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飞快,拔掉牙齿的漏洞渐渐长出新的牙肉,连灿的高中也接近尾声。不出所料,本次优秀毕业生代表依然是连灿。
他已经不复初次要登台的喜悦,回到家只是随意说起毕业典礼的事。但父亲知道他的心事:“阿灿,可是在为上什么大学发愁?”
连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读完高中就差不多了,外面能读到高中的人已经凤毛麟角。我已经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父亲摇头:“阿灿,人往高处走。”
“那我读师范,毕业后即可有机会教书。只是教书匠到底清贫了一些。”连灿像是早已经对自己的人生之路已经做好了安排。
“不,你要为自己考虑,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人生一世,不要被眼前禁锢。”父亲继续说:“家里不要你发愁,你且好好为自己打算。”
父亲拍拍身边的座位,让连灿坐到自己身边。待连灿坐定,父亲说:“你知道我们从前比你叔叔过的好多了,现在还依赖他这间平房。”
母亲在旁边插嘴:“怎么叫依赖他,没有你当初资助他读医科大学,他有今天?”
“不错,因此他已经还清了。”父亲看着连灿,不再出声。
在连灿的记忆里,小时候家里一直是风光的,有一群人跟在他的身后,呼唤他“小少爷”。那时候在最好的学校不是太用功读书,但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人人都怕他,他没什么朋友。母亲送他去学西洋乐器,他学的很好,常常用小提琴拉曲子给母亲听。这便是连灿的童年了。
到了高中,好不容易适应了当穷人的生活,连灿也交了几个“门当户对”的朋友,父母都是工厂的工人,但他们都会读书。连灿喜欢他们,他们身上自然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气质,跟自己很投缘。
母亲轻轻说:“你试一试,阿灿,你试一试再说。你父亲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叔叔答应供你读大学,但是我们说过了,费用来日还给他。”
连灿看身旁的父亲,头发已经白了好几层。不知道他去找那位趾高气昂的叔叔,遭受了多少白眼。再看看这间一直阴暗潮湿的平房,让人无端生厌,有机会飞出去,就一定要飞,不能停顿,一停顿就飞不出去,生生世世都不能翻身。
连灿开始申请大学,他不是试一试,他心里那些掩藏不住的志向喷涌而出,他要有一番作为,他要光耀父亲曾经拥有的一切。
最终,连灿以他优秀的成绩和优异的表现,被香港大学录取,并获得全额奖学金。不用求助任何人,连灿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毕业典礼那天,连家无人出席,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连父突发脑溢血住院,危在旦夕。
一家人围在病床前,气氛凝重,似是要做一场告别。
昏迷的父亲和垂泪的母亲,连灿只能在走廊踱步,心里暗暗祈祷一切神灵帮助父亲度过此劫。
但,神灵没有听到他的祷告,父亲很快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