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打定主意要敲众神仙一笔钱银,陵嫣此时很是积极,同她阿娘欢天喜地盘算细节,陆压甚至插不上手,直到陆压在一旁瞌睡到第三日,陵嫣才想起还得同陆压商议一番,一转身就见陆压在她身后抱着胳膊歪着脑袋低着头,早就入了梦。
陵嫣对她阿娘低声道:“阿娘先回,我同陆压再商议下,看看他有何想法,明日再同阿娘商讨,如何?”陵光夫人瞧了眼自己女儿,又瞧了瞧正在瞌睡的陆压神尊,点头应了。
待陵光夫人前脚刚走,陆压正梦到什么,头猛然一点,醒了。
他四下看,并未见他“岳母大人”,只见他夫人陵嫣,此刻正拿着名册,另一手执笔,似要添些什么。
“夫人,作甚?”陆压揉了揉眼,其实他并未熟睡,方才不过假寐休息罢了,母女二人所言他都听进耳中,他很是感慨,自己眼光着实好,挑来挑去,亿万年来就挑中个陵嫣。
每当陵嫣对他稍微露出些体贴,或是悉心关怀,或是嘘寒问暖,陆压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陆压极为珍惜陵嫣的一点一滴,莫说她开口要毁灭三界,就是她要自己一颗心,陆压觉得自己亦能毫不犹豫为她奉上。
当然,他亦知晓,夫人陵嫣待他亦是如此,都会为了对方而捧出自己一颗真心。
“我是在想,这名单删删减减,哪些能份子钱出多些,谁家家底阔,你要看看名单吗?”陵嫣放下毛笔,将册页递到陆压面前,陆压接过一拉开,折叠的名册纸一直拖到地上,陆压抬头看了看陵嫣。
“是否多了些?”
“夫人以为如何?”
“你看我们都要成家了,总不能靠阿爹阿娘吧,何况南荒同其他三荒比,并非富裕,同天界就更不能相提并论,就是地界都要比我仙界阔绰几分,单说我师傅酆都大帝的宫门,啧啧,那叫一个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所以你看三界除了诞生贺礼,就数嫁娶能多几分钱银……”
察觉到自己说的太露骨了些,就差说“求捐款”,陵嫣看着陆压,吞了吞口水,讲话咽回肚中,补充说:“钱银是小,南荒的脸面还要的嘛,二姐出嫁那排场你不曾见过,总之那时我年岁更小,瞧着眼红,虽说并未给自己定下个什么目标,但,太过简朴,我觉得……阿爹面上过不去。”
陵嫣这段补充到是令陆压不曾想到,原来夫人她还有对出嫁的憧憬,那他自然不能怠慢。
不知是不是自己所述合理,陵嫣就见陆压略微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常态,笑着点头,“夫人如此说,便依你。”
“所以,这名单……长吗?”
陆压仔细端详,“天帝你忘了,虽说他不大有可能来,只遣人送礼,人是无所谓的,礼才重要……同你交好的小仙们看着不少,莫非是过去同窗?”
“我寻思为表诚意,喜帖叫仙娥宫娥管事们抄去,远古神、古神们的喜帖,就由我亲自书写,毕竟我同他们皆熟,夫人以为如何?”
不想先前还有意,将婚宴全权交由陵嫣及她阿娘的陆压,这会积极起来,陵嫣虽没想明白,但陆压都开了口,陵嫣亦觉得无妨。
“你自己动手书写确实诚意十足,那此事你揽下,我便不再过问。只是,日子时辰,你意是否要更改,下月初,来得及?”
“仓促了些,不过我去问长生及东岳借些管事,不难,我记得东岳的管事,成秋,接人待物都极稳妥。”陆压在天都府见过这位管事,对他有些印象,那时他并不知自己身份,但接待恭谨,陆压想,能将几十座宫阁,数万宫人的天都府搭理的井井有条,东岳丢三落四糊里糊涂的个性必然不大可能,怕是这管事之功,若是问东岳借用此人,婚宴便不用操心。
省得夫人她忙里忙外累坏,陆压觉得他除了喜帖,他还得多书两封信。
翌日,东岳帝君正在无望海边婆娑树下打盹,手中还握着鱼竿,身旁放着的桶中还两条鱼在游弋。
从天而降的信封和喜帖砸到东岳帝君脸上时,东岳帝君一惊,脚一伸,踢翻了鱼桶,鱼桶泼了一地水,见能逃脱,桶中两条游鱼奋力扭动身躯往无望海中挪。
“噗通”两声,游鱼进了海,东岳帝君亦随之跳起,树干撞了脑袋。
刚蹲下,东岳就察觉有人脚步声,他看了看手中喜帖及信件,仰头看了看星瀚,生无可恋一叹。
脚步声徐徐,倒是不急,东岳帝君疑是碧霞元君,毕竟此时她应该也收到红艳艳的喜帖了。然而脚步声落时东岳侧目,才发现是长生帝。
两人对视,谁都没开口,不知第一句震撼之言要如何说。
半晌,还是东岳帝君先开了口,“长生帝特意前来,莫非有事?”
天界这般大,能寻到这处,除了成秋告之长生帝,还有谁能知晓此处?哦,对,还有个碧霞元君。
“你在此处站了一炷香有余,又不言语,是何用意?”东岳帝君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鱼竿,没有上钩的。
“东岳帝君,可有收到神尊喜帖?”长生帝面无表情,东岳帝君一时探不明他何以,但他喜帖还能同自己不同?这种杂事,照理来说应该都是南荒府上管事负责,但东岳帝君刚才就发现,他手上的喜帖并非出自陌生之人,而是陆压手笔。
陆压,亲自写喜帖同信给他,若非如此,他怎会方才惊得跳起撞了头?想必,长生也是如此……
“东岳帝君这般淡定,莫非,未收到信件?”
“收自然是收到了,但……你怎不去找老君请教亦或是找东华?跑来本府君这里,做甚?”
“本君已问过一圈,此时令兄同三十三天及三十二天众神,已抑郁闭门谢客。”长生帝面色如常,话音却有些抖。
“为何?”
“东岳帝君还未看喜帖?”长生帝拧了眉,一脸疑问。
“未曾,刚醒。”东岳帝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脑袋,方才看了信,头顶才撞出的一个包。
“帝君先看。”长生帝很有耐心的在东岳帝君身旁坐下,等他看完信。
刚才瞧出是陆压字迹,东岳帝君已心中抖了抖,这会静下心仔细读了读,差点一口千万年老血喷出口去。
他嘴角一抽,“……自打同你妻妹、我孽徒结缘,道君他‘老人家’真是在厚颜无耻这条路上愈加一骑绝尘,我等望尘莫及。”东岳帝君觉得不过瘾,又补充道:“我竟不知陆压道君有此一面,看来亿万年清心寡欲、淡薄是非名利的陆压道君,不过是没遇上本府君孽徒罢了。如此看来,我等似乎并未了解过道君……”
长生帝来寻东岳帝君不是没有缘由,众神抑郁闭门谢客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众神中只长生帝与东岳帝君除了喜帖,另外得了信。
长生帝拜访众神,发现喜帖内容相近,唯有一段内容不同,陆压在喜帖最后添了一句,大意是自己对众神有抚育教养之恩,如今自己要大婚,麻烦各位帮之前的养育教导费用作为本次份子钱,交一下……
如此厚颜无耻且俗气的威逼利诱,若不是出自陆压道君笔迹,旁人会以为这是赝品,然谁人敢仿他笔迹?
至于信件内容,长生帝的信件内容,是陆压要借用他府中宫娥,因疑心南荒人手不够,故而借用他府上宫娥,毕竟,算是一家人。但将这么多人挪去昆仑布置成亲场地,长生帝觉得陆压有些小题大做,即便是他当年,亦未曾声势这般浩大。
至于喜帖……
长生帝又是嘴角一抽,这要求的“礼金”数,怕不是要买下半个南荒都城?别说这还是他一人的喜帖,只怕能将他哥东华帝君都逼得抑郁闭门,恐怕金额数更是吓人……
这不是敲诈勒索吗!
但,你又打不过他……
更惨的是东岳帝君,他细细看了才发现自己被要求的“礼金”数额更是闻所未闻,他瞟了一眼长生帝的,为何自己的更多?就因他多吃了陆压二斤米?
信件更要他命。
“他要‘礼金’就罢了,怎的连本府君管事都要借他一用,是否过分了些!”
岂止是过分?没了成秋,他府上岂非要一团糟?这些年来都是成秋替他安排事宜,整理寝殿,旁人连插手机会都无,若是借了成秋去,他天都府岂不要一团乱?钱可给,人不行。
但,你又打不过他……
“所以……”东岳帝君看向长生帝,“所以,先前找了一圈远古神们,是为了看哪位神君比你更惨?”
被看穿一分的长生帝静静挪了目光,“怎会?本君不过是……关心一番,何况若是要去南荒,本君的宫人们人生地不熟,还得成秋管事领着去,特来请东岳帝君帮上一帮。”
“这事就怪了,你夫人乃南荒二殿下,你乃南荒女婿,你自己不领去?”
“自昆仑冰洞归来后,本君受了些损伤,需要在天界将养,何况夫人她有孕在身,不易劳顿,故而……”长生帝略微笑笑看向东岳帝君。
东岳帝君心中冷笑,心想:昨日还闻你夫人去桃园亲自爬树摘果,今日你同本君道你夫人劳顿?我看你是想避一避陆压道君才对。
面上东岳帝君却只点头应了,毕竟成秋他是留不住的,只要陆压开口,谁敢不遵从?何况毕竟是他孽徒大喜,他怎么说也算陵嫣在凡世的师傅,虽不敢同酆都大帝并称,但至今陵嫣都唤他一声“师傅”,他总得对得起这一声吧……
怕就怕,陆压借成秋一时变一世……
“对了,想起一事,方才遇上碧霞元君,元君要我同你带句话,她说前两日忘同你说起的事,”
“元君何事?”
“‘你帮我带话给东岳,同他说,凡世李长修快回了,不知他有无兴趣将信传与陆压’,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寻思,你两交恶百万年,近日怎会关系亲近起来?”
“此事,颇为漫长,就不提了,元君自己躲着陆压道君,要我当个中间人传话,也真是……”颇为尴尬,东岳帝君收了鱼竿,看着自己将才踢翻,如今空空如也的水桶,低头沉思,用仙法捞出两条鱼放入桶中。边上长生帝讪笑,“你早用仙法,又何必钓鱼熬时辰?”
“修身养性,但突然想吃烤鱼……你要一条回去炖汤,给你夫人补身吗?”
“不劳帝君记挂!”
翌日,成秋领着三五个天都府宫人,外加一百多玉清神府宫人,浩浩荡荡来到南荒,惹得南荒都城子民都颇为好奇,不住围观。
陵光帝君颇有仪态的接受众仙大礼拜之,然心中不住滴血,这么多人在南荒得耗费多少钱银呢,想着都心如刀割。
成秋因见过陆压道君,只他身份贵重,却不明具体,甚至他主上东岳帝君见了此人,都毕恭毕敬,不敢僭越半分,东岳帝君何许人也?那是手持四大名剑戮仙剑的远古神,即便见了老君同天尊亦敢言语戏之之人,这样的神仙,见了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君,却如惊慌之兔,可见此人必非善类。
三界自诞生以来,冒出的神仙千万,有隐姓埋名者并非无,故而成秋觉得眼前闭目瞌睡的道君,想必就是“隐姓埋名”比洪荒更久远的鸿蒙纪年神吧。
等陵嫣进屋瞧见门口礼拜的成秋,以及榻上打盹的陆压道君,一脸迷惑。
“成秋你来了?师傅他‘老人家’在天界可好?”言毕,陵嫣就去掀陆压。
“成秋已到,你怎的还瞌睡了。”
被陵嫣摇醒,陆压伸着懒腰瞥了眼成秋,“哦,来啦?坐。”他顺手指了一张椅子,成秋却不敢坐,只大礼拜之,道:“听闻道君要将婚宴布置在昆仑山,但此仙山我等小仙未曾有幸得见……”
陵嫣听成秋这样说,立马答:“我同道君商议,昆仑可能远了些,就在南荒吧。南荒城郊山中有宫阁,略一布置即可。”
“几时……”陆压还未说完就被陵嫣捂了嘴,示意他别说话,陆压乖乖闭口。
“既然如此,臣下先行退下,同具体负责事宜之人核对具体事宜。”成秋恭谨一拜,退出屋中。
“先前说好在昆仑,怎的又改南荒了?”陆压拿下陵嫣捂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
“省些钱银!场地我都瞧好了,美得很,昆仑嘛,我想,就你我二人便好,空旷是空旷了些,大不了多养些灵物,你意下如何?”
“我意……与其多养些灵物,不如多养些‘小朱雀’。”陆压笑着捏了捏陵嫣下巴,他轻托陵嫣侧脸,温柔一笑。
他一笑,酒窝就更深了,装了满满一池浓酒,叫陵嫣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