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界虽广,但也非无界,想找个登册有名之仙也非难事,白左使自是领了陵嫣往仙籍馆走。想查也非不可,只一项,须得查阅登记,这仙籍册可多可少,查阅也非儿戏,白左使请陵嫣在文史宫门口立一会儿,他得去报备五方鬼帝。陵嫣自然配合他,别人家地界,还未弄清楚前,得谨慎点,毕竟之前再放肆,一句醉酒便好糊弄去,顶多劳烦她阿爹用用修正术。
等了一炷香功夫,陵嫣就开始在门外东张西望,探头探脑,这院中甚是宽敞,每间屋门口挂着牌子,典籍馆、仙籍馆等等,共有五间双层小楼,这地界还挺阔啊,陵嫣想着想着就开始往里走,门口望一望,也没事吧?
仙籍馆门口有一笔一册供诸位登记,刚拿了笔往册上写,写一个字,消失一个字,陵嫣甩了甩笔,墨星甩出不少,溅得窗帘隔板都是墨点,仍旧写不出字。陵嫣拿着笔在屏风上画了一笔,墨迹竟未消失。
“居然戏弄本小姐!一定是故意的!我若进,不登记,谁敢拦!”陵嫣哼出口气就往里走,却跳出三五个小鬼挡住她去路,陵嫣本就已恼火,又被人拦住,恼火直窜上头,她卷了卷袖子警告到:
“非要我硬闯是不是?规规矩矩登记字写不出来,画别处就行,为难我,戏耍我不成?这会还敢拦我路?识相的都给我让开!今天这地我非进不可,就是他酆都大帝来,今儿也拦不住我!”
小鬼们听见酆都大帝名号已是抖了三抖,不知眼前何人,口气如此狂妄的生面孔,瞧她也并不通晓这地界规矩,尔等恐误伤仙界天界之人,只拦着,不退也不攻。这可更令陵嫣火大,她虽仙法不济,但舞枪弄棒挥剑打架本事可不小,只见她抽出一柄长剑,上前便刺,小鬼们躲闪抵抗,虽人多势众,也不敌陵嫣招招凌厉。
可陵嫣未曾想到,对方居然胆敢应架,她更未想到,重要之地怎会是几个小鬼就能看住?他们不过是拖延时间,一旦召唤出小鬼,值班的十殿阎罗便能知晓,今日值班的,恰是煽火焚烧,烫烬心肝的九殿阎王——平等王。
但见这边陵嫣打得精彩,门边却坐着个老者,戴一方帽,捋着自己胡须看戏一般。必然得看戏,当初设立这轮流顺序,平等王就很不赞同,哪有胆大包天敢硬闯?如今眼前这模样,确实……有。这地界可许久未有这般热闹,前府还在诸君讲道,这后府却打得天昏地暗,着实难得。这女仙耳边别着曼珠沙华,门口还散着几支,用胆大包天形容都是贬低她,她虽剑势逼人,却招式基础,多有承让架势。
平等王见小鬼们已然溃败,只得念个定身咒。察觉身后有不明气息,陵嫣一个跟头正要躲开,却中了定身咒,打架偷袭还用定身咒!绝非好人!但你若想着陵嫣要就此被擒,也太瞧不起她这“小阎王”之名,她早已练就一套逃脱之术,这都感谢千年来与阿爹斗智斗勇,外加天赋异禀,阿爹曾说过,这世间万物自有定律,这世间之法自有破解,相辅相成才是平衡,只大多数仙过于沉醉“进攻即胜利”的理论,而忘却寻找防守的重要,陵嫣一开始不懂阿爹何意,现在才逐渐明白。
她回忆起前几年被阿爹定身后,陵礼教的脱困之法,她借风顺势就破了平等王定身咒,一个空翻上了屋檐,剑指平等王。
“你是何人!”
这女仙气势非凡,平等王收了小鬼们,瞧着陵嫣,张扬跋扈,但天赋极高,他这定身咒下的也是不轻不重,但寻常仙者却也解脱不得,她却能秒解,不得不高看一眼。晓得她定是初来此,连他这九殿阎罗也不认识,恐是连自己毒辣手段都未曾听过。
“未曾请教仙友名号?”
“本小姐叫你姑姑!”
“好大的口气,你这架势,今日怕是要拆了我这罗酆山不成?”
“今日就是酆都大帝拦,我也要进一进你这仙籍馆!”
再狂妄的话平等王也只当她年幼不懂事,不与她计较,但这女仙连酆都大帝名号都敢提及,着实需要教训一番,正要取灵器收了这女仙,却见白左使匆忙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对着平等王匆匆拜了一拜。
“大王还请息怒,此女乃陵光帝君家三殿下,动不得。三殿下于地界寻友,想翻阅仙籍名录查阅此人,却碍于登记之法,下官只得去寻五方鬼帝,不巧鬼帝正与陵光帝君等论事,三殿下所托之事乃私事,不宜惊动陵光帝君,下官只得又去寻大王,未曾想我刚进九殿宫门,大王便赶来此处,三殿下不懂规矩就闯祸,实乃情有可原,此乃下官之过,未曾仔细叮嘱三殿下莫要乱动,是下官失职。”
此话出,平等王想发火也没地发,此女乃陵光帝君之女,若出手教训,虽占理,但免不了鬼帝训,何况白左使已担了责,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可。
“即是如此,便罢了。三殿下先且下来。”
本想打上一架,探探地界当官的人虚实,但白左使一直在这老头背后做小动作,好像是招呼她下来,时不时眼睛斜视盯着这老头,可见不是什么小官,官大不大对她来说没什么不同,她家自来有兄长言传身教,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只是还得收敛收敛,此时顺白左使台阶下,正事要紧,何况闹大了,她阿爹真能拔她羽毛……陵嫣一想起她二姐拔自己羽毛,疼的满地滚,陵嫣不自觉抖了几下,二姐在她眼中就是个传奇,好奇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这个台阶还是得下,陵嫣只得收了剑一个空翻,稳稳落地,刚站稳,那老头便作揖。
“原来是南荒朱雀府三殿下,不知我地界规矩就罢了,谨以此鉴,莫要再冲动,否则,殿下同陵光帝君他老人家也不好交代。”
语带威胁,陵嫣最不吃这套,刚要还嘴,被白左使拉住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亏得白左使提醒,这老头,陵嫣可不想再见他,只因白左使小声告她,此人便是九殿平等王,专门掌管烧身炸心挖肝那一类的王,陵嫣心想今儿真是好日子,她这“假阎王”遇上个“真阎王”,她可不想得罪,听着就不像善良仙。
众所周知,为仙为神者,不可有歹念,善良仁爱宽宏乃第一,但遇上恶事,总得有更恶之人磨之,这类仙的心肠和信仰要比皓英石还坚硬,因而陵嫣最不想得罪,就是这类以恶制恶,掌管罪行的仙。
以前陵礼上神带着陵嫣钓鱼,遇上过一凶猛怪鱼,吞了他们兄妹两鱼筐,虽说不是大事,但陵礼上神那时刚历完天劫飞升上神,虽身子骨弱些,但毕竟已属神级,心气极高,抽剑便打,扬言要给自己多炖一锅鱼汤补补,后来打了百来回合,直到陵嫣困得昏昏欲睡,还未分出胜负,那怪鱼体力不支眼看要输,竟嚷了起来,原来此物非鱼,乃是女娲后人迷路在此,不得已偷食他兄妹二人鱼,这女娲后人皆属路痴,分不清方向罢了,跟着追踪术也能迷路的,只此一脉。因陵礼上神已要伤及性命,不得已才自报家门,此女娲后人哭哭啼啼要去找陵光帝君说理,陵礼上神当机立断,行大礼,大喝一声“纯属误会,还请女侠饶我小命”,将对方镇住,对方这才罢休,事后陵礼上神对陵嫣说,做神仙,仁爱为大,打打杀杀非仙家所为,大丈夫能屈能伸才行,并以此鼓励陵嫣,陵嫣那时刚化人形,似懂非懂,心想哥哥既然能为上神,必然有道理,也有样学样。
回忆起来,陵嫣同平等王行了个抱拳礼,声音洪亮甚至惊起飞鸟。
“纯属误会,还请大侠饶命!”
平等王:……
白左使:……
见着平等王不回她,陵嫣以为他误会自己诚意不足,又换了个手势又说问到:
“可否请教大王尊名?”
这三殿下真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种话说的居然能堵得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缓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平等王,回了个礼道:“在下平等王——陆游”
这名倒是有点意思,只此陆游非彼陆游,但陵嫣听见个名,以为陆压同这平等王有千丝万缕关系,她未曾细想,这名自是要多少有多少。
“敢问平等王,可曾听过陆压?”
“未曾,这地界仙者万万,在下,并未留意,你可知此人仙阶?全名?”
“不知……”
平等王不想再搭话,这三殿下实在难缠的紧,一会儿一个面孔,实在难配合。但见这边刚寒暄完,立马捡起地上的曼珠沙华抱在怀里。边上白左使见平等王瞧了自己一眼,他耳鬓滑下一滴冷汗,吓得直哆嗦。非自己未提醒三殿下勿要采花,实在是这三殿下手速太快,白左使想自己之后得如何解释才能躲过惩罚。
“三殿下可知,这曼珠沙华乃地界圣花?”
“哦……白左使已告之无毒,无妨。”
平等王:……
白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