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到底有些经验,这时候顾不上利益了,连忙跪倒在地,“二爷,夫人,二公子不吃乳或许有其他原因,要么再找几位乳娘试试?”
二爷一听就明白了,吩咐长随玉才去找,越多越好。长随玉才,领着几个人,急吼吼出门,到户部衙门找大爷徐世尊,户部登记着整个南国的人口情况,这首府风州有几个乳娘记载得清清楚楚。
大爷听明白玉才转述的事,连鞋子都顾不上提,连忙让户部侍郎查找名单,一时间整个户部忙得鸡飞狗跳。“找到了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主事从一堆高的看不见人的文件背后蹦了起来。“拿过来拿过来!”主事赶忙恭敬地递给尚书,这样的机会可是第一次,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能帮上忙没准就能麻雀变凤凰。旁边几位主事、员外郎、郎中都有点眼红,这老小子运气真不赖,怎么自己刚才手忙脚乱地没先找到呢?
“快请!”大爷一声吩咐,几个主事分头领命,两盏茶的功夫带回来五六个奶娘。奶娘们一听要去徐家给二公子哺乳,都欣然前往,这年头谁不愿意倚靠徐家大树好乘凉呢?
徐云涌正为自己的小算盘沾沾自喜,每次故意哭嚎几嗓子,惹得娘亲和父亲更加怜爱。等几位乳娘一字排开站在他面前,挨个抱他去里间喂奶,他彻底傻眼了——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不要人乳,给我牛奶!
一番折腾下来,从黄昏一直到掌灯时分,二公子徐云涌累得精疲力尽,坚决不肯喝一口,硬塞也不要,所谓送上门的不一定是好东西,大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做派,急得二房从上到下都焦急万分,贴身的长随和丫鬟和主子更亲,就更加难受。徐云涌最喜欢的丫鬟叫梅花,他看着梅花眼角欲滴的泪花,虽然心疼万分,但是无可奈何——这场战役事关自己的“尊严”,无论在哪个朝代,无论是荆云涌还是徐云涌,他都有自己的底线。
这事虽然二爷吩咐过,不要惊动徐家其他几房,以免大家跟着都着急。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二房进进出出坐立不安的样子瞒不过外人,早有眼尖问明白事由,第一时间汇报给家主。老爷子徐远图听到二公子不肯吃奶的消息还是唬了一下,手里的茶盏险些跌落成残片。身边的谋士小诸葛章嘉心疼地看了一眼,透骨白盏可是世间少有的珍品,比皇上手里的那对龙凤盏还要珍贵,所以是秘不示人的。他看着老爷子坐立不安的样子,轻声试探着,“要不咱们去请普吉寺的长老来看看?”
老爷子眼睛一亮,“快请!”章嘉领命刚迈出门口,老爷子急吼吼跟上来,“还是我亲自去请吧,长老可不是普通人,一般人不一定请的动。”章嘉毫不在意,还拱手赞同,“这样更显得咱们心诚,相信大师定会前来解救。”
主仆二人带上几个卫护,一路快马加鞭,只见马飞驰而过,街面上的百姓连马上是谁都分辨不清,只见一路尘土飞杨,直奔普吉寺。护卫扬鞭在前开道,“徐家办事,闲人退让!”“徐家办事,闲人退让!”路人纷纷侧目,“徐家出大事了!”
门口扫地的小沙弥,连忙迎接入门,并立即告知主持长空大师。不巧大师正在参禅礼佛,不便打扰,门口的两名青衣僧人礼貌而客气,但不许通融的神情拒之门外——天大的事情比不上大师礼佛。徐老爷子和章嘉不敢造次,初入贵宝地,必须遵守人家的规矩,即便徐家大户,也即便老头子和长空大师相识多年,也知道此刻真的是不便打扰,只好章门口打转。眼看着月朗星稀,大师缓步踏出房门,慈眉善目的面庞上泛出微微喜意,“徐施主的来意,佛祖已知会老衲,施主不要着急。”
徐老爷子听闻,立马长舒了一口气,长揖到地,“大师肯搭救,就是小孙天大的福气,不管成不成,我先替云涌谢过大师。”
长空大师赶忙扶起徐老爷子,“咱们交情已久,形同兄弟,勿要行此大礼,坏了咱们的关系。走吧,老衲跟你走一趟,会会这火烧云护佑下出生的金孙。”说完打头往外迈步就走,原来长空大师话不多说,也是个爽快人。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直奔徐府。徐老爷子望着前面上下起伏的山路,长空大师居然在颠簸的马背上稳若泰山,不禁暗暗称奇。
无人知晓长空大师是何时来到普吉寺的,他来的当天正值前任方丈圆寂之时。副住持和其他几位高僧在其病重之时,早已反复问过前任方丈——哪位高僧来接任,普吉寺不可一日无管事啊。可前任方丈大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从未正面回应,虽然大家内心有些焦急但也无可奈何。
那日正午,前任方丈吩咐山顶大门全开,“有贵客临门”。全体僧人都集合在门前广场,肃穆站立,用目光注视着门口的方向。这时,迈进门的正是长空大师。
前任住持大师微笑着目视前方,伸出右手虚握了一下,口道“阿弥陀佛”,登时圆寂坐化。全体僧人悲伤不已,原地打坐,为老师傅念经超度。
长空大师径直走到前任住持大师身前,面露慈光,作揖行礼。前任住持两边的四位高僧一齐回礼,此刻不是询问之时,尽管心中有诸多疑惑,但谁也没有开口询问一二。
忽然,长空大师左手快速伸向前任住持大师胸口。右侧净禅大师高声喝到“不可”,试图阻拦,却来不及。众人只见长空大师的左手直接伸到坐化的僧体胸口内,手腕反转,刚才紧握的拳头此刻掌心朝上松开,手心里赫然出现了几粒金光灿烂的舍利子,佛光直射苍穹,惹得远处树林里的鸟群追随上升。舍利子一离开老和尚的身体,老和尚的身体就化作灰烬,随风散去,不见痕迹了。他圆寂的坐垫上,只留下僧衣和一串念珠,再无他物。
众僧再次悲痛不已,高声念诵佛号佛经,为老师傅护持,希望他早登极乐。天边隐约出现老师傅的身影,骑鹤朝西消逝。
几位高僧顿悟,这位贵客就是接任普吉寺的新任方丈,原来老和尚早已知晓自己大限将至,用密法通知了长空大师,长空大师即刻动身,一路风餐露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长空大师依照这里的礼仪,将老和尚的遗物葬于后山,在后山坟冢旁结庐打坐,足足九九八十一天,期间滴水不沾、滴米不碰,下山后才接管了普吉寺,正式担任普吉寺的住持。
由于他多次开坛讲经,不分皇权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一视同仁,且佛理讲解透彻精妙,早已折服了整个风州,成为风州第一高僧。皇帝几次前往,请长空大师担任皇家寺院住持,均被大师婉拒,“不是老衲故作清高,只是佛缘未到,陛下请回吧。”皇帝也毫无办法,总不能强迫吧,只是虚位以待,以显心志。这样一来,长空大师的法号几乎无人不知了,普吉寺的香火远超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