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佩离早一年毕业,一毕业连灿就跟她求婚。幸运的是,袁佩离答应了他。
一切都很顺利。
在注册前,连灿带袁佩离去上海见过母亲。
连灿在上海寄人篱下的那间平房,数年间还是那个样子,只变得更加破旧。母亲把房间都收拾了一番,整齐干净,生活并没有让她甘愿放弃原本的体面,连灿的母亲到底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性。
只是,连灿看到母亲仍然穿着那件暗纹的长衫,当年那块拇指印下的油渍跟岁月一起模糊了,掉色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但是能看出已经过时了。连灿看到还是会觉得心疼。
初到此地,袁佩离没有嫌弃也没有惊讶,只是轻轻握住连灿的手。然后坐在磨的发白看不出原本色彩的凳子上跟连灿的母亲聊天,用她所能讲的普通话。
但她没有用高尚的姿态去悲天悯人,她只是静静听故事,对于连家的变故不停惋惜。袁佩离就是这点好,连灿这样想。
袁佩离听连母说起连灿十三岁那一年家里的变故。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最大的打击是父母不愿意带她去欧洲旅行,难过了一个暑假,躲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那是袁佩离记忆里最伤心的暑假。
原来人跟人的经历是这样千差万别。
晚上洗澡,需要站在厨房地面凹凸不平的方砖上,方砖因长年的油烟已经有些油腻沾鞋,得拿一个盆装上热水,然后拿毛巾蘸满水冲在身体上。
地面上的污水从地下一个小小的凹槽流淌到外面去。
地面蜿蜒着流淌的水线。
袁佩离不能想象城市中还有人会这样洗澡。
等她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水盆边,摆放着一件干净的新睡衣。摸起来软软的,是纯棉的料子。一定是连母提前准备好的。
袁佩离早已经从连家的摆设看出家境,她很感激。
晚上,她在煤油灯下跟连母又谈了一夜心。听了很多连灿小时候的趣事。
听到连灿每次毕业都是优等毕业生,大学后每个月还按时汇家用给母亲。母亲的脸上全是骄傲。
没有想到连灿还有这样孝顺的一面。
最后袁佩离跟连母说:“阿灿一定会让连家重新光耀起来的,我相信他。”
连母对于未来的媳妇非常满意,她没有想到世道这样不好,还有人培养出这样美丽又善良的高贵女儿。
两人只待了数日,袁佩离就要回香港。她的父亲做生意急需一名翻译。
连母很开明,只说:“好男儿志在四方,阿灿,你要好好为自己的未来拼搏。”
然后她将一枚小小的碧绿色翡翠吊坠交予袁佩离掌心,那是她当年带出连宅的唯一首饰。
离开上海前,袁佩离买了一件款式简单却裁剪十分得体的新外套送给连灿的母亲。并且跟连灿说好,一旦连灿毕业两人安定下来,就让连母离开这个平房,给她属于自己的家。
但那间公司的地点在澳门。
因为两人要分开一年的时间,连灿希望可以早点跟袁佩离注册。
离开前,袁佩离问连灿:“阿灿,吴越一带有没有什么美景?”
连灿想了一想:“最美是我的家乡,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
袁佩离抚摩连灿的眉毛:“阿灿,你知道不知道,当你开心的时候,你的眉毛会扬起来。”
“是吗?我还从来不知道呢。”连灿也摸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就像这样,你看。”袁佩离一边说话一边挑了一下眉毛。
连灿笑了,隐约觉得这样的表情特别像一个故人,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