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三界及万千凡世找到陵嫣家此时场面,是不可能的。
陵光帝君领着一家跟在陆压身后,进了大厅陆压好奇四周瞧着。这里是他夫人自小出生成长之地,他自然好奇几分,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他夫人这般完美的美人儿。
厅堂明亮,方方正正,内堂同别处并无不同,陆压记得从前他上古大战后,就未曾见过众古神们,更不知他们那时是否迁了府邸,他只偶尔路过各界时在城镇闲晃一二,沽上几两酒罢了,从不曾参观古神们内庭,他记得他夫人总是惦记着钱财,可见并不富裕,然他今日前来,发现朱雀府并未有他想象中那般破落,兴许是陵光他们曾经居住的山洞,令他印象深刻,以至于百万年来,他记忆还停留那时。如今,却是琼楼玉宇,是凡世繁华不可比拟的华贵,但他夫人仍然嚷着缺银两,可见不是朱雀府穷,而是其他三荒更富裕些罢了。
他站在厅堂中间看了看,墙上丹青,盆景花卉,陆压注意到墙柱上有被刻过痕迹,似是三兄妹量的身高,最矮的、刻的最深的,必然是他夫人的,他想,如今他夫人身高已是其他女仙比不得的。从前他就很满意自己,如今他更满意。
“陆压……道君……上座。”陵光帝君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呼,陆压从前不大喜欢旁人称他“神尊”,但陵光帝君觉得“道君”一称呼又不大规矩。
从前陵光帝君他们还幼时才称呼陆压为“道君”,自“神王之战”后才开始称“神尊”,即便大家统一了对陆压的称呼,却也惹得这位“神尊”不悦,甚至为了躲远古神们,陆压一度躲回昆仑静修。
“陵光,初次拜访你府上,倒是比你从前选的山洞好了不少。”陆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思考不曾察觉陵光帝君面色铁青,陵光帝君身后的长生帝、陵苏都在憋笑。
陵嫣反应倒是快,这般说怕是惹了他阿爹不悦,她飞快给了陆压后脑勺一巴掌,低声道:“休要胡说!还不请阿爹上座,你今儿是来上门还是来拆台子的?”
“还是夫人贴心。”陆压对陵嫣拱了拱手,感谢他夫人提醒,不想他“小两口”在陵光帝君面前这般打情骂俏,陵光帝君在意的却是方才女儿的一巴掌,陆压何许人也?旁人不曾见识过他从前模样,他同长生帝可是见识过的,何况他曾经见识过“神王之战”与“上古大战”,若说今古纪年“灭世劫”是毁天灭地一起赴死,那更久远的两场大战就是陆压单方面的屠杀众神……
那时,甚至再厉害的神明都无法近他身侧,如今,他不成器的小女儿居然一巴掌拍在陆压后脑瓜上……
陵光帝君差点又吐出一口老血。
“还请岳父上座。”陆压转身,侧了侧身,让开了些,好叫陵光帝君先坐上位,他好客随主便。
但你就是借陵光帝君几个胆子,他哪敢于陆压面前先坐?谁有此胆?陵光帝君刚想着,就见他女儿陵嫣拉了他,将他一把按在座椅上,陵光帝君背后一紧,还未开口,就听陵嫣冲他道:“阿爹你真是的,你不坐,嫣儿哪敢坐呢?”说完一溜烟就逃回自己座位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了茶杯。
众人看向陵光帝君,又看向陆压,见陆压不慌不忙倚着陵嫣而坐,众人方才寻了自己座位落了座。
待茶上齐,大家饮了几口,依旧不曾有人先开口,毕竟,陆压在,论辈分,得是陆压,但如今他是以“女婿”身份前来,那位份又矮了陵光帝君一头,故而即便要开口,要么陆压道君,要么陵光帝君,旁人只顾端了茶杯看戏。特别是长生帝同陵苏,躲在角落里时不时交换个眼神,陵苏的眼中都能掐出笑来,以她同长生帝二十多万年夫妻情意,眉目间就懂彼此在说什么,两人频频暗送秋波,被对面的陵礼逮了个正着。
见谁都不肯先说话,陵嫣只能出来打个圆场,“阿爹,其实前些日子……女儿已回了三界,当时未曾回南荒见阿爹阿娘,乃是因陆压说天界疗养温泉极好,叫我多养几日,才回三界,仙身因是肉体凡胎脱胎换骨,不大稳当……”
负荆请罪,以退为进!二姐陵苏偷偷给陵嫣比个大拇指,表示佩服。
陵光帝君见女儿出来打圆场,不好不给女儿台阶,轻咳了一声,道:“你回了三界,在天界你二姐二姐夫处修养便修养,我亦是放心,然,你好歹修书一封,叫你二姐信鸟送回来,好叫你阿娘为你少操心些。”
场面话还是要说一声,当父亲的总归要有些威严不是?陵嫣亦是懂事,顺着话道:“是嫣儿不是,嫣儿疏忽了,叫阿爹阿娘担心了。”
“既然回了南荒,在南荒就好生住着,切莫再要乱跑,已叫膳房给你炖了补品,稍后让医官替你把把脉。”
本来陆压不比回话,但一听要叫朱雀府的医官来给他夫人号脉,他岂能容忍旁人碰他夫人?
“倒也不必麻烦府上医官,小……贫道仙法尚可,医术精通,大可负责调理令千金仙身。”陆压“小婿”二字将要脱口,突然住了口,毕竟在场确实无一人比他活得更长,方才初见面就自称“小婿”时,陵光脸色已绿了一层,这会,他得给陵光一点面子,好歹在儿女面前,不提陵光从前如何被自己暴打之事……免得陵嫣缠了他要他讲当年她阿爹不堪之事。
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堵得陵光帝君不知如何开口,然陆压所言不错,他府上的医官岂能比得上陆压?即便是他自己,亦不能同陆压相提并论。何况先前便是由他助陵嫣脱胎换骨,陵嫣仙身状况无能能比他更懂。
“但此事劳烦神尊大驾……”陵光夫人岁数小了陵光帝君不少,不曾得见“上古大战”,乃是上古大战后纪年女仙,年岁较之陵光帝君,亦是无法相比,故而并不知晓陆压喜好,只懂得陆压先前为了她女儿陵嫣,一怒灭世,后来问了陵光帝君,才知陆压为混元创世之神。
她女儿,惹了不该惹之人。
“不妨事,不过举手之劳,能为令千金服务,乃贫道荣幸。”
又是一击,漂亮!长生帝在心中默默鼓了掌,他平日略表谦和,在陵光帝君面前还是较为收敛,今日有人胆敢在陵光帝君头上乱舞,这景象,难得一见,他来对了。长生帝虽面上无异,端着茶杯的手却因兴奋略微抖了抖,然他这等不易察觉动作,却被陆压瞧见,陆压想:果真是来凑热闹。
“不知今日长生也在此处,若是知你在此,贫道……”陆压还未说完,就见长生帝面色一青,立马站起拜了拜道:“道君不必客气,今日我只是随夫人省亲罢了。”
要是让陆压揭了自己老底,他岂不要在他夫人面前颜面尽失?他万不能让陆压在众人面前说起,幸而他反应快,当机立断掐断陆压话,长生帝心想到底自己看热闹的心被陆压发现了。
见长生已经告饶,陆压还是放他一马,毕竟将来还得常见不是?总得留几分情面,纵然他不留情面亦无妨,但如今他得随着他夫人,必然得留有余地,将来都是一家人。
“陆压道君,此次前来,我已有数,自小女六万三千年前蒙难,幸而有陆压道君搭救,道君慈悲,救小女,如今又将小女安全送回。”
“我自是有我自己所图,自然要殷勤些。”陆压倒是很坦诚,毕竟他所说并无错。
大厅之上,闲杂人等众多,不知所以的小仙们都很是惊叹,不知哪来的“道君”,敢在鸿蒙远古神兽陵光帝君面前这般说话,真是不要命,但明眼人又都瞧得出陵光帝君居然沉得住气,被“道君”怼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众仙不得不怀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道君,请随我移步内庭……”陵光帝君领着陆压进了内庭,陵嫣跟着,众人都不敢拦,于是陵光帝君领着他夫人,对面坐着陆压道君及陵嫣。
“道君,我知您对嫣儿有意,但嫣儿不过才六万多岁,就算加上中间空白的六万多年,亦不过才十二万多岁,甚至连道君您岁数零头的比不过……甚至您随意睡上一觉,都能百万年……”
“陵光,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威胁你要抢你女儿的,我是来提亲的。”
陆压“提亲”二字一出,陵光帝君就感觉自己胸口被人一记猛拳。
“道君……可是说笑?”陵光帝君话已抖了三抖,人都跟着抖了起来。
“我欲将万里昆仑做聘,迎娶令千金。”说完,陆压觉得可能不大诚心,又道:“我已将绝仙剑赠了嫣儿做定情信物。”
一句话一次“猛拳”,陵光帝君毫无招架能力,先不提曾经斩杀万千诸神的四大名剑“绝仙剑”,单是一个昆仑玉虚山,已是旁人出不起的聘礼,今古纪念小仙不知晓,他们众远古神、古神们岂能不知昆仑玉虚山的意义?
乃是万界灵气之仙山,万法之宗元,更是众古神诞生之地,意义非凡,陵光帝君很难想象,自己这不着调的小女儿若得了昆仑,得闹出个何种动静不可。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陵光帝君夫人瞧了瞧二人神色,大概能猜到些什么,她问陵嫣:“你呢?如何想的?”
被阿娘一问,陵嫣才收回神,她一直在小心看着她阿爹反应,就怕她阿爹一个激动掀了桌子,拿了捆仙绳绑了她。
“阿娘,女儿同陆压在一起挺舒心的,他对女儿极好,女儿愿意下嫁。”陵嫣刚说完就被他阿爹将要伸手打一巴掌,幸而陵光帝君瞥了眼陆压,见他目光盯着自己伸出的手,陵光帝君顺势摸了摸自己女儿,道:“你怎能在道君面前说自己是‘下嫁’!你这是高攀!”还攀得特别高,没有任何仙众敢攀!
“夫……府上人才辈出,”陆压转口居然不觉生硬,顺势又道:“能得令千金,着实是我荣幸。”陆压说完盯着陵嫣,看得她面上一红。
“阿爹,你就应了吧,女儿是认真的……”
“休要胡闹!这事容我同你阿娘商议一番。”陵光帝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家里的三个子女,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先前老二陵苏已让他伤透脑筋,然而幸好所选乃是长生帝,怎么都是他辈分大些,压得住小辈,闹不出什么事来,偏偏老三陵嫣最是眼光毒辣,怎的就遇上了陆压?这位神尊,百万年不曾让人发现,更不曾露面,她到好,不知几时就让她这小女儿遇上了,还能生出些事来。
他以后见陆压,可得如何自处啊?
“阿娘,你若真为了女儿好,你就同阿爹说说,同意了吧。”
陵光夫人面目难色,她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她亦是明白陆压可不是善类,若是将来抛弃女儿……亦无人敢为陵嫣讨公道不是?
谁敢呢?
“你们先在府中住下,正巧你二姐回来了,你去同她聚一聚,你二姐已有身孕,你这要做小姨之人,切莫再冒冒失失,有失分寸。”陵光夫人说完,注意到陵嫣将手放到自己腹部摸了摸。
“是不是饿了?先去吃点,羹汤,你这些年不再,青鸢都已嫁了人,这会不在府中了。”陵光夫人拉着自己女儿往外走,她女儿并非饿了,而是腹中那个小家伙饿了……
留下陵光帝君同陆压相对而坐,陆压就不同陵光帝君客气了。
“‘小婿’你最熟悉,就不自我介绍了,这些年来,你们于三界辛苦,我知道。当年丢你们出昆仑之事,你也别怨我,你们终究要有自己战场,方能觅得一隅安身。”
“臣下不敢同道君抱怨,大家皆知道君苦心。”
“嫣儿之事……”
“臣下只有一句话,臣,不敢要求道君做何保证,只要道君写一笔。”
“若是保证书,休书之类就免了,这类戏文里的事,太俗气。”
“……道君如何保证,待嫣儿……”
“我仙魂都分与嫣儿了……”
“什么!!何时!”
“六万三千年前,若非如此,何以能留得她一丝仙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