得,她是幸运的。
那个躺在一楼第一间病房里的妖娆的女人。
她每天都沐浴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沐浴不到的阳光下,只是那所谓的光,也许并不是可以带给她希望地那道。
“季阿姨,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嘛!”
“丁香,早啊。”面色苍白的季婷从椅子上站起来,大红色的口红让她整张脸更显得妖娆妩媚。即使是二十出头的美少女丁香,在这样的妖物面前也悄咪咪地流露出一丝自卑。
“季阿姨,你这化那么漂亮是要干嘛呀!”
“丁香啊,阿姨啊,今天要出院了。”
“啊,是嘛!余老师都没告诉我!”丁香是个热情的女生,虽说现在只是一名实习医生,但只要是能交流地病人,她都处得不错。
“来,快来帮阿姨看看,穿哪件衣服!”
虽然面色惨白,但这张妩媚的脸根本就让人无法拒绝,即使对方是个女孩子。
丁香关好房门,陪着季婷翻起了衣柜。
长时间的卧床让本就苗条的季婷更加纤瘦,但把病号服褪去后丁香才注意到,即使已经在这里住了四五年,这个妖娆的女人依旧拥有丰满的**和挺拔的臀。
虽说看着,依旧是一副堪称完美的身材,可衣服却骗不了人,季婷将衣柜里的内衣试了个遍,的确是宽松了些。
最终在丁香的提议下,季婷尝试了丁香的贴身衣物,意外的合身,这也让原本内心冒出一丝嫉妒的丁香找到了些许平衡。
两个女人在轮流地赤裸了将近一个小时候,终于选定了季婷出院时穿的衣服。
季婷在丁香给她的淡紫色蕾丝两件套外套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下身穿着一条稍显宽松的牛仔裤。
之后的一个小时,季婷仔细地给惨白的脸上打上粉底,勾上眼线,等到丁香查房回来再次见到她时,已经完全没了先前病怏怏的神情。
“利民,谢谢你几年来的照顾。”季婷看着病房门口盯着自己出神的余利民说道。
“恭喜......啊,不是......”余利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是说,应该的。”
“现在能出院了,恭喜你。”余利民努力将视线从季婷身上移开。
这并不细微的表情自然是被一旁的丁香察觉得一清二楚。
不过从对话里丁香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与其说惋惜,不如说庆幸。
“季阿姨,有空一起去吃饭吧,我在鹿鸣也没什么朋友,你走了我该无聊了!”丁香用自己特有的少女活力化解着两个中年人间的尴尬。
“好啊,等我安顿好了,给你打电话。”
“那,你们聊,我先回办公室了。”余利民从季婷身上移开自己不争气的视线。
“再会了,利民。”季婷依旧是一副妖娆的笑颜,从她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内心的喜怒。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是因为什么住到这里的,抑或是太过于压抑自己的情绪,本就是导致崩溃的源头。
“嗯。”余利民扬着扭曲的笑脸迅速逃离了季婷的病房,只有丁香看到了他狼狈不堪的背影,又或许季婷也看到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世上有许多的人和事,本就不在于你是否可以看见,而是取决于你是不是想要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