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了久安城,已半月有余,一路往南,过山过桥,自有不同景色,迪丽古丽已能挣扎爬起来。
“阿依努尔在就好,你让她在车外做甚?我师傅一个人还不够?”迪丽古丽啃着苹果,不满的看向陆压,车厢就这么大,他还离得如此近。
“阿依努尔自己说陪你师傅的,怎的赖我头上?”
“陆压,从前我觉得你很是文质彬彬,谦谦君子,如今,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既然如此……”陆压欲言又止,索性躺迪丽古丽边上,闭着眼要睡。
“你做甚!快起来!别挨着我!”迪丽古丽身上还疼,虽然陆压买了药,阿依努尔替她上了药,但伤口哪会这么容易好?
车外,东岳帝君冷笑,神尊好打算,不让他回天界,说是留他有用,确实有用,替他驾马车,做车夫载着他同他未过门的小娇妻游玩,虽说东岳帝君十万个不愿意,但陆压神尊的话他却不敢不听。
身边阿依努尔叽叽喳喳时不时问东问西,她对代国什么都好奇,东岳帝君只能一一说与她,见她将上次赠她的珍珠挂在脖上,东岳帝君觉得单调了些,若是有空回府中,再觅一颗,凑她做珠钗也挺好,若有小的,做耳坠也不错,他记得碧霞元君就有一堆珍珠耳坠,挺好看。
他还在想别的,就听车中他那孽徒呵斥陆压,东岳帝君嘴角抽了抽,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迪丽古丽不知陆压神尊是何人,才敢如此放肆,陆压何许人也?那是三清,一众远古神袛在他面前都不敢呼吸的存在。
“想不到,我这孽徒居然有此机缘。”
“公主有什么?”
“瞎猫遇上死耗子。”东岳帝君轻蔑一笑,不想身后冒出陆压道君声音:“东岳,贫道听见了。”
同迪丽古丽打情骂俏几句,陆压道君转着他的酒葫芦,说:“晚些就到江陵州了,住一晚,明日带你在此地逛一逛如何?”迪丽古丽将信将疑,“你有这么好心?”
陆压道君坐起身,拔了酒塞,饮了口酒,说:“因你未在代国过节,不懂风俗,明日已是中秋佳节。”
“中秋佳节?”
“此凡世自古便有祭月、赏月、吃月饼、玩花灯、赏桂花、饮桂花酒,祭拜祖先,很久前世人用祭拜月亮阴晴圆缺,表达对世间自然规律的习俗,明日可通宵达旦,很是热闹,带你去燃灯。如何?”
迪丽古丽自然愿意去,但陆压一本正经同她说,前一瞬还取笑,下一瞬又变了个态度,迪丽古丽有些琢磨不透他,但过节,她很有兴趣。
这是她第一个远离家乡在外过的节日,她很是期待。
到达江陵州城中,果真有了节日气氛,街上很多花灯,因此中秋佳节在新皇登基后,为了庆祝,红色丝绸连了天,大街小巷皆是花灯灯笼,似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迪丽古丽被陆压道君抱着下车,她觉得自己已无大碍,陆压太过紧张罢了,她在陆压怀中羞红了脸,因她身材高挑,虽瞧着瘦,却因前凸后翘多重了二两肉,她怕陆压抱着自己,腰会折,因他太过纤瘦。
然陆压却像会猜到她所思一般,抬手将她颠了颠,“不沉,抱一天都可以。”迪丽古丽撇着嘴,耳根红着,不看陆压,“诓我。”
“大可试上一试。”
听陆压道君如此说,迪丽古丽慌了,“你休要胡说!放我下来!”
不想陆压道君抱得更紧了些,“你勿要乱动,免得伤口又裂。不同你玩笑便是。”
“你松手!”
“你乖些。”
这话像是有某种力量,迪丽古丽果然不再乱动,陆压似乎对她说过很多次,她性子虽活泼,时而顽劣,但总是需要他来安抚,陆压常常如清风拂面,令她觉得很是舒服。
“几位客官,需要几间厢房?”
“三间。”陆压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嘞,客官,这边请。”
其余三人皆不解,为何是三间。
“为何是三间?为了阿依努尔照顾迪丽古丽?”东岳帝君挠了挠下巴,这么安排,也算合理。
“不是,方便我照顾迪丽古丽。”陆压对着迪丽古丽笑了笑。
三人:“……”
次日醒来时,迪丽古丽伸了个懒腰,深的几处伤口还是疼,但较之之前已然好了些许,身旁的阿依努尔还在熟睡,昨日陆压真是令她猝不及防,若不是她发了怒,恐怕此时边上睡的真有可能是陆压,迪丽古丽哭笑不得。她还未习惯陆压的“厚脸皮”的这一面。
梳洗完毕准备下楼,一开门就见陆压在门口立着,阿依努尔吓了一跳,迪丽古丽一瘸一拐走过来,陆压立马上前扶了她。
“你这样动,我总觉得不妥,不如还是我抱你,如何?”她身上有隐隐绯羽花香,身段又极柔软,陆压是愿意一直抱她的,无奈迪丽古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陆压想着,她不自己贴过来,只能他倒贴了,反正谁贴谁都是个贴,谁主动这事,并无要紧。
迪丽古丽却不这样认为,她总觉得陆压在趁机轻薄她,虽说她是对他有意,但他如此积极,她反倒有些不适。
“你再胡说,我真的要气了!”
陆压转头瞧着她笑,“你要气便气,反正你也离不开我。”
不知是不是被陆压戳中心事,迪丽古丽抬头就要打他,被陆压直接打横抱起。
“楼梯不宜你一瘸一拐走,我抱你下去。”
不等迪丽古丽抗议,一旁已经看腻的东岳帝君沉着脸,颇为无奈,瞧着自家徒弟和自己恩师打情骂俏,好不快乐,他着实有些紊乱,他是认陆压为自己徒弟相公呢,还是认自己徒弟做师母呢,这个问题很深奥,前者他大了一辈,后者他晚了一辈。
这个问题他得提前想好,毕竟陆压神尊是吃定迪丽古丽了,他细想,待迪丽古丽回了三界,所谓凡世之事凡世尽,他不做她师傅,大不了晚上一辈。但陆压算不算他们众神的师傅还得另说,毕竟他的神力化了他们,认作父亲都行,何况陆压确实养育过他们,东岳帝君更加混乱,这关系,终是理不清的。
对面酒肆门口有小贩在吆喝,迪丽古丽探头瞧,还是昨日见的卖纸灯笼之人,隔壁还有卖香囊的,她匆忙吃了两口面,就要往外走。
“你伤势未愈,就耐不住性子要去凑热闹?”东岳帝君先开了口,不想陆压道君吹了吹茶杯里的浮茶,道:“我允许的,你可有意见?”东岳帝君赔笑,“我不过担心徒儿。”
“你若真教了她点什么有用的,也就中原话好些,伶牙俐齿懂得反咬我罢了,真随你习点拳脚棍棒之类,何须此时一瘸一拐遍体鳞伤?莫非是我当年授你技艺不精?还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一句话,呛得东岳帝君哑口无言,只得认栽。不远处,迪丽古丽和阿依努尔皆兴奋的挑着花灯,一时又看香囊,糕饼摊子也要垂涎一番。迪丽古丽对着陆压招手,唤他一起挑选,陆压欣慰笑了笑,只要她日日笑着,欢闹着,他即心满意足。
“小姑娘,这兔子的花灯就这一个了,不是和你吹嘘,江陵州就我这家做的最好,旁人没我这手艺,你若真喜欢,这还有个龙的,一起带走,给你这个价,你看如何?我早些收了摊也好回家陪女儿。”摊贩比了手势,迪丽古丽很是心动,转头看向陆压。
“买,还喜欢什么,都买。有句话说,千金难买夫人高兴。”陆压笑盈盈拿出钱,不等迪丽古丽反驳,他接着问:“老板,今儿城中有什么活动?”
“外地来的吧?今儿个江陵州确实有大事,这不中秋又赶上新皇登基嘛,边境也太平不少,虽说还有些山贼,但日子总算太平,城中大户今儿个在湖边举办曲水流觞,场面颇为盛大,晚间还有猜灯谜,放天灯,对了,河灯上游便会有人放天灯,你们晚些去上游,那放灯的多些,样式也好看些,今儿各家酒楼都营业至明儿清晨,你们去瞧瞧。”
一旁听老板说话的迪丽古丽,眼睛都放了光,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觉得自己逃对了。
“如此,我们便去瞧上一瞧,谢过老板。”
“但是几位,我提醒一句,各位长得着实俊俏,人多处,恐引骚乱,这街前面路口右转有一摊位,卖面具,你们戴着稍微遮上一遮,今儿个城中未婚之人瞧见欢喜的都要送些花生、菱角之类,就你们这模样,怕是得收到走不动道。”
“那岂不是能白吃白喝?”迪丽古丽觉得中原真好,她能在代国白吃白喝数年,怨不得人人都觊觎代国疆土,丰衣足食,确实是宝地。
面具摊好找,陆压同迪丽古丽皆选好了,迪丽古丽摘了面纱,不想被身后拥挤孩童挤到,一个踉跄摔了面具,她弯腰拿,忘记自己未戴面纱,几个盯着她的孩童愣了神,陆压挡了迪丽古丽,对那几个孩童说:“撞了人岂不是该道个歉?”
“姐姐长得这样好,从未见过……”
陆压青筋暴起,正想卷了袖子教训孩童们,却听一旁巷中传来敲锣打鼓声,迪丽古丽又被吸引,拉着众人就要去,四个戴面具的回头率着实高,原是茶楼听戏,迪丽古丽和阿依努尔觉得新鲜,两人跑上二楼就落座瞧戏台,她只能听懂一半,一直问陆压,每出戏都讲了什么,她觉得刀马旦很是英姿飒爽,青衣又很温柔,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她看不大懂,只看出一片热闹。
“东岳,你取了面具,问小二要壶茶,瓜果你随意。”
“神尊,方才那花灯老板不是嘱咐我们,要遮上一遮。”
“你不用遮,你长得比我丑。”
“……”
三人齐齐看向面无愧疚的陆压道君,虽说同他比,缺了一丝霸气,但丑这个字,要说东岳帝君丑,三界岂不皆丑人?
此话只陆压神尊敢说,旁人,真没资格说东岳帝君,东岳帝君憋着话,无法反驳,惨白着脸下了楼。
晃了半日又半日,四人在酒馆楼上正吃喝,才饮了一杯,突然窗外一阵轰鸣,一支烟花窜上空中绽放,拉开中秋节晚上活动,大朵的烟花红红绿绿在空中绽放,好不热闹。方才第一次见烟花的迪丽古丽吓了一跳,待看到空中烟花,她跑到窗口,烟火映得她面如桃花艳。
“这是什么!如此漂亮。”
“烟火,也叫烟花,庆祝节日时会放,边关也有类似做信号之用。”陆压拿了块年糕给迪丽古丽,她接过咬了一口,“软软的,黏黏的,舔舔的,这个也好吃,这是什么?”
“这是桂花年糕,你喜欢?下次我给你做些,不过一般秋季才有桂香。”
活了十九年,迪丽古丽觉得自己才第一次开始了解这个不同的世界,有她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看过的,她觉得都很新鲜,她很喜欢。
“楼下的人,都提了花灯呢。”
陆压望着迪丽古丽,突然觉得这景,有他同迪丽古丽两人便好,身旁的东岳和阿依努尔有些碍事,这两人也没点眼力劲,东岳迟钝就迟钝在他没长生有眼力劲。
“东岳,我方才想明白一件事,何以长生年纪轻轻能讨得老婆,你却无。”
“为何?”
“因你没长生皮糙肉厚,且无半分眼力。”
因茶具不大满意,正拿手帕擦了又擦的东岳抬头,瞧见陆压一副遗憾模样,他不知这两日自己怎么惹了这位神尊,处处找他不痛快,可惜他又反抗不得,他看陆压一直在对他使眼色,不住瞟向迪丽古丽,他想了半天,在陆压快要放弃时,东岳终于想明白了,神尊这是要和他孽徒独处,让他带走阿依努尔嘛!
“啊对了,阿依努尔你方才是不是说想换个面具来着?我带你去换一个。”
“我没……呜……”阿依努尔刚说了两字,就被东岳帝君捂了口,半拖半拽下了楼,阿依努尔心想:莫非,东岳道君是故意支开公主和陆压,想同她单独一起?
阿依努尔红了脸。
“你……想去哪?”阿依努尔低头小声问东岳帝君。
凡世那些什么祈愿天灯之类都是求保佑罢了,他一个神仙,无欲无求,要啥有啥,没什么心愿,“去瞧瞧灯会猜灯谜吧,兴许还有点意思。”
若是遇上什么好玩的,将来在天界也可举办一两次,只是今日月宫仙子们是否有些忙,从前月宫的玉兔们总是相赠年糕,一只乖巧可爱就罢了,一群兔子围着他,各个红着眼,东岳觉得这群兔子仿佛要生吞了他一般,如今瞧见兔子都有些恐惧。
只要没有兔子,他都可以……